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堂弟說

9月5日，離開學還有一周的時候，我回到家，姐姐已經回去上班了，媽媽不在家，可能在地里幹活，大門鎖着，我不習慣出門帶鑰匙，準備去地里找媽媽拿鑰匙，走出衚衕，看到叔叔家大兒子江程，正在回家，我開心的走上去說：你回來了，我媽應該下地了，我上你家等一會。

江程比我小3歲，今年上初二，從小跟在我屁股後面玩，進了屋，他說：哥，我爸媽和大娘在一塊呢，我剛去拿鑰匙，大娘說你今天也回來，沒想到就碰到你了，你等一會吧，他們除草呢，一會就回來了。

我應聲：好，然後在沙發上坐下來。

江程見我不說話問我：哥，去市裡打工累嗎，賺了多少錢呀？

經過一路的車程，我有氣無力的說：還行，挺累的，賺了三千多塊錢。

他突然放慢語速靠近我說：你知道嗎？我聽我媽說大伯上吊是因為啥了，

我想他能知道什麼？無所謂的說：你知道？

他放低聲音對我說：你別告訴別人是我說的呀，我媽不讓我給你說，但我覺得你不應該蒙在鼓裏，村後門的李強你知道吧，就是他老婆癱了十幾年那個人，村裡人都亂傳，說你媽和那個人關係不正常，你爸回來的第二天上午，從咱江二伯伯家路過，李強看到你爸，對你爸說你還敢回來？明天找人把你給弄死，你爸回家和你媽大吵一架，下午就找不着你爸了，大家都說你爸上吊是被李強和你媽氣的。我媽說咱二爺爺說的：如果不是因為你要高三了，還有你姐還沒嫁人，要把你媽趕走，不讓她住在這了，你千萬別告訴別人說是我說的。

聽着江程說的話，我的精神越綳越緊，腦子裏又開始一團亂麻，

我爸的死是因為我媽和李強！？

李強，村後門江二大伯家斜對門的那戶人家，因為老婆癱瘓在家，兒子在外面上學，家裏的地只能由他照管，這是我們村裡為數不多沒有出門打工的男人，和我們家沒有親戚關係，日常和他們家沒有走動，我的媽媽和他有不正當關係？

江程看我有面色錯愕，對我說：哥，我聽我媽說你去打工也是因為想知道大伯在市裡經歷了什麼，感覺你挺痛苦的，所以我覺得你知道真相肯定比蒙在鼓裏強，你冷靜一點，別衝動，和大娘好好談談。

我越想越氣，控制不住自己，聽不進去他說的話，快速跑出屋子，對他說：我要去問問李強，他到底對我爸媽做了什麼？

弟弟隨即追出來，跟在我身後，邊跑邊說：哥，你冷靜一點，千萬別做傻事。

到李強家門口，推開大門，看到一個老婆婆在院子裏摘菜，我問：李強在哪裏？

她見我怒氣沖沖的樣子，問我：你是誰，找我女婿幹嘛？

我喊道：我是江平的兒子，江昊。

老婆婆有點害驚恐說：李強去打工了，不在家。

我怒問：他去哪裏打工了？

不知道呀？已經出去兩個月了，走之前沒說去那，這天南海北的，我也不知道。

聽完她說的這些，我有些不相信，大步走進堂屋，看到堂屋側邊的一個單人軟床子上，躺着一個瘦骨嶙峋的女人，身上蓋着一個薄單子，艱難的抬起頭來看着我，眼神空洞，像一具骷髏，我問：你是李強的老婆？她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我，我又問了一遍，她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我，我一時語塞，不知再說些什麼？在她這裏，我恐怕得不到任何答案。

走進東西兩屋看了一眼，沒有人影。

我跑到對門的江二爺爺家，想問爺爺知道李強在哪裏嗎？爺爺從外面回來，看到我站在門口，忙走過來，打開大門，帶我和弟弟進去。

我邊走邊問爺爺：二爺，你知道李強去哪了嗎？他丈母娘說他出去打工去了，真的嗎？我爸的事，我有事問他。

爺爺看我這個樣子，慢慢的說：昊，李強確實出去打工去了，我們不知道他去那了。爺爺撇了一眼弟弟，停頓了一下后又慢慢的說：村裡傳的那些話，當時警察來走訪的時候也調查到了，李強在村裡就是個流子，他兒子在外面上學，老婆癱了，沒人收拾地，才沒出去打工，天天在村裡溜街串巷，調戲那些個留在家裏的女人，你媽長得俊，你爸和你姐都不在家，李強經常去在你媽身邊打轉，我們日常也有一些雜言聽到，都沒有當真，只是這幾年他越來越不着調子，那天你爸碰見他，他對你爸說的話，你二奶奶和我們鄰居婆婆都聽到了，他對着你爸說“你還敢回來，明天見了你把你腿打斷”，然後就出村了，你爸當時也沒什麼反應，我們都以為是玩笑話，沒想到你爸走了極端。沉默了幾分鐘，爺爺又說：別想這麼多了，回家別和你媽鬧，你馬上快高三了，別影響了你的前景。

聽后，我感到非常無力，失魂的說：好，爺爺，我先回去了。

爺爺有些不放心的說：昊，我送你回去吧。

我回頭對爺爺說：不用了爺爺，您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說完我和弟弟往家走去，到弟弟家門口，看到弟弟擔憂的眼神。

我說：弟，你回去吧，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說完，我們分開各自回家，到了院子裏，聽到媽媽在廚房正在做飯，我走到廚房門口，媽媽看到我開心的說：飯一會就好。

我問：媽，你知道李強去那裏打工嗎？

媽媽聽到這話，僵了一下，手裏的菜刀掉到了桌板上，顫抖着說：你知道了，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看到媽媽這個樣子，我的眼淚奪眶而出，質問：你和李強到底什麼關係？

媽媽哭着說：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爸的事！你爸就是個窩囊廢，每天不知道鑽營，從你們小時候就撐不住這個家，家裏有了難事不是靠我，就是靠你舅舅家，你爺爺奶奶死的早，你們常年不在家，我一個人操持家裏的活計，李強只不過幫我抬過幾次東西，其他的什麼都沒有，那天你爸回來和我吵這些，我當然不讓，和他吵了一架，他就跑出去了。

說到這，媽媽哭的更加劇烈，繼續吼着：全村誰不知道，李強成天滿嘴噴糞，他說的話你爸也信！就這樣撒手人寰，留下我們孤兒寡母，他有沒有想過我們以後怎麼過？！他就是個懦夫！

說完這些，媽媽崩潰跑回自己房間，我站在原地發愣，姐姐的電話打了過來，電話接通，姐姐的聲音傳來：昊，你到家了吧？打工怎麼樣？見到媽了嗎？你們都還好吧？

我哽咽道：姐，你知道李強嗎？

姐姐有些支吾的說：弟，我知道這件事，瞞着你怕你作出無法挽回的事，你還年輕不懂咱媽的苦楚，在村裡，一個女人操持家務，有多難，我們都低估了媽媽承受的有多少。你好好的，馬上高三，不要想太多。咱爸已經走了，就讓他安息吧。

掛斷電話，我沉默良久，我想我可能永遠都想不通爸爸離去的真實想法，我彷彿對爸爸的生活一無所知，在爸爸心裏，最後一刻對我們是否有一點留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怪誰，大家都有苦衷，事情到這個地步，答案彷彿已經清晰可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