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復古的咖啡廳內,縈繞着咖啡豆特有的苦澀香味。白髮青年雖然保持着臉上的笑意，但笑容之中藏着淡淡的冷意。那是一種居高而下的睥睨感。

“拓也醬，你的回答可真令我傷心吶。”

他像是遺憾,又像在感嘆。

“呵呵,謝謝誇獎。”

北原拓也將依靠在桌面上的手臂收回來,以一種大大咧咧的散漫姿態，靠着身後的沙發靠背。他攤平了手，說道。

“就算我答應了與你合作,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就像剛剛說的，我對征服世界也好，毀滅世界也罷，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白蘭·傑索臉上的冷意微微收斂,嘴角上揚,挑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面前這個白髮的意大利男人出色的外形，的確是他撩動女孩最大殺器。

可惜北原拓也並不是女孩，更對他沒興趣。

“拓也在這個世界裏，一直在尋找某件東西。”

“——「書」。”

“我說的對吧？”

北原拓也攤平的手掌頓了頓。短髮少年眯起眼,露出興趣斐然的笑容。

“……對。”

“說得沒錯。我確實在找「書」。那麼白蘭先生，你能給我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嗎？”

“傳聞，只要在「書」上寫下的具有因果關係的故事，而‘故事’都會成為現實。不過,關於書還有一件有趣的說法——所有異能力者的力量並不是憑空誕生，而是源自於「書」”

“不過我想，拓也醬你早就知道這些了吧？”

不，關於你後面那句說法,我可從未聽聞過。北原拓也在心中回答道。

“那讓我再來介紹些拓也醬不知道的事情吧。”白蘭·傑索眯起眼睛,紫色的眸子中映着對面的人影。或許是天性如此,他已經習慣了觀察別人。當對方臉上露出不一樣的變化時，擁有更多信息和知識的他更像上位者，那種微妙的成就感會給他帶來愉悅。

“「書」和七三原石不同，並不是這個世界誕生之際一齊出現的。倒不如說，它是這個世界能量孕育而出的結果。”

“毫無疑問，「書」和七三原石們，並列成為了這個世界支柱一般的存在。”

“但是不同的是，「書」誕生了自己的意識——也就是這個世界的自主意識的一部分。簡而言之，只要它自己不想要被你找到，那麼，你就沒什麼可能找到它了。”

白蘭·傑索玩弄着手裏的棉花糖，用一種百無聊賴的語氣說道。

“即便能貫通所有的平行世界，我看到「書」出現的次數也不過屈指可數。”

“等等，難道你不想要拿到那本「書」嗎？”北原拓也皺眉，忍不住打斷了白蘭的話，發問道，“如果你的願望是征服世界，找到「書」不就更方便達成你的願望嗎？”

“想要哦，不過很可惜，無論哪個世界的我都沒辦法獲得「書」呢。”白蘭聳了聳肩膀，難得用上無奈的語氣，“也許是我並不是異能力者的原因吧。”

“不過，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也並不需要了。只要有世界基石們便足夠了。所謂的世界意識……哈哈，我才懶得管呢。哦，我的咖啡涼了。”

白蘭說到一半，忽然覺得有些口乾。他正想要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卻發現面前的咖啡早已不再熱氣騰騰，歪了歪身體，朝着自己正面所對的吧枱內服務員喊道。

“ciao~可以給我一杯全糖卡布奇諾嗎，謝謝~”

剛剛的服務員女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了班，只剩下一位黑髮小哥在吧枱工作。

見他的心思又不在對話上，北原拓也冷淡地把白蘭扯了回來。

“按照你的說法，你會幫助我找到「書」，但你又準備怎麼讓「書」主動出現呢？”

“唔。”白蘭收回身體，面對北原拓也面無表情的臉，笑眯眯地說道，“太簡單了——只要我拿到了所有的七三原石，感受到這個世界即將毀滅后，「書」再想要不現身也很難了。”

“怎樣，要和我合作嗎，拓也醬~”

“你幫我征服世界，我幫你找到「書」，很不錯的交易吧？”

“你要是失敗了呢？”

“嗯？哈哈哈，你是覺得我會失敗嗎？”

白蘭·傑索歪了歪腦袋，左眼下的紫色倒皇冠印記格外顯眼。他頗為自信地說道。

“——我不會失敗的哦。”

“呵呵，你很自信嘛。”北原拓也眯起眼睛，剛剛繃緊的臉頰上浮現了一抹笑容，看不出來是在嘲諷，還是真心實意地讚許。

“對哦，我倒是很好奇，拓也醬拿到「書」是想要做什麼嗎？”

“唔，是想要……”

“回到原本的世界嗎？”

北原拓也金色的眸子神色微閃，沒有回答白蘭故意試探的問題。

白蘭·傑索也看出了對方沉默的意思，只是擴大了笑容的幅度。

“嘛嘛~反正這也是之後的事情了。我知道的哦。無論是在哪個平行世界，拓也醬都在完成某件任務，無論最後結果是否成功，都會在十八歲的時候消失。

拓也醬有沒有想過，到底是什麼迫使你不停地、不停地去做這件事？”

白蘭伸出兩個手指，比作了手木倉的形狀，抵在了自己的太陽穴附，亦真亦假地說道，“或者說，你腦袋裏的那個東西，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看見面前的金瞳青年重新變得冷峻的表情，白蘭忍不住笑出了聲。

“呵呵，抱歉，讓你失望了。就算查詢了所有平行世界的相關資料，我也沒有得到有關這方面的信息哦。”

“不過我可以答應拓也醬的是——我說不定幫你把那個討厭的東西抹消掉哦，被人控制着一切朝前行走的感覺很糟糕吧——當然，前提是當我集齊所有平行世界的七三原石，才能做到呢。”

“怎麼，如果我不答應你的邀請，你準備殺了我嗎？”

“真冷血呢，拓也醬~人家才不是這種嗜血如命的殺人狂。”

白蘭眨了眨眼，只是紫水晶的般的狐狸眼中，冷意越來越明顯。他輕笑一聲，將手中揉捏成團狀的棉花糖隨手丟到了面前完全冷卻的意式咖啡中。

深棕色的咖啡液因為外物的突然投入，濺射到外頭的淺色木質桌面。深色的液體順着咖啡杯壁，一點一點流下，匯聚在底端。

而那枚小小的棉花糖，隨着咖啡起起伏伏，潔白的表面染上了一層黑褐色咖啡漬，和北原拓也的頭髮差不多的顏色。

“不過，如果拓也醬不答應的話，對我來說，的確也是一種隱患。我可不想把遊戲手牌交給綱吉君。”

“不能成為我的同伴的話，只能對拓也採取一些特殊的方法啦。”

“比如，把拓也醬的靈魂囚禁起來？噗噗，聽起來像是三流小說中的劇情，但是，我喜歡~”

殺意。

白蘭·傑索在第一時間內感覺到對方身上朝自己釋放出來的殺意，即便以及在努力掩飾，但泄露出來的那一絲一毫，便被白蘭很快地捕捉到了。

“嗯嗯？拓也醬現在是想要殺掉我嗎？”

他故作疑惑地歪了歪腦袋，說出來的話卻令人牙痒痒。

“做不到的吧。呵呵，雖然這裏是彭格列的地盤，但我可有信心在全身而退呢。再說了，你的那位同伴也不在這裏了吧？”

“……是你故意引開中也的嗎？”

“很在意這點？他不會遇到危險，唔，大概？呵呵。”白蘭挑眉，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定，“畢竟有另一個人，我們之間也不方便談話嘛。”

不遠處，一位穿着圍裙制服的男性服務員，正舉着托盤朝這邊走來。托盤上是白蘭剛剛點的卡布奇諾，以及一罐滿滿的方糖。他的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將修長的手指包裹着，僅露出短短一截手腕。

穿着一身便服，看起來不過是大學生模樣的白蘭傑索，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蕩漾，“拓也，想好了嗎？”

“當然。你說了那麼多，開出的條件也很有誘惑力，我很心動。”

北原拓也笑了笑，露出尖銳的鯊魚牙。

白蘭聽到對方的回答后，心情愉快地眯起眼睛。而他的笑容，僅僅只維持了幾秒，便因為對方接下來的話而消失。

“但是，我拒絕。”

短髮青年抬了抬自己的下巴，露出不亞於白蘭那副桀驁不馴的表情，帶着頑劣的笑容說道，“你說錯了一點。”

“腦袋裏的那玩意兒並控制不了我的行為，我只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啊啦啦，我被拒絕了呢，這可是第一次。看來我是個失敗的遊說客呢。”白蘭傑索麵無表情地盯着北原拓也那張惡劣的笑容，平靜地說道。

不過，他很快又恢復了輕鬆的笑意，好似嗔怪般指責着。

“好過分哦。我可是免費告訴了拓也醬那麼多的信息，不給點補償嗎？”

“當然，作為你告訴我這麼多信息的補償，我可以好心提醒你一句。”北原拓也難得沒介意他這副自來熟的口味，輕笑着回答，“如果你還準備留在這裏的話，可是會撞上不想見面的人哦。”

說著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機。上面顯示着，短訊已經發送完畢。

什麼時候發送的，自己居然都沒有注意到，看來還是小瞧對方了。

“呀咧呀咧，這可不是好消息。雖然我也很想見綱吉君，可惜不是現在。”

白蘭臉上原本假面一般的笑容都懶得維持了，語氣冰冷，主人的壞心情可見一斑。

“那我可不能就這樣如同喪家犬一般走掉呢。”

危險。

很危險。

面前的白蘭雖然一動未動，但身體的本能讓腦內的警報聲拉到最響。北原拓也沒有任何猶豫，拎起自己面前那一口未動的咖啡，朝着面前的白蘭·傑索臉上砸去。

白髮青年飛快地起身，躲開對方砸向自己的杯子，卻不能完美地躲避濺出的咖啡漬。深棕色的液體弄髒了他身上白色的開衫外套。

他向後小跳一步，卻將身後的端着卡布奇諾的服務員撞了正着。滾燙的咖啡液被打翻在手上，燙起一片緋紅。醇香的咖啡味混合著淡淡的甜膩，在空氣中蔓延開。

比起這個，更令服務員害怕的是面前劍拔弩張的氣氛——雖然西西里島民風淳樸，一言不合就打起來的事並不少見。

“唔哇，這位，客、客人們！請不要在店裏打架啊……”

北原拓也這才看清楚對方的相貌。是典型的南斯拉夫人長相，只是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病態感，白皙的皮膚像是常年躲在黑暗之處不曾曬過太陽。唯有那對紫紅色的眸子，帶着正常人那樣的慌亂與恐懼。

“這是怎麼回事？”那位黑髮服務員驚恐地說道。

拓也粗聲粗氣地呵斥道。

“躲遠點，到時候會有人賠你錢的！”

白蘭看着衣物上的污漬，自顧自地嘆氣，“真沒禮貌，這可是新買的衣服。”

“等你進了彭格列的地牢，我再買十套送你！”

北原拓也冷笑着，一擊重拳朝着白蘭那種俊秀的臉蛋砸去，算是完成剛剛自己一直忍耐的衝動。白蘭·傑索卻不慌不忙，戴在左手上的瑪雷指環忽然爆發出耀眼的火焰，掀起的氣浪將周圍的桌椅凳子盡數掀翻。

明明是看上去是橙紅色的火焰，卻沒有任何溫度，冰冷刺骨。

拓也被閃到了眼，下意識抬起手臂，試圖擋住火焰散發出的能量。身後那個黑髮瘦弱的男服務員像是被眼前的場景嚇懵了，跌坐在地上，瞪着那對紫葡萄般的眸子，半天爬不起身。

北原拓也暗罵一聲，趕緊伸手，飛快地拉起那個無辜的服務員。

“不是和你說了趕緊走嗎！”

“可是……”男人唯唯諾諾道。

拓也沒時間管他了。

再拖住一會兒白蘭，等彭格列家族的人來就好了。或者希望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不遠處的中原中也也能發現情況，趕緊回來。

他正要鬆開自己的手，卻被身後那個陌生的黑髮服務員反手拽住了手腕。

這個瘦弱的東歐男人的手腕意外的有力氣，冰冷的體溫像是毒蛇一般。

北原拓也下意識的回頭。

只見那位服務員早就卸下臉上驚恐與慌亂，換上一張似笑非笑的神情。這幅模樣，讓北原拓也想到了太宰治——他在自己的計劃即將得手時，偶爾也會露出這種表情。

他手上的白色手套不知什麼時候被卸下，露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搭在了拓也裸.露在空氣中的手腕上。

“——願你得到救贖。”

“北原君。”

【警告——警告——】

咚咚。

【宿主■■——在■、無法■■■，■、是，■■■，■——】

咚咚。

像是擂鼓般，耳邊只剩下自己心臟的跳動聲。

【■■■■■，■■——■■■■■，■■——■■■■■，■■】

心臟被人攥住般，瞬間無法呼吸。詭異的能量順着手腕竄上全身，每一根血管都開始尖叫着爆裂開來，皮膚呈現出裂痕，緊接着，是鮮血，源源不斷地自傷口處湧現。

眼睛前忽然蒙上一層血霧，口鼻處翻湧着鐵鏽氣味。

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身體沒有辦法再動彈了。北原拓也的思維變得遲緩，感受着生命力快速流逝着。

一旁的白蘭·傑索神情一變，陰沉着臉，戴着瑪雷指環的左手在同時間觸碰到了北原拓也的頭髮。

【重要物品[世界基石-瑪雷大空指環（？）】

北原拓也瞳孔緊縮，那股熟悉的刺痛感席捲了全身，將大腦絞成一堆漿糊。

在那一瞬間之中，短髮青年的身體變得扭曲，猶如受到黑客攻擊的電腦屏幕，被人強行扭轉了畫面，隨後開始崩壞。

下一秒，在兩個人的注視之下。

北原拓也

——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