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風雨塔

第九章:風雨塔

位於後院的風雨塔有九層,每一層也都有歸屬劃分。

如最高的第九層,是樓主居住和辦公的地方。

第八層是風部兩位主事“蒼鷹”和“倉鴞”的地方,因“蒼鷹”主事負責收發飛信,這裏也作為安置信隼的窩。

一隻信隼落到了八樓專用的入口處,沒有同往常那樣進去,而是歪了歪腦袋,又飛了起來。

繞風雨塔幾圈,飛進九樓,落到停隼架上,對着邊上的小銅鑼就是一啄。

“哐”的一聲響,提醒裏頭的人:“你大爺來了,速迎!”

錢多多當即將筆桿放到書冊讓其夾着,起身去檢查鳥腳。

看到綁的是普通的油紙小包,她沒好氣的一把抓住信隼,取下油紙小包的同時也把它翻過來。

湊到燭火旁觀察,確認腳環上刻着的“太行”二字,當即罵罵咧咧起來。

“果然又是總部的老油雞,普通信件也想跑來我這混吃的。”

說歸說,將信隼扔到桌案上,她還是從抽屜里取出了一個玉質小罐子。捏着裏頭的桑木小勺撈起金燦燦的粟米,然後抖得只剩一粒,再放到一旁那個白瓷小碟中。

信隼站在邊上,看了看玉質小罐子,又看了看白瓷小蝶里的東西,然後兩眼盯着人,小腦袋左歪歪右歪歪,一副“大姐你就給一粒是幾個意思”的模樣。

錢多多可不慣着它:“愛吃吃不吃滾。”

她指着油紙小包說:“送這種普通信件,不論你到八樓還是到九樓,都只能得一粒靈粟米。”

說完咂咂嘴:“嘖,我跟這東西講什麼道理。”

拆開油紙小包,確認不是什麼緊要的情報后就用鎮紙壓在邊上,翻開書冊,接着忙她的事了。

信隼吃完那粒粟米后等了好一會,才撲騰着飛出九樓,到八樓煩另一個人去了。

不一會,外邊響起慢悠悠的登樓腳步聲,接着是敲門聲。

“門沒鎖,進來吧。”

一個滿臉沒睡夠的慵懶中年推門進來,打着哈欠問:“樓主,剛剛是不是有隻總部的信隼來過您這?”

錢樓主用筆桿指了指鎮紙:“自己拿。”

中年男人也沒多說什麼,自取了飛信,確認內容后就帶門離開了。

蠟燭燒過一半的時候,錢多多才合上書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舒展之時似發泄情緒般:“這倒霉榜單總算是核對完了。”

說著用小爐上熱着的茶水沖泡了一杯糖水,喝下后舒緩了頭腦微脹的感覺,她才長吐一口濁氣。

凝神靜氣片刻,又沖了杯糖水。沒喝,放桌案上,人走到了窗邊。

望了望天上的圓月,捋了撮側發捏在手。

看着日漸變多的銀絲和隱隱有些發枯的手,錢樓主自言自語道:“不入先天終是難逃百年的衰老之相啊。”

撒手,任頭髮垂下,運轉真氣,將糖水隔空攝來。

小抿一口,看着下方難得一見的燈火一條街,索然無味,又懶得動彈。

又是一隻信隼飛來,徑直入了八樓。

沒多久,急促的登梯步子傳來。

未等來人敲門,她先一步發問:“何事?”

錢掌柜收住手,改虛拜:“姑奶奶,那位大人出現了!”

錢樓主蹙眉,警告道:“稱呼。”

錢掌柜慌忙認錯:“對不起,屬下一時激動忘了規矩,請樓主責罰。”

“罰二月薪,你自己和倉鴞說。”錢樓主坐回位置,

“進來說。”

錢掌柜進來后第一時間將手中緊攥着的鐵片和木匣子放置案台,這才退了幾步,說:“風清雨風大人出現了!”

風清雨?

風清雨!!!

錢樓主當即取來鐵片,往裏注入真氣。

【風清雨】

光禿禿的鐵片就這仨字,沒有像其他賓客卡上還刻有小字說明身份和賓客等級。

正是這麼一個十分敷衍的鐵片子,讓錢多多不由地挺直了背脊,身子不覺前傾了些。

“她現在何處?是住宿還是路過?”

“住宿,天字一號間,押了一千兩白銀。”

聽聞是住宿,錢多多深深吸了幾口氣,緩和了自身的激動才把木匣子端過來。

打開一看,厚實的一沓銀票。

“這是做什麼的?”

“那位說要換成新票子,還要兌一百兩的銅錢。”

錢多多取出銀票,一邊數一邊注意日期。

共318張通來錢莊的百兩銀票,全是至少六十年前的老票。

“加急?”

“對。”

錢多多立馬將銀票裝回木匣,一把塞進錢掌柜的懷裏,厲聲道:“那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去辦!”

不等人走到門口,又補充:“你親自去辦!”

說罷,錢多多一個飛身從窗戶竄出,一個翻身又從窗戶進了八樓。

驚得正在切肉條的慵懶中年一個哆嗦,險些切到手指。

“蒼鷹,紅標飛信,山長尋的風大人現身了。”錢多多一句話就堵住了想要開口抱怨的男人。

這人聽聞后一改疲態,挑飛肉塊,小刀一劃,射出數十道細密的真氣刃,肉條瞬間切好。

翻掌一揮,一一落到信隼跟前。

在他製備紅標飛信時,一紫衣女子出現,靜候一旁。

“倉鴞,你替蒼鷹傳令,讓所有城內的青隼和泠鳶查一查風大人的蹤跡。”

紫衣女子抱拳稱是,也從窗戶飛身出塔。

男人的手頓住,說:“這不妥吧。”

“有何不妥?”

“既然是讓倉鴞出面,就該讓她家的燕雀去查。您這樣安排,萬一山主怪罪下來,這鍋算誰的?”

“……”

錢多多很是無語,還以為他要說查風清雨的行蹤不妥,沒想到是為了這個。

她沒好氣道:“算我的,快寫!”

男人露出寬心的笑容,麻利製備紅標,很快就做出了八封飛信。

五封是傳給周圍五城的,三封是直飛總部的。

這是規矩,為的是快速擴散和確保不會被人攔截。

正啄着肉條吃的信隼們見到紅標飛信,頓時覺得不香了。紛紛張開翅膀舒展羽毛展示自己,像極了看見雌鳥的雄孔雀。

那些剛飛來的最先被排除,紅標飛信要的是速度,這意味着信隼必須無視氣候全力衝刺,若不是養足體力的鳥根本放不下心。

那些肉條沒吃完的是第二輪排除的,一是腹中有儲備能更好應對突發事件。

二是看見紅標立即不管肉條的信隼說明它不會被食物干擾的同時,也意味着它資歷不足,成熟的信隼早就在看到紅標的時候將肉條一口吞了。

小口啄食那叫品嘗,一口悶才叫乾飯!

不然養鳥的為啥每次餵食都要將肉切成條,真當他們閑得慌么。

看着八隻精挑細選的信隼逐一被放飛,錢多多也沒再逗留,再次從窗戶翻到七樓。

三尺青芒迅猛襲來,殺得她有些猝不及防。

氣血運轉,罡氣彌身,靠半步先天的渾厚功力,再硬生生側轉身子,錢多多才勉強抗下了這一擊。

饒是如此,空中依舊激蕩出金鐵交擊的聲響,和一閃即逝的火星。

錢多多真氣鼓盪,飛濺而來的液體被震散成霧,連同那人一塊被震開。

轉瞬間她的手上已多了一枚扁平的長釘,只是看清對方面目后,射出的那刻偏斜了方向才沒有命中此人。

錢多多立住身形,冷聲道:“精鋼主事!”

只見被稱之為“精鋼主事”的持劍男子咋舌一聲,埋怨一旁觀戰的女漢子:“說好了一起出手幹掉這老女人,你怎麼不動手。”

女漢子白了一眼,只回了他倆字:“白痴。”

她掏出一塊巾帕遞給錢樓主,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出血了,擦擦。”

錢多多接過帕子抹了一下右頸,果然多了一抹嫣紅。

“鎮岳,你回頭跟倉鴞說,精鋼罰薪三年。”

那個光着上半身露着虯結肌肉的、連頭髮都濕漉漉的男人當即抗議:“樓主,你這是公報私仇。憑什麼我盡忠職守阻擊擅闖風雨塔的人要被罰薪。”

“對我下死手還有理了。鎮岳,改說五年。”

“您這不是好好的么,更何況是您先不走正門的。如果人人都翻窗,搞得雨部對此降低了警惕性。萬一被那群冥河瘋子利用了,咱們到時候統統含笑九泉就是拜您所賜了。”

“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鎮岳,改說十年。”

光着膀子的男人把劍一摔,憤憤道:“焯!白乾十年,我還不如不幹了!”

“行,回頭我就讓蒼鷹替你向總部遞交辭呈。”

話音剛落,猛男伏地。

“咚”的一聲響,木質地板霎時多了一個被汗水打濕的類人印子。

“錢姑奶奶,小的知錯了,這次是小的莽撞了。我生是風雨樓的人,死是風雨樓的鬼。別說白乾十年,就是白乾二十年小的也願意。小的先前只是開玩笑,還請錢姑奶奶莫要放在心上。”

“哼!”

錢多多冷哼一聲,鎮岳也低語了一聲“白痴”,這事就算揭過去了。

“精鋼,除了天字一號房,你派人將天字房十號以內的全都請到其他房間。下方的地字客房也安排到別處,頭部的那些人可以安排到天字空房去。”

“鎮岳,安排你的人全面戒備。”

女漢子領命就行動了,光膀男狗腿般將釘穿三道牆的扁長釘尋回遞還才離開。

錢多多用巾帕擦掉上頭沾染到的汗水,才將其收進腕部的皮夾里。

她摸向頸部因傷破而有些發癢的位置,喃喃自語:“恐怕再過十年我就招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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