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打工
辦公室，包工頭叔叔問我：你是江平的兒子？今年多大了？
我回：是的，今年16了。
包工頭繼續說：我聽說你爸的事了，警察來調查的時候我們把知道的都告訴警察了，你爸挺老實的一個人，就是心眼太小了，走了極端，你別想太多了，好好乾，掙了錢回去好好讀書，16歲了還未成年，雖然可以用你，但是只能幹地面堆沙的活，一天60，管住不管吃，你願意的話就來干。
我點點頭說：我願意干。
包工頭站起來對着我和江華叔叔說：行了，那今天先讓你叔帶你去宿舍安頓一下，明天開始幹活。
叔叔領着我來到宿舍，一排活動板房的第二個房間，裏面放了6張鐵架子高低床，10平方左右，伏天，沒有空調，腳臭汗味衝刺着鼻腔，比高中宿舍的汗臭味濃厚一倍，找了一個上面鋪着一張單薄有點裂邊的軟涼席的空床鋪，放上我的背包，叔叔說這個床的人前兩天回老家了，你就住這個吧，一會去超市買點日用品，就齊活了。今天下午沒活，大家應該都出去了。
我問：他們去那裏了？
叔叔笑了笑說：誰知道呢，好不容易休息，出去閑逛去了唄，也去不了那裏，又沒錢，能上哪去？
晚飯時間和叔叔去工地旁邊的飯館點了一個啤酒鴨吃，菜端上來，叔叔拿着筷子一直給我夾肉，說：快嘗嘗，我們平常開葷的時候都會來這家，特別香。
我附和着，吃進嘴裏，肥厚的鴨肉浸滿湯汁在嘴裏攪拌，內心卻沒有以往吃好吃的東西那種滿足感，叔叔看出了我鬱郁的心情，也不再說什麼。
回到宿舍，工友大部分都回來了，洗漱完躺在床上，無法入眠，有人在刷視頻，聲音放的很大，有2-3個人在大聲談論着什麼，氣氛嘈雜，高溫，汗味，讓人心煩氣躁卻又無法避開，這就是爸爸每天睡覺的環境，是需要多累才能在這裏入睡，凌晨2點，大家都睡著了，我推開門，走出屋子，深夜氣溫並沒有降低，仍然是悶熱無比，很安靜，坐在門口的石墩上想：我和姐姐都害怕媽媽，我們不聽話媽媽會打我們，我逃跑躲避挨打的時候，媽媽會騎着自行車追着我打，爸爸很少管我們，我做出格的事情，調皮搗蛋的時候，爸爸會笑着說別弄了，快安生點，從沒有發過火或者要動手打我，媽媽打我的時候也不會護着我，或者發表什麼意見，平常我們談話也不多，有什麼需要決策的爸爸一般也沒有什麼建議，會說：你自己決定吧，看你的，回想起爸爸的形象是沉默的，原本以為爸爸會繼續像一座山一樣存在，卻沒想到，這麼突然就失去了他，我不知道父親到底經歷了什麼。是什麼讓他選擇離開？是生活的重壓讓他喘不過氣來了嗎？還是不得不忍受着不良好的生活環境使他毫無生活的幸福感？
第二天晚上，經過一天的篩沙子工作，沉重的體力勞動透支了我的精力，晚上很快就睡著了，工地的吃食，大部分都是在門口買盒飯，6塊錢一份，有米有滷麵，自由選擇，沒有油水，味道一般，勉強果腹，一天60的工資，不捨得花在吃飯上太多。
兩周后的一個中午，在宿舍休息的時候聽工友說有一個大姐來工地打聽江平回來了沒有，他不知道是誰，我聽了之後慌忙問：那個人在哪裏？工友說在大門口呢，我連忙跑到大門口，沒見到有什麼人，
問旁邊的大叔：剛才有人來這找江平嗎？
大叔說：嗯，
一個女的，剛走。
我問：您認識她嗎？
大叔說：不認識呀，之前沒見過。
我跑出工地衚衕，大街上的行人不多，我喊了一聲：有人找江平嗎？沒人有反應，腦子裏靈光一閃，這個女人是誰，是親戚嗎？還是父親在外面找的外遇？之前聽說工地有很多工地夫妻，難道爸爸也在這裏找了對象？我給舅舅打電話問舅媽是不是來工地找我了，舅舅說沒有，你舅媽今天上班，我問一下，等了一會，
舅舅說：你舅媽沒去，怎麼了？
我跟舅舅說了今天有一個女人來找爸爸的事。
舅舅若有所思，沉默了一會說：沒聽說你爸在工地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咱家在這也沒有什麼親戚，你問問你江華叔叔，看他知道什麼嗎。
掛了電話，我回到宿舍看到江華叔叔也下工了，正在吃飯，我和他說了剛剛的事，
江華叔叔疑問的說道：一個女人？之前沒聽說你爸和什麼女人聯繫呀？我跟你爸天天一塊吃一塊睡，沒見過他和其他人有聯繫，你爸是個老實頭子，誰找他呀。你見到那個女的了嗎？
我搖搖頭，即失望又迷茫，到底是誰？我父親的自殺和她有關嗎？
晚上和江華叔叔吃過飯，去對面公園納涼，公園裏有一條河還有很多樹，相對涼快一點，河邊的草地很軟，腳踩在上面感覺像高級地毯，躺在河邊的石頭躺椅上看着天，石頭很硬，有些凸起的石頭表面硌到背部很酸爽，起到了一絲解乏的作用，躺着很久，腦袋放空，不願意動彈，此時此刻，緊繃很久的身體與神經都獲得了些許的放鬆。
回去走到工地門口的時候，江華叔叔看到門口邊上有一個水杯，說：這不是你爸的水杯嗎？
我走過去看到叔叔手裏拿着一個藍色2l的水壺，外面套着一個棉線織的防燙杯子套，認出這個是之前過年爸爸回去的的時候拿回去的水杯，說道：難道是那個女人放在這裏的？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經常在門口問門衛大叔有沒有女人來找我爸，再沒有消息。
重複的打工生活過的很快，打工結束時獲得3600的工錢，回家前在舅舅家住了兩天，和舅舅說我賺到了錢，學費的事情不用麻煩舅舅了，舅舅和舅媽說你還在上學，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馬上高三了，正是緊張學習的時候，別讓你媽擔心，好好的，再努力一年，上了大學就可以放鬆了。
晚上，表哥和表姐都回家來了，舅舅和舅媽準備了一桌子的菜，大家氣氛很好的吃了一頓飯，桌上忍不住跟舅舅喝了點白酒，有點頭暈，晚上睡覺和表弟一個房間，我身體因為喝酒身體不適躺在床上，頭腦卻非常清醒，看著錶弟輕鬆的在電腦前玩着遊戲，想到如果爸爸沒出事，我應該和表弟一樣，過着放鬆的日子，過去的生活雖算不上無憂無慮，與現在相比內心輕鬆很多。
我沒有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