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8
“鳳翎!鳳翎你去哪啊!”
大街上人來人往,鳳翎在前面走,胡以白在人頭攢動的人潮中擠來擠去的追他。
眼看馬上要追上,胡以白一下就感覺身體僵在了原地。
周圍摩肩接踵的人仍在繼續,只有他靜止了。
一動不動,呆若木雞。
好傢夥,‘謹言’‘慎行’同時用上了。
等鳳翎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人群中,法術才倏然解開。
胡以白有些無奈的看向腳下地面,看來是不用他解釋了,剛才他跟璇璣樓樓主那番對話,傻子都能聽出來到底怎麼回事。
可顯然現在的情況也沒比之前好到哪去。
之前鳳翎是一見他就想砍死他。
現在是壓根就不想見他。
行吧,事情總算有了一個突破,至少小孩不會再滿世界胡亂的找師兄了。
胡以白捂着心口,用寒冰訣強壓下驟然上涌的痛意,又原路返回了剛才的酒樓。
這次門口的兩名侍衛不知道是得了主人的授意,還是意識到根本打不過此人,在胡以白推門而入時都沒有再出手阻撓。
再進一樓,圍在桌上吃飯的人紛紛圍住他爭搶道:“我知道我知道!剛才沒有白衣小哥過來!”
另一個用胳膊肘懟開他:“不對!是白衣小哥出去了,沒再進來!”
第三個人把前兩個人都擠開:“你倆這個蠢蛋,應該是沒有白衣小哥進來,只有黑衣小哥進來!”
胡以白一怔:“黑衣小哥?”
那三個人齊刷刷指着他:“你啊!”
“……”胡以白低頭看着自己這身玄衣,乾笑一聲。
這些人化形都化不完全,估計靈竅也是剛開不久,而剛才那個紅狐小妹妹,模樣看着雖小,但實際年紀卻比眼前這三個都大得多。
只是受傷后修為有損,才退化為半人半獸的模樣。
胡以白拍拍他們肩膀:“大家繼續吃吧,飯錢黑衣小哥付了。”
說罷拿出一把靈石放在桌面上,三人頓時虎撲到桌面上搶靈石。把桌上的盤子都擠掉下來,摔得粉碎。
“唉,造孽啊。”
胡以白轉身上樓,那道身影果然還在原地等他,只是不同於方才一身白衣,模仿他假扮師兄的裝束,已經換成了一身黑色斗篷,同色細布密密匝匝纏在手上,兜帽遮面,渾身上下包裹的一絲不露。
胡以白站在他身側,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那麼多人路過這條小巷,卻完全沒人朝這棟裝點華麗的酒樓側目。
剛才他進門時就感覺得到,這棟酒樓外設了很強的結界,若不是對方給了鳳翎那隻禿毛鸚鵡,他倆根本找不到這。
一樓就是招待八方來客的飯館,似乎能進結界的,無論三六九等,人獸魔妖,這酒樓都會妥善招待,提供酒水吃食。
而二樓才是真的別有洞天。
方才他上去時順便用觀微溜了一圈,發現二樓內部設有七十二道門,每扇門都通往不同的空間,有的門甚至連接着其他世界,他方才通過柜子后的密道時,就看到有一扇門進進出出好多幽魂小鬼。
門板上掛着一個‘冥’字。
想必那扇門后就能通往冥界。
而其他門也皆是進進出出許多行色匆匆的身影,那些人似乎看不到彼此,只是低頭匆忙而來,疾行而去。
就算身體相撞,也完全視若無物,在相碰的瞬間身體會陡然透明,而後身體直接相互穿透過去。
即使身處一室,也完全在不同的次元空間,只是在視覺上將彼此隔絕的空間連接起來。
呈現出一副玄妙的宏觀效果。
彷彿蜂房裏一刻不停搬運消息的工蜂。
所有人忙碌而有條不紊,遊走在各自規定的流水線上,共同將消息匯聚到中心點。
然後在發往需要這些消息的各處。
怪不得璇璣樓的消息敢號稱天下第一快,這璇璣樓連通着六界九州,頃刻間就能通過這些門去往任意地方。
任誰能快得過他們。
只是有一扇門讓他很好奇,那是七十二扇門中,唯一上鎖的一扇。
上面的掛牌被取下,只留有一隻沉重的‘六變鎖’,張牙舞爪的鐵鏈彷彿猙獰的荊棘爬了滿門。
胡以白:“你這隱藏的可真夠深吶,若不是你這身撕不爛的狗皮,我還真猜不到是你。”
身旁的寒沉洛輕笑一聲:“早知道便不假裝你的樣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
胡以白側頭看向他,只感覺一種說不出的奇妙。
方才他是璇璣樓樓主時,整個人都透着一股精明狠厲,出口的每句話都帶着極強的目的性。
可如今換身行頭,氣質都陡然變了。
變成了寒沉洛慣有的懶散模樣,語調輕鬆,話茬密集又沒營養。就算你不理會他,對方也能自言自語的碎碎念好久。
這大概就是偽裝的最高境界吧,變換一重身份,連帶着說話方式、行為習慣、思考模式、甚至脾氣秉性都能另外塑造出來。
他之前假扮的‘師兄’跟寒沉洛的‘璇璣樓樓主’簡直就不在一個級別。
而且之前璇璣樓還賣過一個消息,導致魔臨教差點被撅了老巢。
這廝連自己本家都敢出賣,這魄力確實世間罕有。
胡以白提歸正傳:“剛才的話還作數,我手上確實有赤火珠的消息,不過要你用兇手的消息來換。”
寒沉洛不假思索:“好呀,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看似隨意的答覆,其實已是思索良久了。
胡以白笑了笑:“行,等我的侍靈蟲給你傳信吧。不過我先提醒你一句,之前在試劍大會上你跟鳳翎交手,應該也試出來,赤火珠根本不在他體內。那我告訴你,也不在思狂上,你不用再打那把劍的主意了。”
寒沉洛未置可否,側過頭,兜帽下一張黑洞的臉彷彿在打量着他,半晌才蹦出一句話:“你還真是喜歡那隻小白鳳。”
語氣很平緩,就像在陳述一件客觀事實。
說著他又歪了下頭,好像忽然看到什麼新奇的事物一樣,一動不動盯着他看。
即使看不到對方的臉,胡以白也被他這如有實質的視線盯的不舒服,反正話已經說到,他轉身就要走。
沒想到對方一把鉗住他的肩膀,從身上摸出一瓶葯遞過去:“三重蓮已經開到第二重了,不出三日,你必入魔。吃了它能幫你再緩七日。”
胡以低頭看着遞過來的葯,沒接:“你的葯我可不敢吃。本來三日入魔,吃了你的葯說不定今天就入了。”
寒沉洛付之一笑,也不介意好心被當驢肝肺,作勢就要把葯收回去,然而還未等塞入衣袖,手裏就空了。
不知何時那瓶葯已經到了胡以白手裏。
他看着突然空空如也的手也一愣。
真的是在眼皮子底下被偷走的。
胡以白捏着孔雀藍的小藥瓶,對着陽光一看,整個瓶體立刻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裏面赫然只有一顆豆粒大小的藥丸。
“……”胡以白無語的看向後者,一臉‘就一顆葯還至於弄這麼大一個瓶’的表情。
寒沉洛:“良藥在精不在多。”
看胡以白把藥瓶塞進儲物袋轉身就走,一句謝謝都沒說,頗為拔啥無情,寒沉洛又心疼的補了句:“既然拿走你還是吃了吧,那葯可是我放了好幾碗血做出來的,為了保持血液滑爽的口感,特意沒加防腐藥物,若幾天不吃恐怕就……”
胡以白打斷他的唧唧歪歪:“你再說我真不吃了。”
寒沉洛默了一瞬:“……那不說了。”
看着胡以白下樓遠去的背影,寒沉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若是等他入魔后再把他帶回魔臨教,說不定讓他繼任教主之位還更容易些,不過……算了,有一利就有一弊。
若是弄壞了雲闊的寶貝徒弟,他說不定提着蒼寒劍來,把自己另一邊的胳膊也削了。
想到這,他撩開斗篷看了一眼當日被雲闊砍的左臂,一道猙獰的傷口皮肉外翻,周圍都縈繞着團團寒氣,亘古不散。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寒霜十四洲。
這普天之下,也只有雲仙君的蒼寒劍有這個威力了。
*
胡以白原以為鳳翎短時間內都不想再見到他,可未曾想,一出璇璣樓,就見一道驚鴻之影立在面前。
若不是此刻陽光西斜,鎮上的人都趕回家做晚飯,街上沒什麼人,胡以白肯定不會以為他是在等自己。
尤其是鳳翎雖然站在這,視線卻沒往他身上瞥,周身冷得彷彿能結出冰渣。
方才面對寒沉洛的從容頃刻間煙消雲散,胡以白戰戰兢兢走到鳳翎面,小心翼翼的:“等我?”
鳳翎一語未發,轉身就走。
胡以白趕緊跟上:“這天都快黑了,去哪啊?”
鳳翎一下停住腳步,看向他的眼中赤果果寫着‘你來這幹什麼的你心裏沒點數么’。
胡以白:“……哦哦,調查瘋病是吧,我知道馬家鋪在哪,走這邊很近的。”
這次三津峽的任務屬於丙等中,按等級來看並不是什麼棘手的任務。
可在馬家鋪跑了一趟后,才發現這情況着實有些詭異。
事情最初發生在三個月前,劉屠戶的女兒因為骨架較大,體型比一般女兒家要魁梧不少,經常被一些潑皮無賴嘲笑是嫁不出去的母豬,但在家人和鄰里眼中,劉姑娘一直都是個乖巧懂事的女孩。
但一天夜裏,忽然無緣無故發起瘋病,在路上只要看到年輕俊美的男子,就衝上去抱住親吻對方。
方才他們去了解情況,一進門就見識到了瘋病的威力,若不是他眼疾手快,鳳翎真就被她摸到了。
馬家鋪共三千多人口,偶爾出現一個瘋子,大家也覺得不足為奇。
挺多感嘆一句,家門不幸。
可無獨有偶,幾日後劉員外家的公子又瘋了,聽說還是他家獨苗,原本家裏伙食好就吃得肥頭大耳,一晚他家僕人巡夜,就聽廚房傳來一陣異響,當時以為是遭了賊,叫來十幾個家丁破門而入,卻發現小少爺跟只豬一樣趴在地上啃食着散落一地的食物。
如今是六親不認,若不按時給吃的,還會到處咬人。
沒辦法劉老爺只好忍痛把兒子跟牲口一樣拴起來了。
之後相隔沒幾天,在私塾教書的王秀才又瘋了,聽說是晨讀時突然發瘋,用毛筆戳瞎了一個學生的眼,口裏罵著‘馬懷玉你小人得志’。
後來證實,馬懷玉是曾經跟他同期的秀才,不過人家一次中舉,不像他十幾年都名落孫山,最後只能辦間私塾,教書度日。
再往後,接二連三,現在光是已知病例,就已經有七十多例了。
短短三月,一個三千人口的小鎮上就有七十多人相繼發瘋,實在不由得讓人往‘妖魔作祟’上聯想。
胡以白邊走邊在腦中梳理着情況。
先是劉姑娘的花痴病,然後是劉少爺的貪食症,再到王秀才的紅眼病……
嘶,□□、暴食、嫉妒,這怎麼有點像七宗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