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敬月收徒

是夜，高台村村口戲台，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敬月宗來村裡收徒，那可是堪比過年的大喜事，尤其這回帶隊的還是地階宗師，而非往年的人階弟子，自然要隆重一些。

而在村民們的樸素價值觀里，熱鬧和隆重呈正比關係，所以重視到極點的老村長，不僅找來鞭炮隊鑼鼓隊，還請村中宿老前來觀禮，就差在台上擺一出大戲了。

裘先作為河神廟的代表，自然在受邀之列，並且座次極其靠前，那幫不是掉牙就是掉頭髮的老頭老太太，甚至都要坐在他的身後，而和裘先位於同一排的，則是老村長、水鏡先生、周老爺，以及來自岐縣的夜巡刀首范無救。

這夜巡刀的職能，有些像是六扇門，由朝廷招募的高手組成，專司緝拿武功高強的犯案兇徒。

厲小刀的頭銜是“刀頭”的原因，便是他隸屬夜巡刀，而非岐縣縣衙。

今天厲小刀也跟着上司一起來了，不過他只有站着的份，裘先不僅能坐着，還有瓜果點心可以吃。

搬了一天磚，晚飯沒吃飽，裘先索性在這裏繼續吃，反正這些東西擺上來就是要人吃的，不吃白不吃。

同樣只能站着的寒楓、寒樺和寒果，將他的樣子看在眼裏，一個勁兒的暗諷外方蠻夷，同時對於鑼鼓鞭炮，以及台下嗚嗚泱泱上千號人的吵鬧喧囂，他們也多有不滿，覺得自己杵在台上，像是供人取樂的戲子。

礙於真傳師姐也在旁邊站着，三人才沒有表現在臉上。

待鑼鼓停息鞭炮放完，水鏡先生一扇子揮走煙塵，便領着寒樺起身離席，來到台前。

一個白天的功夫，他已經以戲台為陣基，嵌入禁制寫就靈符，以最高規格擺下甄別潛力的【三才五行大陣】。

只要進入陣中，便可顯現體質、資質和靈根的福緣多寡，精氣神三大密藏的發育狀態，以及練氣資質的五行傾向，甚至還能確認是否具有修道學佛的可能。

如此大陣，想要運行起來自然不易。

為了支撐陣法運轉，水鏡先生耗費了三塊血玉、兩顆地階氣凝珠，外加一條專供地階修士輔助練神的【金縷雲紋】，算上五行禁制和符陣花銷，耗資達到千兩之巨！

而正常情況下，區區一個高台村，當然不值得如此鄭重對待，但有苦海琢玉匠住在村裡，水鏡先生作為傳功堂副堂主，總不能讓人家笑話敬月宗出手寒酸。

說白了，這就是大晉朝野極其盛行的奢靡風氣，所推動的面子工程。

何況敬月宗也不差這點錢，主要是擺陣比較耗費心力，水鏡先生這等地階宗師都得忙活整個白天。

水鏡先生隨手一揮，血玉、氣凝珠、金縷雲紋等地階“三材”，便落入陣中。

霎時，法陣得到能量灌注，響起一聲嗡鳴，玄妙陣紋散發瑩瑩華光，照得戲台格外絢爛。

台下的村民們目瞪口呆，紛紛墊腳伸頭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台上的村中宿老則恍若身在仙境，只覺沒有白活一遭。裘先也很是大開眼界，不過見識了琢玉匠的鬼斧神工后，他還不至於忘了吃吃喝喝。

水鏡先生微微一笑，使了個眼色，寒樺便立於大陣陣眼，手掐法訣口誦道經：

“太上曰：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依人所犯輕重，以奪人算……”

這是《太上感應篇》，因其內容勸人作善，講求感天動地必有報應，符合“福緣”之說，

所以成為大晉道門招攬門徒的必誦經文。

寒樺年歲與裘先相仿，也懂經文超度，然而道行卻差了很多，讀完一千兩百字的《太上感應篇》，才引來一絲冥冥道音，令三才五行陣徹底激發，正式宣佈甄選開始。

趙虎趕緊招呼高台村的適齡兒童，排成長隊走上戲台，任水鏡先生檢查骨齡。

由於發育良好的三大密藏，通常到十六歲便會充盈外溢，所以十六歲是開始修鍊的最佳年紀，可敬月宗三年一度招收門徒，只招“應屆”勢必產生很多漏網之魚，因此十四到十六歲都屬於適齡範圍。

高台村兩千口人，今夜將有一百多個孩子登台測驗，為防魚目混珠浪費時間，水鏡先生要卡掉那些瞞報超齡的。

打頭上台的一個孩子，順利通過了骨齡檢查，於千眾矚目下，壯着膽子步入陣中。

道道華光頓時涌到他的身周，但是轉眼過後，又只剩下一片紅芒，意味着這個孩子和裘先一樣，只有體質！

眾人對此毫不奇怪，練氣士的數量，都不到練形武者的十分之一，練神修士更是少得和國寶有一拼。

敬月宗走完整個岐縣，都才收下一個修道種子和三個練氣種子，達到招徒門檻的練神種子愣是一個沒有！

高台村的這百餘孩童，能有一個擁有練氣資質，老村長就得燒高香了，倘若還足以達到敬月宗的收徒資格，老村長非得當場樂瘋了不可。

“快快感應精華紅芒。”

寒樺作為陣法主持，對那孩子做出提醒。

這片紅芒便是源自血玉的天地精華，經由大陣凈化，已經近乎純粹，可以利用“體質”隔空引動。

然而那孩子憋到滿面通紅，也才引動了一縷精華紅芒，說明他的體質比裘先好不了多少，只能垂頭喪氣的走下戲台，由父母領着返回家中。

隨後，一個個孩子通過骨齡檢測，進入陣法，測定福緣。

但一連上去七八個，都沒有令人眼前一亮的結果，最多的也就引動兩縷，連合格都達不到，看得裘先不禁悄悄問道：“村正啊，咱們村兒就沒有好苗子？”

“也是有幾個的，比方說陳田他兒子、錢鐵匠的孫子，還有周老爺的小兒子，應該都有些機會，至於其餘的……”

老村長搖了搖頭，並不抱有過多希望，其實他所說的這幾個，也不太可能被敬月宗納入門中，反而有些把握進入夜巡刀首的視野。

范無救今夜前來，除了為水鏡先生撐場外，也有招收新人的念頭。

敬月宗看不上的人，不代表全無潛力，他們高門大派專挑尖子掐，夜巡刀的眼光可沒有那麼挑剔，范無救已經跟在水鏡先生的後頭，撿了好幾個漏。

所以陳田的兒子和錢鐵匠的孫子，都是以加入夜巡刀為目標，雖說前途遠不如敬月宗，總也好過一般門派。

實際上，體質條件究竟是高是低，不用測驗也能看出大概，村裏的幾個好苗子平日裏便互相競爭，今天更是較上了勁，全都想要壓軸出場，導致測驗人數來到二十多，才出現一個體質合格的適齡孩童。

體質合格，表示練形擁有入境可能，但只是入境，不僅過不了敬月宗的招收線，夜巡刀也看不上。

所以這個孩子若是還想習武，就只能跟着趙虎成為民壯。

測驗繼續進行，時間緩緩流逝，不斷有孩童及家長失望而歸。

適齡者已經登台過半，體質合格的出了幾個，但良好乃至更高的，一個沒見，更別說擁有資質和靈根的了，高台村民甚至都因為覺着無聊走了不少。

所有人都覺得，直到壓軸登場的那幾個好苗子才有可能產生驚喜，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意外發生了。

一個眼神呆板的小男孩，走入陣中，除卻引來精華紅芒，竟然還有冥冥玄光。

冥冥玄光的出現，代表他擁有修道學佛的潛質，如果得到經書傳授，能夠掌握超度本領。

水鏡先生有些驚訝，這孩子才十四歲，便能引動七道玄光，相當於體質達到良好層次，雖然比他在岐縣縣城找到的修道種子，差了些許，但仍然勉強符合敬月宗的招收條件，畢竟修道種子太過稀少，門檻也要相應降低。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水鏡先生和藹發問，心想總算有些收穫。

“余木。”小男孩獃獃的說道。

“你可識字？”

“會幾個。”在老村長的號召下，村裡湊錢請了個教書先生，所以高台村的孩子們起碼會寫自己的名字。

“想學道么，就像他那樣口出生玄。”

水鏡先生揮扇指向寒樺，明眼人都能聽出他起了興趣，老村長和一眾宿老都準備叫好了，誰知余木卻搖頭說道：

“不想！”

“為何？”水鏡先生微微一怔。

余木看了寒樺一眼，認真說道：“他不行，沒有廟祝大師厲害，我要學佛，不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