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疑心

第61章 疑心

卻說書致在家裏養傷,不僅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還教會了揆方叫哥哥,帶着揆敘騎了人生中第一次馬,把成德的病治得七七八八。

“老二真是個勞碌命,”覺羅氏哭笑不得地對丈夫說,“天生閑不下來。”

“你快些回宮裏去吧,”一天被弟弟拿過五六次脈之後,成德也無奈地說,“在家養傷還閑不下來,成天不是被那兩個小鬼纏着,就是往醫館跑,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

恰好雅布從江西辦差回來,書致又到他府上給他接了三天的風,然後便遞了牌子,準備回宮裏去。結果上班頭一天,就被康熙一個大餅砸到了頭上。

“什麼?皇上想讓我哥進宮當侍衛?”聽到梁九功傳話,書致目瞪口呆。

難道宇宙的盡頭、世界的終極就是御前侍衛嗎?

否則怎麼他哥考這麼多年試、費這麼大勁,差點連命都搭進去了,結果卻兜兜轉轉,出走半生,歸來仍是侍衛?

雅布也是頭一天恢復上班,正在武英殿裏清點送給同僚的禮物,聞言詫異道:“難道你不願意?”成德因為考上了貢士,被康熙看上提拔到身邊聽用,不用再耽誤三年寶貴的青春就可以直接做官,這怎麼看都是風光無限的好事啊。

書致抬手扶額。御前侍衛作為皇帝的貼身保鏢兼秘書,雖然前途遠大,但就跟現代一切文秘類工作一樣,跟在領導身邊做事,難免會有一些要做小伏低、看人臉色行事的時候。

比如皇帝的老婆們,位份再低也是主子,偶爾使喚你跑個腿,你不能不去吧?雖然康熙后宮裏絕大多數妃子都是人精兒,知道侍衛都是大姓出身的朝廷大臣,不是內監宮奴之流,可以任由她們使喚,但保不住就有不長眼的。

康熙十年,書致隨駕到西山打獵的時候,就有一個剛得寵的常在叫住了他,說自己丟了個鐲子,非要他帶人去找回來。

這樣愚蠢的行為當然在事後受到了皇后的訓斥,但在當時,書致一來不好當眾駁她面子,二來也不能真任由宮妃的貼身之物流落民間,所以愣是帶着太監們翻山越嶺地給她找了兩個時辰的鐲子。

而翰林院出身的清貴文人,就沒有這方面的苦惱。庶吉士位份雖然低,但卻是憑真本事考出來的國家棟樑,就像後世的大學教授,權利肯定沒有高官的秘書大,卻更受人敬重。高官小蜜使喚秘書是常有的事,但要是哪個領導的家屬敢對着上門做客的教授呼來喝去,肯定會被人家當成暴發戶、在背後偷偷笑話的。

所以總的來說,自尊心越強的人,越不能做秘書。縱然康熙還算是個溫和不拿大的主子,但書致在乾清門當了四年的御前侍衛,已經深刻理解到了費揚古為什麼寧可跑去當兵,都不肯干這活計。

歷史上納蘭性德擔任御前侍衛一職長達十年之久,對這一職務更是厭惡到快要得抑鬱症的程度。在一首《踏莎行》中他近乎直白地寫道:“賞心應比驅馳好,錯教雙鬢受東風。”

“不行,趁現在旨意還沒發出來。我要趕緊去找皇上。”書致緊張地說。

“他說的是滿洲話嗎,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雅布問曹寅,“翻譯翻譯?”

曹寅雙手捧臉,做嬌羞狀:“當侍衛好辛苦。我捨不得我哥吃苦。“話音未落已經被書致抬腳踹在了屁股上。

“咳咳。好了好了。”曹寅正色道,“可問題是皇上也是一片好心。你現在去請他收回成命,用什麼理由呢?小成厭武?多病?不稀罕伺候人?”

書致亦是一愣。厭武=不遵守滿族傳統,多病=不堪大用,不稀罕伺候人=不忠不敬,這些理由聽起來都好容易得罪人啊。這可是他哥第一次在康熙面前掛上號,要是留下一個壞印象就不好了。

“不行,我還是得去。”書致下定決心。得罪就得罪吧,反正他們家也不指望納蘭成德拜相封侯,功名利祿什麼的先讓一讓位,先讓他哥開開心心平平安安地活過康熙三十一年再說吧。

雅布和曹寅俱是目瞪口呆。半晌雅布搖頭嘆道:“人家護崽,他護哥。”

曹寅不由哈哈大笑,目送着書致急匆匆地去了乾清宮。

再說康熙這邊,他打發了梁九功去找書致,轉頭便覺得不對勁——自家的乾清宮大總管,今天好像話特別多啊。

要知道內監跟翰林那可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系統,這一屆春闈的兩百多名進士就是拎到梁九功面前他也未必全都認識,要是納蘭成德不是明珠的兒子,他還會記得這個缺考的人嗎?

況且明珠今年也才三十九歲,按常理推斷,他的大兒子頂多不過二十四五,真能有壓過一干漢人的本事?

康熙想來便命一個翰林侍讀去調納蘭成德鄉試、會試的卷子來看。

康熙原以為鄉試年月日久、卷帙繁多,那人這一去肯定得大半天的時間,便專心看起摺子來,沒想到才剛看了三五本,就見那侍讀拿着兩套墨卷回來。

“怎麼這麼快?”康熙不由問道。

“回皇上的話,納蘭公子是乙丑科中的舉,卷宗放在順天府歷屆鄉試存卷的最上面,臣隨手一翻就找到了。”

“哦?他是兩年前才中的舉人,緊接着又中了進士?”康熙先是覺得驚奇,然後一翻成德的檔案,發現他跟書致同齡,今年才只有十八歲,心裏不禁有些疑惑起來,再一看卷宗上,納蘭成德鄉試和會試的座師都是徐乾學。

納蘭明珠聰穎好學,是滿人當中最懂漢學的幾個人之一。徐乾學是仕林名流,同他一向走得很近。而明珠的長子又在徐乾學手底下連連登科。

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呢?

康熙心底不由一沉,全然忘了是他自己連續N屆但要是哪個領導的家屬敢對着上門做客的教授呼來喝去,肯定會被人家當成暴發戶、在背後偷偷笑話的。

所以總的來說,自尊心越強的人,越不能做秘書。縱然康熙還算是個溫和不拿大的主子,但書致在乾清門當了四年的御前侍衛,已經深刻理解到了費揚古為什麼寧可跑去當兵,都不肯干這活計。

歷史上納蘭性德擔任御前侍衛一職長達十年之久,對這一職務更是厭惡到快要得抑鬱症的程度。在一首《踏莎行》中他近乎直白地寫道:“賞心應比驅馳好,錯教雙鬢受東風。”

“不行,趁現在旨意還沒發出來。我要趕緊去找皇上。”書致緊張地說。

“他說的是滿洲話嗎,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雅布問曹寅,“翻譯翻譯?”

曹寅雙手捧臉,做嬌羞狀:“當侍衛好辛苦。我捨不得我哥吃苦。“話音未落已牽扯其中,想探一探他的口風,便改口命傳。

“皇上,家兄近日裏病體難支,恐怕不能為皇上分憂了。”書致左思右想,還是覺得“生病”這個借口更好一點。

一來確實是實情,二來生病嘛,總是會好的,將來也不影響他哥參加工作不是?

“況且他性好風雅,喜歡的都是風花雪月的東西,可能在武職上不會有什麼作為。”書致咬牙想了想,還是補上了這麼一段有點像自污的話,告訴小皇帝今後也別想着叫我哥進來給你打雜啦。

最後還不忘可憐兮兮地補上一句:“家兄自幼體弱,這回為了完卷險些連性命也搭上了,皇上如果真的垂憐,就讓他參加三年後的殿試,也過一朝金榜題名、騎馬遊街的日子吧。”

“參加三年後的殿試?”康熙意味深長地一挑眉毛,“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父親的意思?”

哈?這又關明珠什麼事了?書致不禁十分奇怪,但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阿瑪打心眼裏覺得御前侍衛強過狀元百倍,要是知道您有這個意思,哪裏還會有什麼殿試,只怕明兒一早就把他捆在馬背上送進宮來了。”

康熙聽得微微點頭,這倒很像明珠的風格。他只怕還看不上區區一個二甲進士的名頭,既然都豁出臉去舞弊了,那還不得往更高的名次舞啊。

“好吧。既然不想進宮當差,朕就破格准許你哥哥以貢士的身份,參加六月底的翰林院庶吉士考試。”

庶吉士考試就是新科進士進入朝堂之後的內部摸底考試,參加的人都是新科進士,實力不俗。要是納蘭成德考上了,那麼作弊一事自然是子虛烏有,自己白撿一個滿人高材生;要是他考不上,明珠可就露了馬腳啦。

康熙在心裏愉快地把算盤珠子打得噼里啪啦響,還不忘打趣書致:“梁九功,賞一個棉花墊子給納蘭大人。”

“啊?”梁九功一愣,這算什麼賞賜?

“不是家裏的納蘭大人,是這裏的納蘭大人。”康熙望着書致笑道,“他攪黃了哥哥的差事,晚上回家跪祠堂的時候一定用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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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相之子(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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