第八章 患難見真情
和十幾名工友一起進來的老闆是個和李宏爸爸年歲差不多的中年大叔，禿頂大肚腩等一系列中年大叔的特徵一樣不少，他的腦門上掛着大滴的汗珠。
老闆伸手按住了起身迎接的李宏和母親，“現在不是講客氣的時候。李哥的事情就是我們大家的事情，你們就在這裏好好陪着李哥，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好了。”說完他拿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塞在了李宏母親的手裏。
“這裏是我和工友們的一點心意，嫂子你就先用着，倉促之間也湊不出太多來。”
李宏的母親眼淚又開始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要是能自己度過的難關，要強了一輩子的她也不會接受別人的一分錢，可是這次的打擊讓她除了求助以外，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謝謝王哥，謝謝各位，這份情，我們一定會牢記在心，好人會有好報的。”說完母親拉着李宏一起向大家鞠躬致謝。
老闆扶起了母子倆，將一個手機塞在了李宏的手裏，“嫂子，我知道李哥有個手機，小宏再拿上這個，你和小宏一人一個，方便聯繫。我的號碼已經存在裏面了，有事情就直接說，千萬別見外。”
李宏鼻子一酸，眼淚不住的流了下來，“謝謝王叔。”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這就向大老闆請示一下，不管怎麼樣李哥是在工作的時候病倒的，廠里也應該有點表示。”說完王叔對着旁邊的一位工友說道，“小江你住的離醫院近，這幾天你就不上班了，每天來這裏送下飯，順便照看着點，你的活我們替你幹了。”
目送着老闆和工友們走出住院部大樓，母親含着淚對李宏說道：“小宏，你一輩子都要記住這些叔叔伯伯，這份情哪怕到下輩子也要還上。”
李宏默默的握緊了拳頭，指甲扎在掌心的疼痛讓他不至於哭出聲來，現在家裏就李宏一個男人能夠當家了，他絕對不能哭。
“媽，醫生說過需要多少錢沒有。”李宏盡量的用平靜的聲音問道。
“手術費需要八萬，加上護理的費用和其他治療費用藥費等，醫生說頭兩個星期起碼得要十萬到十二萬。要先交現錢，你爸辦的醫療保險也只能報二萬多。”母親憂傷的說道。
那就是說頭一筆費用還需要至少十萬。國家“流”行人口控制多年，李宏的父母都是幾代的獨生子女，沒有任何的親戚可以求助，父母又都是老實巴交的工人和主婦，沒有多少社會關係，家裏已經陷入絕地了。
“都是我，為了給我買電腦，用了十多萬！”李宏無比悔恨，為什麼自己在學習方面就這麼的不爭氣，要是學的好，成績過硬，還需要走參加掃雷比賽加分這條路嗎？那樣家裏也不會花費了十幾萬的全部儲蓄，就為了買回來一台電腦回來給他練習掃雷，有了這筆錢，不至於讓母親在天價的醫療費面前一籌莫展。
李宏從來都沒有這樣痛恨過自己的無能。
“媽，我這就回去賣掉那台電腦，現在掃雷大賽還正在舉行，應該還能賣出個好價錢。”李宏說道。
“賣掉了你比賽怎麼辦？”老媽問道。
“我已經比賽過了，成績已經可以簽約了，不用再參加比賽了。”為了增加說服力，李宏拿出了合約。
看着合約上紅紅的大印，老媽相信了李宏的話。國家應該還是可以相信的，聽說簽下了這份合約，就是國家的公務人員了，待遇福利是很可觀的。
“小宏，你終於出息了，唉，你爸要是不出這事兒，該有多好。”老媽想起李宏父親，又開始傷心。
李宏回家安頓好了弟弟，當然不能對他說實話，只是告訴他父親很安全，他現在起可能需要要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好幾天，只要他聽話，好好上學，看好家，到了星期天的時候就讓他去醫院看爸爸媽媽。然後李宏就拖着電腦上了街。
電腦城還是一樣的人山人海，掃雷大賽的熱cháo正是高漲的時候，李宏一將電腦拖到地方，立刻就圍上了一群人來問價，最後李宏還加了一萬塊錢賣給了一個一看就是考生家長的人。趁着那人打電話給家裏報喜，李宏趕忙捂着鼓鼓囊囊的胸口走掉。這可是十多萬啊，老爸的救命錢！
腦子裏轉悠着各種歹徒會怎麼搶我該怎麼應付怎麼求救的念頭，李宏來到了醫院，直到將錢存在了爸爸的醫療卡上，李宏才長出了一口氣，疲憊襲來，讓他在大廳的長椅上足足坐了五分多鐘。
進入病房讓李宏嚇了一跳，僅僅一個中午三個多小時不見的時間，父親怎麼就會成了這麼一副模樣。床頭的一台監護儀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上面表示着心跳的光點緩緩的跳動着，另一台怪物似的機器發出“呼呼”聲如同風箱一般的縮短拉長，一根粗粗的管子通到了父親的喉管里。母親正趴在了父親的床頭，甚至在睡眠中眼角都有淚滴。
來檢查儀器的護士見到了李宏，小聲告訴了他。原來李宏前腳剛走，父親就突然病情加重，緊張的搶救了一個多小時，情況才穩定了下來，現在的父親完全依靠着呼吸機來維持生命。末了好心的護士還告訴李宏一旦交夠了治療費用，立刻就去找醫生好安排手術。
李宏找到了那個戴着啤酒瓶子底一般的厚厚近視眼鏡，正在盯着電腦屏幕拚命寫病歷的管床醫生，告訴了他已經交了十多萬的住院費用，並且將收條給了他看。
那位醫生在病歷上cāo作了幾下，“你是二十七床病人的兒子吧，實話告訴你吧，你父親的病情很棘手，瘤子長在了垂體附近的動脈內壁，整個病灶在大腦最深處，十分難以下手治療。假如不做手術，很難控制它不長大，等長大到一定程度，就晚了，這個過程可能是幾年，也有可能短到一個月。”
“做手術治療。”李宏哪裏知道什麼叫做垂體，什麼是動脈內壁瘤，可單憑不做手術最短可能只活一個月就得選擇手術吧。
“手術分為兩種，一種是傳統開顱手術，創傷大，病人後遺症可能重，一種是介入治療，只在病人血管腔內進行手術，不損傷腦組織。假如經濟條件許可，我建議你們選擇介入治療的好。”
李宏點點頭。醫生便cāo作了幾下，打印機吱吱響着吐出了兩張紙。
“這就是手術知情同意書，和家人說一下，沒有其他意見就簽下名，交一份給我。”
李宏拿着兩張重逾千鈞的紙返回了病房，狠下心來叫醒了母親。
“媽，電腦已經賣掉了，還多賣了一萬多，現在錢已經存到醫院了，加上叔叔伯伯們湊的一萬多，足夠做手術了。剛才我聯繫了醫生，醫生要我們簽手術知情同意書，然後就安排手術。”
李宏向老媽解釋了為什麼選擇介入治療以及老爸病情危急，不能等待。
“媽，現在兒子已經可以賺錢了，只要咱家度過了這個難關，以後的rì子好着呢。”李宏強行歡笑着說道。
看着臉上黑一塊青一塊，腫着兩隻眼睛的兒子，老媽痛心的說道：“別人家的孩子，在你這歲數爭氣的在專心學習，不爭氣乾脆就在玩，可你卻要cāo心家裏……”
母子倆在醫生那裏辦完了手續，李宏就將老媽趕回家去，“有我在這裏守着就好了，老媽就趕快回去安慰一下弟弟好了，讓他別擔心了。您自己也好好休息一下。”
在洗手間抹了兩把臉喝了口水，李宏守在了床頭，看着父親那蒼白的臉發獃。手術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醫生甚至準確的說明天上午九點前就可以進入手術室，一般這種手術持續個四五個小時都算正常，也到了明天晚上或者後天，父親就可以醒過來了。
只要在手術前不出什麼意外就好。李宏終於忍受不住了疲勞，坐在椅子上就睡著了。
李宏被驚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江叔送來的飯放在了桌上，老媽正在和他客套。李宏連忙起來向江叔道謝。
“回家去吧，媽在家裏已經吃過了，這飯你也帶回去，明天早上和弟弟兩人一起吃掉吧。”老媽執意讓李宏回家。
李宏知道自己再不吃點東西是不行的了，就蹲在了醫院外的牆角下狼吞虎咽了幾口。“總算是有點力氣走回去了，反正回去也是睡覺，搭車費那錢幹嘛？”他自嘲的說道。
李宏被手機聲從夢中驚醒，看着上面的號碼他的心一沉。等他跑到醫院的時候是凌晨兩點十七分，一群醫生護士正在病床邊忙活，老媽幾近崩潰的在一邊落淚。父親在夜間再次急救了一次，幸運的是總算脫離了危險。
母子倆一起徹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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