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支向日葵

第75章 第七十五支向日葵

月光在雪地上均勻的散成滿地的銀白,明明月亮不算亮,但今夜窺見的所有景色都舒朗,偶爾路過的屋子裏亮着鵝黃色的暖光,外面只有兩個人在行走,一個在前面走着,一個在後面踩着前面人的腳印行走。

地上堆着半厚不厚的積雪,踩一腳就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亞歷山大一直很小心防止自己滑倒在雪地里,腳下的冰實在有點不聽話。

亞歷山大一手抱着高高堆起來的禮物盒,一隻手牽着琴酒的衣角,他抱着的禮物盒實在太高了,高到他一點都看不見路,只能牽着琴酒讓他帶着自己行走,偶爾從搖搖晃晃的盒子邊上看見前面人隨着動作晃蕩的發尾,還有從髮絲間冒出來的紅色絲帶,打着卷翹的邊垂在髮絲里。

“奧列沙。”

“我在。”

“奧列沙。”

在琴酒第二次好脾氣的應和亞歷山大之前,禮物盒嘩啦啦落了一地,亞歷山大猛地從背後將他撲倒在雪地上,琴酒能嗅到他吐息里的濃濃酒氣,還有落在耳邊的溫熱吐息。

明明亞歷山大喝的不算多,但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能迷糊成這樣,像一隻嘿嘿嘿傻笑着掏了漁夫魚簍的小棕熊,難道他們不約而同的在今夜把腦子燒掉了么?

現在琴酒已經學會了熟練應對亞歷山大的一切偷襲,在亞歷山大撲上來的那一刻,要不是琴酒的腦子還沒完全恢復好,他是可以躲開的,但現在他只能吃力的把亞歷山大扒開,然後躺倒在雪地上看月亮。

值得慶幸的是亞歷山大沒有多作妖,被扒下來的時候也沒做什麼反抗,只是在抬頭看月亮的時候突然揉了揉眼睛,然後又轉頭捧住了琴酒的臉,在目光的反覆漂移之中,他終於問出了那個琴酒想揍他一頓的愚蠢問題。

“奧列沙,你怎麼一會在天上,一會在我的旁邊?”

“因為你現在醉醺醺。”

“不。”

跟醉漢講道理是最沒道理的事情,亞歷山大撐起上半身,仔細的描摹琴酒的臉部輪廓,手指最後停留在他的眼睛上。

“因為我無數次的跟月亮祈禱,塞勒涅聽見了我的呼喚,於是在她的車軸上摘下一縷跟隨的月光,把他丟到了我的身邊。”

“我的小月亮,這就是原因,我沒有醉醺醺的,這就是原因,你是天上的月亮又曾是太陽,月亮向我而來。”

亞歷山大講的緩慢又認真,琴酒只要不是一個聾子就能聽得懂他在說什麼,何況琴酒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他知道亞歷山大現在或者說剛才,說的一切話語都那麼真摯,真摯到心頭滾燙。

好像終於講出了在心頭壓抑許久的話語,琴酒恍惚間好像在他的眼睛裏看見了一絲清明,但這絲清明迅速的消失不見,又變成了熟悉的醉漢模樣。

“這就是原因。”亞歷山大鬆開支撐着自己的手,砰的一下砸回雪地里,琴酒歪頭就能看見他頭髮上掛着潔白的雪粒,亞歷山大看着他的眼睛,用最緩慢的語速再次強調了一遍。

上帝禁止他們產生愛意,信徒將這定義為精神疾病,但神明之間也沒有過多的倫理道德,何況他們本就是最親愛的人。

在風裹着冷意吹來的時候,琴酒終於意識到了一個事情,那就是他們現在像是要在雪地里自殺一樣。

“薩沙,起來。”

琴酒自己先坐了起來,然後拍了拍亞歷山大的臉蛋,在沒得到回應后嘆了口氣,伸手將亞歷山大的手臂搭在自己身上,輕輕鬆鬆將他背了起來。

“這讓我的告白像做夢一樣。”

月亮高高懸挂在前方,交疊的影子在背後拉出長長一道,琴酒小聲嘟囔着,略帶點可氣的看了看垂在自己胸前的紅色長發。

事實是他壓根沒告白,只是在心裏想了很多很多的話,但現實是亞歷山大對他輸出了近乎直接的告白,而他直接愣在原地,只是看着天上那輪有點瘦的月亮。

好在亞歷山大終於醒來了,只是時機不太巧妙,在琴酒已經帶着他回到宿舍之後,他終於掙脫了酒精和困意的束縛,睜開全然清明的眼睛,對着琴酒露出個像是要去和姑娘跳舞的花花笑容。

“哦,是奧列沙嗎?”

巨大的撞擊力帶着琴酒撞上門板,鎖扣自動被撞開又滑落,琴酒總是在這種時候才能發現亞歷山大比自己高一點,具體在亞歷山大看他的時候需要略微低一低眼睫。

長枝的樹枝帶着幾片葉子垂落下來,琴酒抬起頭才發現這似乎是什麼樹的花環,棕色的木枝條被強硬地扭成花環的形狀,間或點綴着紅紅綠綠的聖誕風格絲帶,最底下還掛着金鈴鐺,隨着門被撞擊的聲音,也跟着發出清脆的晃響。

但他很快就無心思考這是什麼樹枝,而這樹枝的構成又蘊含了什麼美學,這不是琴酒該思考的事情。

亞歷山大將他摁在門上之後就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後像淋雨的流浪狗一樣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奧列沙,我知道我生病了。”

“當我想起你,我的心臟就跳的太快,我的腦子都混沌一片,我的血液浩浩蕩蕩的流淌在身體裏,它們支配了我的所有,帶着大腦說的愛將我寫成愛你的樣子。愛情使人不像自己,但我完全是作為你生命的另一半而存在,奧列沙,你讓我在你面前的時候才是我。”

他講的又快又急,甚至被自己嗆到,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眼角掛着一點晶瑩的水色,亞歷山大就那麼深深地望着他,到所有情緒都變作一聲悠長的嘆息,還有一個好像要把琴酒嵌入自己靈魂的擁抱。

他本來就在他的靈魂,在他的生命里,他無所不在,橫貫了他所有的生命與記憶,亞歷山大不能想到自己的生命里會沒有他的小月亮,那樣黯淡無光的世界無異於送他去死,或者把他洗成一個全新的人。

在此之前,哪怕琴酒有些心理準備,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思,但他沒有想到亞歷山大會說的這麼直白,說心臟的跳動,說愛,說你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鬼使神差的,琴酒想到一個糟糕透頂的習俗。

站在槲寄生下面的人,應當交換一個吻。

“薩沙。”琴酒把亞歷山大推開了一點,看他在被自己推開后一瞬間蒼白的神色,只是有了一些大膽叛逆和合該被這個國度所有禮法教條絞殺的衝動。

琴酒伸手抬起亞歷山大的臉,沒有管他好像有些意識到自己言行有多衝動的抗拒,只是用目光看過他的每一處細節,從去你媽的上帝想到異樣的愛情病。

“在美國的時候,莎朗告訴過我一個流傳於許多國家的習俗。”

“當情侶在槲寄生下的時候,他們沒有理由不接吻。”

在亞歷山大瞪大的瞳孔里,有一個青澀的,磕磕絆絆的吻在唇齒間相接,最後停在他近乎慌亂的將琴酒推開的動作里。

他想過琴酒的拒絕,或者說接受,或者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很多東西,但這絕對不在亞歷山大的思考範圍之內,他就是再做夢也沒有想過琴酒會如此莽撞的遵循一下槲寄生的定律。

“奧列沙!”他小聲喊琴酒的名字,語氣里甚至帶了兩分隱含的憤怒,但只有琴酒能聽見他的憤怒,月光從窗戶里毫不客氣的撒滿了一屋子,亞歷山大能清楚看見他推開琴酒後,琴酒那逐漸失落的神色。

這又超出了亞歷山大的理解範圍,他所有的智商所有的情商都在此刻煙消雲散,揮着翅膀離開了他的腦子,可能早就飛走了,留下的一點點也在剛剛被揮霍乾淨。

此刻,亞歷山大想到的不是解釋,也不是跟琴酒一遍遍說我愛你,當你露出這樣的失落神情我的心都會碎掉,他只是遵循了一個愛情笨蛋最基礎的行為模式。

一個遠比剛才的吻還磕磕絆絆的吻堵住了所有琴酒想說的話,他可以看見亞歷山大在那一瞬間飛揚起來的髮絲,還有綠汪汪的眼睛,像春天的湖泊一樣。

“我愛你,我比愛街道上的鳥還要愛你,我比愛我自己的生命還要愛你,奧列沙,我永遠不會不愛你,哪怕是鉛箭也不能讓我對你的愛意損耗一分一毫。”

“所以,別露出剛才那樣失落的神情,它不該出現的,奧列沙,你應該永遠記得我愛你。”

亞歷山大永遠沒學會怎麼虛假的說自己的愛,但他會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式對琴酒說我愛你,一遍遍的重複,一遍遍的強調,把這個事實用最深的字跡刻在心靈深處,然後塞進箱子裏捆上一百條鎖鏈掛上最重的鎖沉進心湖裏,沒人能踹開箱子然後否定這個事實。

他急得像是要哭出來了。

琴酒慢慢的想着,但他只是沉默不語地抱緊了亞歷山大,學着他的方式一遍遍的說著。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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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廠興風作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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