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

第69章 69

馬家鋪聽說有山上的仙人過來幫忙,都感恩戴德的帶着東西聞訊而來,前幾年剛鬧過旱災,大家也沒什麼太貴重能拿得出手的東西,有的挎了一籃子土雞蛋,有的提了兩隻雞,還有的直接把家裏留着過年的老肥豬給牽來了。

胡以白一再重申不需要任何禮物,大家過日子也不容易,都怎麼拿來怎麼拿回去吧。

可大家儼然是把遏制瘋病的希望都寄托在二人身上,尤其是家中已有病患的鎮民,都強烈的要把東西送到兩人手中,鎮長幫着他們一再強調,這些鎮民也是圍在鎮長家外久久不肯散去。

最後鎮長道:“不然二位仙長就收下吧,都是大家的一點心意,自從瘋病爆發,把馬家鋪鬧得人心惶惶,我上了幾次文書,請求上面能派人來賑災,可這瘋病畢竟跟疫病不同,上頭一併都給駁回了,如今二位能來對馬家鋪來說就是莫大的希望。”

說到這,他湊近二人,聲音微微壓低了些:“這山溝溝里的白丁,平日裏都被鄉紳壓榨慣了,總覺的拿了東西才好辦事,二位若不收,他們心裏也沒底啊。”

鳳翎從小就在山上清修,不懂這人界的彎彎繞繞。此刻面對這些鎮民,一板一眼的耐心回絕,對方反而還愈發來勁兒了。

胡以白好歹做了二十八年人,自然比他更懂人情世故。

這感覺大概跟做手術前給醫生塞紅包差不多的心理。

感謝是有,但更多的還是怕不送禮,引起對方不滿,到時候暗地裏再使點小伎倆,在你身體裏埋下隱患。

其實大多數醫生還是很有職業操守的,醫者父母心,都是被一些利欲熏心的敗類壞了這一行的聲譽。

胡以白擺擺手:“各位的心意我們就領了,但這是宗門規定,若今日收下各位的禮物,我們明日就得被逐出師門了,大家也不想看我們落得這個下場吧。”

此話一出,鳳翎不禁側頭看過去。

何時宗門有的這個規定?

一個鎮民接話道:“仙長只管收下,我們肯定不會把這事傳出去的!”

此話一出,立刻一呼百應,大家紛紛保證道:“仙長收下吧!這事我們肯定爛在肚子裏,沒人往外說的!”

胡以白望着這些樸實的鎮民啞然失笑,他指了指天上:“舉頭三尺有神明,我們在人界為非作歹自有天道降罰。大家都放心吧,若治好了瘋病,於我們而言也是功德一件,這件事大家不送禮我們二人也肯定盡心竭力,等過幾天還有事情找大家配合,大家都早點回去休息吧!”

胡以白都把話說到這份上,若真的收禮會受罰,那他們確實也不好再為難。

畢竟仙人的事兒哪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懂的。

鎮民們大包小包的散去,這時有一個梳着抓髻的小女孩噔噔跑過來,把手裏的糖炒栗子遞給他:“栗子我請你們吃的,不是送禮,等你們吃飽了攢足力氣好治病。”

胡以白蹲下身,看着紙包滿滿登登的炒栗子,不如街口賣的大,估計都是從山裏撿來的,他摸摸小女娃的頭:“那謝謝你了,等哥哥們吃飽了馬上去治病。”

*

回去的路上,兩人並肩而行,不過中間隔的距離至少能跑一輛馬車。

胡以白捧着一包糖炒栗子稍微走近一步:“還挺甜,吃一個?”

鳳翎悶聲走在前面,依舊一言不發。

氣氛尷尬的好似一灘死水。

胡以白默默嘆口氣,把手裏剝好皮的栗子又放回去。

就聽鳳翎忽然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胡以白側頭看去,這是開始切入正題了,他小心斟酌道:“之前洗髓池那次,是我太過分,後來我琢磨過來,就想一定得補救一下。但那時你受着傷,若直接去補償你肯定不會接受……”

鳳翎:“所以你戴個斗笠過來裝神弄鬼的騙我?”

說到這,一向平和淡漠的語氣,都帶着一股咬牙切齒的意味。

“……”胡以白也被噎得一愣,用謊言去解釋謊言本來就很荒謬。

他索性破釜沉舟道:“你相信奪舍么?”

鳳翎眉間一蹙:“什麼意思?你是說之前你是被奪舍,所以推我進的洗髓池?還是後來奪舍,又開始莫名其妙的幫我?”

胡以白思忖一下,“後來吧。”

空氣霎時靜默下來,兩人隔空對望着彼此。

鳳翎大概從未料到他居然還能這麼解釋。

奪舍?若非大乘期以上的修為,恐怕根本做不到。

這樣胡以白不但性情大變,且修為迅增,倒是也有幾分說得通了。

可自古以來,奪舍之人大都不是什麼善類。

自己壽數已盡,就奪他人肉身還陽,說成雞鳴狗盜之輩也不為過。

鳳翎:“那你到底是誰?”

胡以白:“名字也是這個,只是我來自很遠的地方,可能……比九重天還遠……”

鳳翎看破他的把戲,冷笑一聲:“就是不肯說是吧。”

胡以白:“……”是不敢說。

鳳翎:“好,就算你是奪舍,你騙我在先,但也幫過我救過我,今後若有什麼需要我的儘管開口,但這份恩情了卻后我們就再無瓜葛。奪舍之事我不會說出去,但你若是被青丘帝君亦或是其他人發現,任誰也救不了你,好自為之。”

再無瓜葛,這聽着怎麼像要跟他一刀兩斷的意思?

他看着鳳翎面若冰霜的臉,無奈的摸了摸后脖子,“抱歉,我知道當初不該騙你,但有些話我並不是順勢而為,我唔……唔?”

身旁的鳳翎一下停住腳步:“從現在開始,除非有關任務,否則不要跟我說話。”

一字一頓,寒意徹骨。

胡以白被他嚇得眨了好幾下眼,唔一聲點點頭。

鳳翎才把謹言解開。

胡以白稍微錯開一點,跟在他斜後方,小心看着鳳翎的臉色。

看來這孩子是傷得不輕,已經開始逃避現實了。但沒辦法,師兄就是他,就是把六界顛個個,這也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要鳳翎接受這件事肯定還需要時間。

但要想鳳翎再接受他,那幾乎是天方夜譚。

他現在在鳳翎心裏的形象,估計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無論怎麼看,當初這個謊撒得都動機不純。

暫時還是循序漸進着來吧,至少現在他們之間已經開誠佈公,沒有謊言,算是邁進了一大步。

就在他要得寸進尺的再靠近一步時,身側的鳳翎倏然警覺回眸,那冷颼颼的目光差點把胡以白釘在地上。

“……我,想跟你聊聊對這個瘋病的見解。”

剛才他自己說的,除非有關任務,現在他聊任務總歸行的吧。

這麼一說,鳳翎果然沒再抗拒他的靠近。

胡以白也見好就收,離他兩拳遠的位置停下:“雖然這些人身上都有魔氣,但一般來說,魔氣是不會像疫病一樣傳染的,而且這些人的癥狀還各不相同,這事有點蹊蹺。”

鳳翎:“確實,若只是魔氣侵染,服幾次丹藥,沐浴潔身半月就能好轉。但病因不明,治標不治本,就算治好還是會再次染病。”

聽着他平和的語氣,胡以白頓時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當時他就覺得這小孩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無論平時跟他關係如何,但見真章的時候,從來不會把個人情緒帶到公事上。

顧大局,識大體。

很難不讓人心生好感。

大概是胡以白感嘆的稍微有點久,旁邊望向自己的視線開始溫度驟降,他趕忙正色道:“不過目前來看,最初發病的劉小姐應該是瘋病爆發的源頭,明日要着重調查在發病前,她都途徑過哪裏,接觸過什麼人,再對這些人一一排查。而且我有個想法,等待會回客棧,我先畫個地圖再給你看。”

“嗯。”鳳翎。

等兩人回到客棧,很自然的胡以白去前台就訂了一間房,回頭對上鳳翎冷颼颼的目光,他乾笑一聲:“我不睡覺。”

自從進入元嬰期,他基本就不需要睡眠了,只是偶爾心魔發作時需要休息一下。

鳳翎也道:“我也不用。”

胡以白從櫃枱上拿了房牌和鑰匙,他倆確實都不用睡覺,可總得訂一間房落腳吧。

小二提着水壺進門泡茶時,胡以白坐在窗邊招招手:“這位小哥,再上來順便幫我帶份筆墨紙硯過來。”

小二應了聲,順着聲音瞧過去,頓時被倚窗而坐的美貌男子驚得一愣。

雖然他在客棧當差這些年來來往往見過不少客人,可那些算得上好看的男男女女加在一塊,都不及眼前這位的十分之一,不,是百分之一!

不禁感嘆這世間怎會有人生得如此驚艷奪目,簡直不似凡人。

訂的這間屋子很大,裏面的床鋪和外面的桌椅間,還有一個珠簾隔斷。

這時鳳翎洗完手從珠簾後走出來:“再幫我把浴桶清洗一下灌滿熱水。”

隨着珠簾碰撞,一陣脆響。

小二循着聲音轉頭看去,正好奇這屋裏還有一個人,當視線瞥見一身白衣的鳳翎時,頓時啪嚓一聲,手裏的銅壺都掉在地上。

他嚇得趕忙撿起來,紅着臉訥訥道:“好好,馬上去。”

說著頭也不回的跑出去,差點門都忘記關好。

胡以白有些詫異,帶着不確定的口吻道:“你,要洗澡?”

那他是不是得迴避一下?

不過記得鳳翎一向都是穿着裏衣潔身的,別誤會,他沒看過,只是原著里這麼描寫的。

當時那段描寫足足一千多字,看得他記憶猶新。

鳳翎無甚表情的坐在對面:“丹藥不夠,只能先化水挨家發一些,等發飛信上報宗門,讓醫修院的弟子多寄來些丹藥。”

胡以白看着那偌大的浴桶有些發愣:“可一共才七十多個病患,不至於泡這麼一大桶水吧?”

這是要一人灌個水飽么。

“誰說只給病患,馬家鋪三千人,按人頭一人分一點。”說到這鳳翎側目看他:“這魔氣傳播得很快,目前來看,比起着魔更像疫病,如今還只是初期,官府上面置之不理,是還沒意識到瘋病的嚴重性,等蟻穴潰堤只怕為時已晚。先讓每個人都喝些丹水,這藥效至少能維持一月,也算有備無患。”

胡以白聞言緩緩彎起眉眼,被他的機智驚艷到了,下意識脫口而出:“可以啊小金魚,就是聰明!”

說完之後,兩人都愣住了。

氣氛頓時有些詭異。

不過很快小二就帶了一個夥計進來倒熱水,聽着嘩啦啦的水聲,整個房間都瀰漫起飄渺的霧氣。

胡以白執筆蘸墨,在宣紙上勾勒出馬家鋪的雛形,上寬下窄,上面還帶着一對尖耳朵,乍一看確實像一個馬頭的形狀。

他將劉小姐等幾位病患的住處都在地圖上依次做好標記,染病的時間越晚,標記的墨跡就越淡。

等全部寫好后,病情擴散的範圍和前後順序便一目了然。

胡以白把地圖鋪到鳳翎面前:“你看,墨跡最濃的就是劉屠戶家,但跟她相隔較遠的地方,也有墨跡重的地方,不排除這兩個人曾經接觸過,但劉小姐是不是源頭,目前還存疑。”

鳳翎看着地圖上的墨點,除了劉屠戶家,墨跡濃的地方還有東邊一簇,馬家鋪臨山而立,這四周環山,唯一毗鄰的只有東邊的王家寨。

他從胡以白手中接過筆,在馬家鋪的東邊,勾畫出了王家寨的雛形。

在任務月的竹簡上,有關於三津峽地勢地貌、風土人情的介紹,胡以白本來並無來此地的打算,當時只是匆匆掠了一眼,把內容記個大概。

本來他都以為自己記憶力夠好了,沒想到鳳翎這一筆一劃,一個簡圖都被他畫得山水畫似的。

山巒疊嶂,惟妙惟肖。

鳳翎:“不覺得奇怪么,東邊也有很多病患,按理說王家寨離的這麼近,怎可能一例都沒有。”

被他這麼一點,胡以白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你說得對,沒上報不代表就不存在。明天我們再去王家寨走一趟,這次別驚動官府。”

看這地圖東邊的墨跡,好像比劉屠戶家周圍的還密集些,這源頭到底是從哪邊而來,還真不好說。

聊了一會,鳳翎制的藥水都差不多弄好了,明天把這桶水運過去,挨家發一點。

不直接把丹藥給村民自己泡,就是怕丹藥不夠,發生爭搶。

外面隱約聽到更夫的敲鑼聲。

鳳翎收拾好東西,轉身就要推門而出,他趕忙追上去:“這麼晚了你去哪啊?”

鳳翎理都沒理他,推門,從對面的窗口一躍而出,聽着頭頂輕觸瓦片的聲音,就知道飛到屋頂上了。

胡以白:“……”

還真是說不睡覺就不睡覺。

那他自己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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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只正經狐[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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