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支向日葵
當一切熱烈的喧囂的風暴都塵埃落定的時候,生命就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了,安寧在剎那間襲擊他們,將他們牢牢按在壁爐邊上。
亞歷山大和琴酒的酒館還沒有開起來,流程似乎已經走到了選定房子,什麼裝修什麼供應渠道都是八字沒畫撇的事情,伊蓮娜對此的看法是:等到瓦西里不能喝酒的時候,可能你們的酒館剛剛開業,他掛着氧氣瓶把自己拖到你們店門口要來一杯。
雖然言語之間對瓦西里不是很友好,但生動形象的表明了如果他們建造酒館的速度再慢一點,可能真的能等到這一天。
“那就讓瓦西里看得見喝不到,我可以帶着酒瓶在他窗外,讓他隔着玻璃窗看我喝酒。”亞歷山大的口出狂言發表時間不超過兩分鐘,就被路過的瓦西里扣了個暴栗,擰着他的腦袋問亞歷山大剛才說要幹什麼。
“我說我有最好的小麥啤酒,對瓦西里無限量供應的那種。”鬱悶的摸了摸下巴,亞歷山大對着邊上的琴酒複述之前的兇惡慘狀,滿心滿眼都寫滿了希望他的小鳥能為他出口氣,他確實不好在瓦西裏面前說什麼。
在亞歷山大滿懷期待的目光中,琴酒敲了敲椅子扶手,在亞歷山大越來越期待的目光沉吟片刻后,無奈的搖了搖頭:“那就給瓦西里無限量供應。”
亞歷山大要揍他之前,琴酒及時的補上了後半句:“安娜會讓他不能無限量喝酒,瓦西里沒法抵抗安娜的鐵拳的。”
哦,對,瓦西里因為身體原因,已經被安娜勒令禁酒許久,就算是亞歷山大想對瓦西里敞開酒庫,安娜也會拎着無數把銅鎖和無數條鐵鏈走過來,把酒庫包成一個瓦西里打不開的鐵桶。
想通了其中關節之後,亞歷山大又迅速快樂起來了,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擔憂自己的小金庫,好像他們下一秒就要流落街頭,每一分錢都很重要一樣。
明明亞歷山大的錢能買下兩個滿滿當當的酒庫,琴酒也有許多財富,但亞歷山大就是在擔心,琴酒對此只能,只能把這歸咎於動物冬眠的天性。
熊冬眠之前會在窩裏塞許多儲存糧,可能這是一種天性被亞歷山大繼承到了,熱愛在窩裏儲存足夠的儲備糧,擔心自己哪天會餓死。
天氣寒冷,亞歷山大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躺在壁爐邊的躺椅上也要再蓋一條被子,琴酒每天都在提心弔膽被子上的流蘇會不會被火燒到,但目前看來是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
兩天之後,琴酒也過上了蓋着毯子圍在壁爐邊的生活,木柴在壁爐里噼里啪啦的燃燒着,偶有小小的星點蹦出來又熄滅,金紅的火蛇偶爾也會探出頭來燎一下。
琴酒躺在躺椅上的時候,就像一坨塞的太滿的緬因貓從狹小的貓窩裏,好像隨時都要漏出來,好的一方面是亞歷山大跟他情況差不多,對此亞歷山大的看法是遲早做一個超大號的躺椅,能把他們兩個人都塞進去的那種。
琴酒沒表達自己的看法,但從他積極看木頭的情況來看,他可能也在期待着,畢竟亞歷山大的手工活過了三十年只有更爛沒有最爛,當年就能把藍漆蹭到鼻子上,現在可能切個木板都能切出一份七巧板。
“這就是幸福的生活啊。”
小酒瓶就在壁爐里專門開置的地方中放着,亞歷山大在躺椅上迷迷糊糊過完一個寒冷的中午時,伸手就能拿出被煨的溫熱的酒瓶,然後給自己倒一杯,邊品邊感嘆生活多麼幸福美好。
對此,琴酒是感覺不到的,他裹着一身風雪從外面進來,在邁入客廳前先抖了抖自己,然後不出意外的抖下來許多潔白的雪粒,確認身上沒再帶着雪后才走進來。
他今天去圍觀了一部分人的開庭,他在黑衣組織的曾經下屬,不是伏特加,他對伏特加還有一些憐憫之心,在黑衣組織被
圍剿之前給他透露了消息,讓其得以跑到墨西哥存活下來,官方人員對他的行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是一點身為舊時老大的私心和同情,在一個社會歪歪斜斜的國度里,存在一點兒的徇私枉法是多麼正常的事情呢,何況他徇私枉法也不是在本國的領土上。
一切都可以用美國的律法自己都亂七八糟來解釋過去。
但其他人就沒有伏特加這樣的好幸運了,例如基安蒂。
亞歷山大對她還有印象,把狙擊槍玩的那樣好的人不多見,雖然印象不深,但也夠讓他在聽到判決的時候,放下手中的酒杯,學着東正教教徒的方式默哀兩句。
不會總有人能逃脫懲罰,尤其是沒有正義皮囊的時候,也沒有為你兜底的人的時候,那就是犯罪,雖然亞歷山大也不否認自己過往的一些行為用法律來看就是犯罪。
有沒有兜底都是犯罪,無論皮囊是否正義那都是犯罪,不能否認這樣的事實,他確實是在犯罪的,只有罪犯才會說共犯,只是背後有人能帶着他逃脫法律的制裁。
同為犯罪,他還是可以同情基安蒂一下的,最多三秒,因為他站在“正義”的一面上,而基安蒂站在絕對錯誤的那一面,並且沒有過多的悔過,那麼她就註定是“錯誤”的,雖然她本來也就走在錯誤的道路上。
思想漫不着調的像風箏引線一樣亂跑又被一點點拽回來,亞歷山大給琴酒也倒了一杯酒,在他坐下來的時候正好塞到他手裏,聽他用慢慢的語言說這些已經和他們無關的事情。
早就無關了,琴酒只是去看一下,好像這樣就能正式的畫上一個句號,代表他正式的和那些黑暗斷絕了關係,回到光明的一側來了,然後正義又凜然,紅色光輝在背後閃耀着寫我是多麼正義。
但總有哪裏讓人感到怪怪的。
琴酒太清楚自己的本質了,他和亞歷山大最開始行走的道路就不是一條多麼光明的道路,被人恐懼,被人厭惡才是他們應該得到的,這也是事實,哪怕是灰暗的三十年,也不過是在另一個黑暗裏面沉淪。
但現在是把他們從黑暗裏驟然拉到光明底下,無數輪鎂光燈底下,將他們照了個纖毫必現照了個從裏到外都清清楚楚,然後給他們說偉大說光明說歡迎回家,太怪了。
“在想什麼?”亞歷山大斜覷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手背,將琴酒的神智喊回來一些,伸手從邊上撈起個橘子遞到他手裏。
“在想這些事情的發生,都像在一場說不出來的夢境裏面。”
哦,亞歷山大知道琴酒在思考什麼了,唇亡齒寒,如果亞歷山大沒有來到日本,沒有聯繫俄羅斯帶走他和琴酒,可能琴酒也是被審判的一員,雖然琴酒更有可能飲彈自盡然後用烈火把自己燒的毫無痕迹,但那也是來遲一步。
的確是犯罪者,哪怕飲彈自盡也會被說是畏罪自殺的犯罪者。
“這難道不是事實嗎?”亞歷山大聳了聳肩膀,毯子隨着他坐起來的動作一路順溜的劃到地板上,然後又被撿起來隨便抖成潦草的方塊放到一邊。
“奧列沙,我們本來就不是正義的。”
“從契卡①開始,和我們聯繫在一起的就不是什麼守護神,什麼童話夢境與生活的守衛者,我們自誕生起就是籠罩在別人頭上也在自己頭上的惡鬼,人民提起我們從不是嚮往和感激,而是無休止的畏懼和看見就要害怕的樣子,奧列沙,這是事實。”
“此後的長久里,我們的每一次任務都是在犯罪,中國有句話的意思是本朝劍不斬前朝官,故事已經翻篇了,但也不能掩飾我們從頭至尾都是罪犯同黨,只是我們逃脫了制裁,並道貌岸然的為現在的人而哭泣和悲傷。”
“奧列沙,故事已經翻篇了,就不應該再抓住飛走的書頁。”
琴酒
定定的看着亞歷山大,在壁爐旁被烘到微熱的橘子在手裏又變成冰涼,他終於將那枚橘子放回托盤之中,然後倒在躺椅上,看大面的白底花磚鋪滿四面八方。
正確的,對的,琴酒承認自己只是一時鑽了牛角尖,他們的故事已經翻篇了,甚至句號都已經畫上,再思考上一頁的字句裏面藏着什麼暗語實在是沒有必要的。
“酒吧什麼時候可以建好?我迫不及待要開始工作起來了。”
“如果想要工作,可以先去選址,還沒選好建造在哪裏。”
“那還是算了,奧列沙,身為勞模你應該承擔比偷懶小熊更多的工作,選址這種事情我相信你的眼光,加油!”懶洋洋的在躺椅上翻了個身,亞歷山大換了一面繼續烤火,沒管琴酒看他背影的無語目光。
無非是鬥爭了這麼多年,琴酒還是兢兢業業的收拾着亞歷山大的工作,可能這就是一種無法改變的宿命,兩個人都為此頑固抗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