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255～259。

255.

“你明白現在的自己在說些什麼嗎,阿爾托利斯？”夢魘幾乎是較為冷冽的語氣出口的話語，卻在看見阿爾托利斯那雙渙散的眼眸開始有些啞然，下意識柔和了起來,“為什麼會有這個答案？”

阿爾托利斯貼着他的面容很近，收攏着沒有靠上去,他放任着自己如此的姿態笑着回答：“我看到過啊老師，我的眼睛看見過很多很多次，我是記着在呢。”

他說著反倒湊近一些轉而問起了夢魘：“或許正是因為不完美，老師你才會在知道屬於不列顛的命運之後，選擇繼續教導我，選擇看着我走向毀滅而不發一言只是愧疚吧？”

阿爾托利斯知道這些話不該問出口,但他有能力給自己找補。話語一旦得到了答案問完了的話,他完全可以重來一次。聖杯的輪迴在之後這幾次已經伴隨着一次次的嘗試,伴隨着阿爾托利斯本人越發崩潰的情緒開始胡亂了起來。

浪費一次輪迴的時間而已。阿爾托利斯對此毫不在意。

夢魘顯然沒想到阿爾托利斯會知道這些，知道不列顛死亡的歷史。他在沉默之中緩緩的鬆開了手看着站直了身體後退靠在牆上的那位騎士，被他教導長大的騎士在這一刻卻彷彿格外的陌生一樣,雖然還是和以往一樣笑着的，但是那份笑容卻沒有任何的真心實意可言。

並不是對他們這些人沒有真心，而是阿爾托利斯由衷的察覺整個不列顛沒有值得他笑出來的事情。

“我的一言不發不是因為不列顛的不完美。說句實話,不列顛怎樣和一個夢魘並沒有任何的關係,阿爾托利斯。”夢魘輕輕的說著，“這只是一段歷史，也只能是一段歷史。而歷史代表着滅亡和過去。沒有任何東西能達成真真正正的完美和永恆。”

他說這話的時候嘆着氣湊過來伸手撫摸而上阿爾托利斯的臉頰似乎是想要安撫他,動作放的很輕生怕給面前這位似乎已經快要崩塌的王再加上些許的刺激。

阿爾托利斯對此伸手當初了他靠近的指尖沒有讓他碰到自己，但是臉上的笑在聽到夢魘所說的話語之後開始冷了下來,直到最後徹底的笑不出來了。

他意識到他那位總是會笑着扯開話題,會隨意開口逗弄着他的老師在這一刻說的就是真話。對上那雙認真的紫色的眼眸的時候,阿爾托利斯甚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對方。

“你對永恆太過於苛求了。”夢魘對此做出了最後的評價。

而阿爾托利斯這一次卻好像是聽進去了一樣，沒有急着說話。他只是低低的把這句話再次的念了一邊，然而撥弄着聖杯朝着對方看去：“可是老師，我無法面對我可以保護的人離去這件事情。”

夢魘張口打算回答他，可是阿爾托利斯卻率先讓聖杯再次輪迴，牽扯着這段時間再度歸零。他沒有等來老師的教導和答案，因為他自己已經知道答案了。

從來都不是不列顛害怕滅亡，從來都不是騎士和臣民們害怕死去。

自始至終追求永恆的僅僅只有一個人而已，那就是阿爾托利斯·潘德拉貢。

害怕毀滅的一直都是阿爾托利斯，不敢面對死亡正視死亡的也一直都是阿爾托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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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故事再度經歷過幾個輪迴之後，回望過去，這已然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了。成千上萬次的輪迴終將瀕臨崩潰的邊緣，但是阿爾托利斯也開始明白自己根本達不成所謂的永恆，他的誕生就是為了死去，看着自己的國度滅亡。

梅林和藤丸立香跟在阿爾托利斯身後看着他朝着宮殿裏走去，站在王位前方，站在最高的地方低頭看着放在座椅上的月桂葉的王冠，低頭不語。而這一次輪迴中，夢魘也被他喊到了這裏來，站在了下方抬頭看他。

夢魘笑着

問：“阿爾托利斯，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夢魘在私底下總是喊得很親密，可他卻又是十分恪守着在有任何人的都是都恭恭敬敬的喊着“王”。

雖說阿爾托利斯從不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說出來，但是很多時候他會選擇求助梅林來獲取答案。如今他提出的問題不像是要梅林給他一個答案，更像是讓梅林說出口那個答案，斷絕自己所有的道路，只能選擇最後的訣別。

那是在梅林夢中痛苦過的畫面，如今終於徹徹底底的將前因後果和一切都擺在了梅林的面前，讓他看的真切。

站在高位的王問他需要的是誰，期望的是誰。

而夢魘也做出了答案，他說他要的是王，而不是阿爾托利斯。

王如墜深淵。但是他在梅林走後的宮殿中坐在了王位之上，眼底留存的卻是如釋重負。

梅林的話給了他放棄的理由，給了他面對死亡的理由，至此死亡面前再也沒有任何的借口了。

他們看着手握聖劍讀懂人心的王依依不捨的看着不列顛，走過每一寸土地，面見每一個人。他貪戀着每一個自己所愛的、愛着他的人，忍不住再多花了很多的輪迴去和大家溫存，和每一個人溫存。

他會看着某個輪迴的蘭斯洛特和桂妮薇兒越走越近，開着玩笑說你們要是真的互相喜歡完全可以在一起。卻出乎意料的迎接到了雙方滿臉通紅看着他的拒絕。蘭斯洛特語無倫次的解釋着他們的關係，目光一直都落在阿爾托利斯的身上，桂妮薇兒更是耳畔都發紅，卻還是拽着他的衣角沒有鬆開。

他也會將不列顛在某個輪迴中洒脫的交到了莫德雷德的手中，托着自己的腦袋趴在邊上看着手忙腳亂猝不及防的新任王頗為可愛的樣子，亂糟糟的將求助的目光看向他。分明是桀驁不馴的少年，真真正正掌握權力的時候卻又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他會和貝狄威爾一起散步湖邊，他們共同看着落日晚霞，訴說著對未來的期望，安撫着這位曾數次抱着聖劍回來的騎士要面對死亡。他也會偷偷的鑽進森林中的秘密領地去，聽崔斯坦的彈奏，順着他的曲調哼唱着對方曾經演奏過的歌謠。

他給了所有人每人一個的輪迴去訴說離別和抱歉，去了解他們，記住他們。直到最後他親手拋棄了聖劍，握住了冰冷的聖槍。

被徹底凝固的情緒，他就好似被冰封的人一般，褪去了屬於人的氣息而徹底的走向了王位，成為了神明。

王的笑容就是在這一刻消失的。道別過了，便是離開的時候。

手持聖槍的王輕而易舉的拋棄掉了所有的騎士，為了達成所謂的永恆和完美，為了不列顛的安寧，聖槍的王將自己定義為了需要清掃的障礙，於是便決定了要殺死自己。

死在無人知曉的地方、死在自己的王座之上、死在陰暗的角落裏可以嗎？

答案當然是不可以的。

聖杯和他說，三萬七千二百四十四次的輪迴已經將你塑造到了一個無法翻越的山巔，連你也不能殺死自己，決定自己的死亡。

那麼如何殺死阿爾托利斯？

聖杯說，歷史便是答案。

阿爾托利斯自然知道正確的歷史是如何記載阿爾托莉雅死去的一切，那和他第一次輪迴的故事差不多。他在沉默之中看向了跪在下方的騎士們，看着他們炙熱的目光未曾有過分毫的動搖，握着聖槍的王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他說，好，那就重來一次歷史，殺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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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萬七千二百四十五次的輪迴至此開始，也宣告着阿爾托利斯一生的結束。

他看着一切的故事按照既定的規律發展，又全都出乎意料的走偏出現差錯，在沉默的目光下伸出了自己的手將扭曲的部分一一修正。

正如蘭斯洛特看起來的確喜歡桂妮薇兒，但是他卻出乎意料的只是遠遠的看着，兩人恪守着禮儀沒有任何的僭越。阿爾托利斯便選擇幫他們一把，將故事推向圓桌分崩離析的開端和高潮。

正如崔斯坦其實並沒有想要離開的打算，阿爾托利斯也只是輕描淡寫的讓他說出那句話，而後離開這個地方。

也正如莫德雷德仍舊是用那雙被愛慕所填滿的眼看向他，可他卻沒有再回應過，而是冷漠的後撤開距離，將其推向骯髒的污點之上去，說出否定的話語逼迫他瘋狂。

直到最後，他在故事的落幕之中見證了自己的死亡。雖然在此之前他也的確做了一點小小的手腳，他沒有選擇真的讓莫德雷德也跟着自己和這段歷史一起覆滅，用替身取代了莫德雷德，將真真正正的莫德雷德封存了起來。

然而封存之時他看着那道厚重的蓋板，心中有的不是父子之間的溫柔的情感，轉動的思緒冰冷無比，留下莫德雷德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為萬一自己沒有死透，莫德雷德的存在可以帶着全部的恨從地獄裏爬起來，拉着他一起死掉。

這樣，兩個麻煩都可以一次性解決。

這就是最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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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最優解，乃至於到了如今，這套最優解還在發揮着自己的作用，為手持聖槍的王奠定了死亡的基礎。

梅林將死去的王放在小船上，趕來的哭喊着的阿爾托莉雅將他的劍鞘放在了阿爾托利斯的懷中。他們一起看着流水帶走阿爾托利斯的身軀，梅林說：“他不會死去，我會帶着他去往理想鄉。永恆的王終有一天會回來。”

他以前也這麼說過，但是阿爾托利斯沒信過。因為他要麼死不掉，要麼死掉便開始了新的輪迴。

可是他卻沒想到梅林說的是真的。

因為他睜眼醒來的地方的確是在阿瓦隆里。渾身的傷痕都好了起來，被他抱在懷裏的劍鞘正安安靜靜的呆在那兒。阿爾托利斯下意識以為自己失敗了，沒有死掉，但是很快反應了過來，不列顛確實已經被毀滅了。

那段歷史都被徹底的覆滅，成為第一個沒有救世主來過，就自己消亡了的特異點。

一切都回歸正軌。

他本來也應該跟着那段歷史一起死去的，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阿爾托莉雅最後塞過來的劍鞘卻將阿爾托利斯護着藏了下來，沒有讓他死去。

他站在阿瓦隆的高塔里，下意識的鬆手將聖槍摔在地上，他想要朝外走去看看外面遍佈的花朵看看夢幻的世界，但是很快，在梅林失去特異點記憶還沒回到阿瓦隆的時候，鎖鏈便先一步的找了過來，將他纏繞着拖入地獄之中，鎖進了英靈座的最底層，不見天日。

阿爾托利斯在英靈座里呆了很長很長的時間，輪迴的時候尚且還有辦法記住，可是在那裏卻沒有辦法。他記不住時間的流逝索性就懶得去記。

他本以為自己會在裏面呆上一輩子，卻沒想到世界把他當作了救火隊員。第一次出去還是比較早的時候，他尚且保持着純白的姿態卻見到了一個瘋子一般的暴君御主，而第二次，痛苦和孤獨已經徹底的將他吞噬，他憎恨着，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恨什麼，這樣漆黑的他卻救下了一位無比善良的御主。

這便是阿爾托利斯·潘德拉貢的故事，這也是亞瑟和藤丸立香的故事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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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故事都落下帷幕，聖劍也不在言語。

唯有梅林和藤丸立香站在那裏面面相對，一時之間兩人的內心都是無比的複雜。

藤丸立香艱難的開口，他滾動着喉結，話語有些顫抖：“所以當初輪迴終結的結束，是saber選擇殺死了自己……”

梅林沒有說話，他只是伸手摸了摸藤丸立香懷中的聖劍帶着些

許安撫的意味，最後又將手輕輕的落在了藤丸立香的頭上摸了摸他的軟發，“我其實早就猜到了。只不過……如今真的看到了，還是會很難過吧。”

他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梅林安撫的姿態甚至稱得上有些機械，因為站在這裏的他自己都無法遮掩自己痛苦無比的情緒在崩潰。

而藤丸立香卻更加清楚亞瑟希望他怎麼做，所以他只是握緊了拳頭死死的掐進肉里，逼迫着自己清醒過來去問：“這些可以之後再說，但是梅林先生，我們的目的似乎失敗了。”

“因為當初阻攔saber達成永恆的東西，已經被盧修斯給填補上了。”

生命無法永恆、永恆便會崩潰的這一點，已經被那位來自羅馬的暴君所填補上了。藤丸立香不相信亞瑟不會知道這個辦法，去吞噬其他的世界其他的時間來維持人類的生命。但是亞瑟至始至終都沒有選擇這個辦法，或許是因為騎士的要求仍舊恪守着他，讓他沒有踏出那一步。

可是如今，盧修斯已經踏出了那一步逼着聖槍的王去認可了這個做法。那麼……最後一條能勸亞瑟回頭的辦法在這一刻，也宣告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