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臨時抱佛腳
聽他問起這個,賈赦終於確定了,不答反問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什麼呀?”江停雲裝傻。
但賈赦心理既然已經有了懷疑,哪會讓他就這麼糊弄過去?
他盯着江停雲,一字一句道:“禮部王侍郎家的公子,據說也是昨日暴斃了。”
“禮部王侍郎,就是那個王珍?”江停雲挑了挑眉,“他好像就一個兒子吧?”
賈赦嗤笑了一聲,指着江停雲道:“瞅瞅你那幸災樂禍的樣子,分明就是對那王公子極為不恥,還說不知道?”
江停雲笑了笑,半點都不覺得尷尬,“這不是看舅舅好像不希望我知道,我就只好裝作不知道了。”
一開始賈赦也裝得挺像,好像對賈珍的荒唐事毫不知情似的。
如果不是江停雲不慎漏了馬腳,他也不會把自己給暴露了。
賈赦不禁嘆了一聲,“我這是家醜不可外揚呀!這件事除了你之外,還有別人知道嗎?”
江停雲嘲諷的笑了笑,“他既然敢做出來,您還怕別人知道不成?他自己都不要臉了,您幹嘛要替他周全臉面?”
賈赦道:“到底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
他不是替賈珍周全臉面,而是替整個賈氏一族周全臉面。
“是呀,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江停雲連連點頭,“再讓他這麼荒唐下去,將來若是犯了大事,所幸你們一大家子都逃不過去。”
賈赦一驚,“你……”
江停雲攤了攤手,“我什麼呀?千里之堤,潰於蟻穴。這麼簡單的道理,大舅舅應該懂吧?”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喧鬧了起來,兩人對視了一眼,急忙結束了話題,匆匆趕了出去。
到了靈堂之後才知道,原是賈珍花了五千兩銀子,託人弄了一副檣木的板子。
江停雲都驚呆了。
——劇情已經被蝴蝶成這樣了,薛家還老老實實在金陵獃著呢,這幅檣木板怎麼就繞不過去了呢?
江停雲看向了賈赦,卻見賈赦好像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嚴重的事。
看來他雖然把榮國府的牌匾從門頭上摘下來了,卻還沒從心裏摘出去。
這檣木板若是國公用,自然沒有什麼問題。
但秦可卿只是一個三等將軍的兒媳婦,給她用檣木板,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家違制呀。
偏賈珍還這麼大張旗鼓地去買,是因為心虛嗎?
在這件事情上,賈政倒是難得的清醒,出言提點了兩句。
但賈珍張口閉口的,就是自己這個兒媳婦如何如何的好,哪知道卻紅顏薄命,他自然要把人好好發送了。
他那副姿態,知道的秦可卿是他兒媳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親娘呢。
江停雲嘴角抽了抽,悄悄走過去扯了扯賈赦的衣袖,低聲道:“大舅舅,違制了。”
哪知道,賈赦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神情頗有些“違制又怎樣”的意思。
江停雲整一個大無語,總算是明白,寧榮二府為何是以抄家滅族為最終收場了。
賈赦自負,賈政貪婪,賈珍荒唐,剩餘的賈璉、賈蓉、賈薔等,要麼就是和父輩如出一轍,要麼就是不能當家作主。
這麼一大家子奇葩湊在一起,不被抄家滅族才怪呢。
如果不是賈赦這個舅舅對他還挺好,他是真不想管這破事兒。
江停雲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當今聖人的心眼可不大,而且不怎麼喜歡勛貴世家。”
在這樣一個君主手底下討生活,能不給人留把柄,就別給人留把柄了。
賈赦這才重視了起來,上前兩步湊到了賈珍身邊,低聲在賈珍耳邊說了幾句話。
賈珍的臉色變了好幾次,再看那幅檣木板時,頗有幾分心有餘悸。
只是如今,錢都付給人家了,退是肯定是沒人給他退的。
這種好板材,目前他們賈家人也沒有配用的,一時間竟是變成了燙手山芋。
賈赦勸道:“且先別管它了,還是先把眼前的喪事給辦了吧。”
既然說到了違制,賈赦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對了,你是不是準備停靈四十九天?”
就秦氏的身份,哪裏配停靈四十九天?就算是兩位老國公復生再死一遍,也不敢輕易用這規制呀。
“這……”賈珍一時有口難言。
一旁的賈政見自己勸不住,賈赦一勸賈珍就肯聽了,心下十分不愉,此時趁機插言,“四十九日十分不妥,還是改了吧。依我看來,七日也就足夠了。”
這話說的,賈珍都不想搭理他。
停靈的日子和買棺材板的事,能混為一談嗎?
棺材板買回來不合適,還可以重新再買。但停留的日子往各親戚處報喪的時候,都是跟人家說好的。
就算你臨時要變卦,重新再去報一遍喪,四十九這個日子,也是許多人都知道的。
若是有些人要整治你,你這欲蓋彌彰的,反而顯得做賊心虛。
賈珍不由心下暗嘆:政叔果然是不通俗務。
這時,江停雲提議道:“既然已經準備停靈四十九日了,一時也不好更改。不如就對外界說,秦氏英年早逝,死得不大甘心,怨氣太重,需要大做法事鎮一鎮?”
賈珍和賈赦一聽,都覺得眼睛一亮,說這是個好主意。
賈赦更是逮着賈政的痛處戳,“雲哥兒果然是考上進士的,見識果然不一樣。”
見賈政臉皮直抽搐,賈赦心裏就高興了。
反正自從把賈政趕出榮禧堂起,他們兄弟倆就等於是正式撕破臉皮了。
正好這裏又沒有外人,他又何必給賈政臉面?
如今賈珍又捨棄了賈政,和賈赦湊到了一起,自然也不會替他說話。
“好,就照雲哥兒說的辦!”
賈珍假裝沒有看見賈政難看的臉色,走到門口招來管家賴二,吩咐道:“你到賬上支五百兩銀子拿過來。”
“是。”賴二也不敢多問,領命而去,沒多久就拿了一疊五張銀票過來。
五百兩現銀得好幾十斤呢,也不好搬動,他就自作主張拿了銀票來。
賈珍也沒多說什麼,接過之後轉手就遞給了江停雲,“雲哥兒,你領着薔兒,再帶幾個人,到清虛觀去,把張道爺給請來。”
那清虛冠的張道士,對賈家來說也不是外人,正是先榮國公賈代善的方外替身。
原本大戶人家停靈,都是有請人做法事的,賈珍也讓人請了一班和尚。
但如今既然要大做法事,只請和尚肯定是不夠的,還得再請一班老道,與和尚輪流交替,日夜不停地念經超度。
這才是大法師應有的排場。
只是如今喪事都開始了,再臨時找做法事的容易出亂子,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把和榮國府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張道士給請來。
對於這一點,江停雲也早料到了,更知道張道士本身沒什麼修為。
若不然,他也不會提議讓賈珍請人做法事。
要知道,他今天晚上可是準備和煥娘裏應外合,假扮秦可卿的鬼魂嚇唬嚇唬賈珍呢。
真找個有修為的,不是給煥娘找不痛快嗎?
至於賈珍先前找的那些和尚,如今還在靈堂外念經呢,沒一個是有法力的。
江停雲點了點頭,“行,我這就去。”
等他出了二門,賈薔早得到的消息在那裏等着他呢。
一看見他,賈薔就笑嘻嘻地迎了上來,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嘴裏連連喚着“表叔”。
如此殷切,倒讓江停雲詫異了起來。
等兩人領着幾個家人走到半路,賈薔見他是真不明白,把話說透了,江停雲才恍然大悟,頗有幾分哭笑不得。
卻原來,賈珍之所以把這件差事交給他,是覺得他這個提議解了燃眉之急,藉著差事給他算好處呢。
按照賈薔的說法,他們家找張道士做法事,頂天了給一百兩銀子也就足夠了。
至於剩下那四百兩,怎麼處置還不是江停雲說了算?
見他眼巴巴的,江停雲也懶得逗他,直接抽出二百兩給了他,又把荷包里裝的十幾兩散碎銀子,分給了隨行的家下人們。
眾人都得了好處,一時間是皆大歡喜,個個都幹勁十足。
江停雲見此,乾脆又抽出一百兩銀票遞到賈薔面前,“我和那位張道爺不熟,等到了地方,你負責和他交涉。”
“好嘞!”賈薔拍着胸脯保證道,“表叔您就瞧好吧,我保證辦得妥妥帖帖的,不讓您在珍大伯面前下了臉面。”
江停雲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乾,以後有好事,我還想着你。”
“那我先多謝表叔了。”縱然賈薔心裏頗不以為意,但這小子自來就很會來事,臉上是半點都沒露出來。
主要是在賈薔看來,江家裏也就是小有餘資,對他們寧國府來說,是屬於窮親戚那一卦的。
這回若不是有賈珍特意照顧,江停雲哪裏能有這些好處?
不過江表叔的確挺大方的,吃個回扣竟然分了一半給他。
原本他想着,多出的四百兩,自己能得一百就很了不得了。
江表叔這個人,家裏雖然窮,但能處,日後可以走得近一些。
一行人騎着馬,很快就到了清虛觀。
由於他們來得突然,張道士根本沒得到消息。直到賈薔讓小廝敲開了門,裏面的道童才慌腳雞似的去請老爺來迎接貴客了。
那張道士也不愧是能做國公爺替身的人物,心中自有幾分丘壑。
聽到道童稟報,他略一思索,便猜出賈薔這時候來找他,必然是東府里要做法事了。
他先吩咐道童,“童兒,去找你吳師兄,讓他準備做大法事的東西。”
“誒。”道童應了一聲,一溜煙兒就跑了。
又過了片刻,張道士才捋着鬍鬚,施施然走到待客的太玄閣。
——薔小爺都親自來了,必然是有大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