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偶遇
星期天。
僵直的座椅絲毫未影響到我的睡眠,我醒來的時候已接近中午,公安局裏仍一片冷清。
畢竟是周末,除了負責執勤的警員以外就沒人加班,辦公室的暖氣也早早地被關掉。經過寒冷的一晚,我的後背因為著涼而開始隱隱作痛。但幸運的是,經過足夠的休息我正精神煥發。
我開始在腦海里整理昨天的線索,失火的福利院,被焚燒的屍體,沒有固定工作的地痞以及被吞下的戒指……
我最終只能想到一種結果:死者當晚準備在福利院行竊,但在得手之後被人發現,情急之下便將盜取的戒指吞入口中銷贓,躲進了配電室,然後意外地引發火災,當他準備逃離時,卻發現門無法打開,最終被活活燒死。
“會不會是人們發現了小偷躲在配電室,於是決定縱火燒死他?”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不,發現他的一定是福利院的人,他們肯定不會在福利院內縱火,而且已經查明了起火原因是線路老化引發了短路,可以排除縱火焚屍的可能。”
“還有呢?”
“但仔細想一下其實整個設想都是不成立的。這與之前的推定不符,沒人會選擇在福利院盜竊。因此,這些線索完全不能構成任何聯繫,這意味着整件事只是一起單純的意外。”
“你是這麼認為的?”
“不。我想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但是目前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證據。再這麼下去,真的只能當作意外了。”我關上門,走廊很空曠,我甚至能聽到自己腳步的回聲。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他繼續問着。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調查清楚李昂為什麼會在凌晨去福利院。既然他稱得上流氓,那他生前肯定結交了不少當地的小混混,但高憶雯告訴我他們從未在她家中出現過。也就是說那些認識李昂的混混的身份我們無法得知,不過——我意外得知李昂曾被福利院收養過,或許我能從這方面入手……”
“啊——”
手指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令我不禁喊出聲來,我這才發現手中的煙捲已經燃燒殆盡,旁邊安保室的門衛似乎正向我投來詫異的目光。腦海里孫裊的聲音也隨之消失。
我聯繫了陳鵬,讓他幫我找到和李昂同時期被收養在福利院的人,結果被他罵了一頓。
畢竟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不知道已經堆積了多少文件,現在想查起來自然比較困難。同時周末加班的人很少,這也意味着他只能獨自去辦,所以更是難上加難。
儘管陳鵬非常不情願,但上級要求他配合我查案,他也只好硬着頭皮接受。
我當然也可以直接找院長索要之前的收養信息,但他有嚴重的犯罪嫌疑,難以保證他提供的信息屬實;其次,想起陳鵬昨晚令人火大的態度,我決定讓他好好忙碌一陣。
陳鵬罵罵咧咧地掛斷電話后,我決定再去一趟福利院,確認昨天的調查有無紕漏。在陳鵬查到結果前,還要花很長的時間,我必須在這段時間內加快進度。
但在那之前,我還得先解決我的午餐。局裏食堂不會在周日開放,因此我不得不選擇去外邊的飯館。
街上正刮著風,陰沉的天彷彿快要下雨,我選擇了最近的一家飯店。
店內不算冷清,但也說不上熱鬧。一進門便能聞到菜肴的香氣,樸素的裝修充斥着廉價感,供給不足的暖氣難以抑制店外侵襲進來的寒冷,為此座椅都清一色的被裝上了紅色毛絨套,
保暖效果似乎還算理想。這裏對我這種沒有過高的餐飲要求的人來說正合適不過,我甚至還為菜單上便宜的價格而感到欣喜。
我隨便挑選了個座位坐下,在我拿起菜單準備點餐時,我注意到從店外進來一位熟悉的男性身影。
“張警官!”男子喊到。
此人叫陳茗正,和我一樣在警局工作,是個輔警。我曾帶他偵破過幾件案子,功績在輔警裏面算是拔尖的,五官端正而且年輕,轉正的幾率很大。看到我在這裏,他也感到驚訝。
“茗正,你怎麼在這兒?”
他笑着解釋道:“我肯定來這兒吃飯咯!我不會做飯,所以一般都是出來吃。”
“這麼說——你就住在附近?”
“嗯!就在馬路對面。”
雖然陳茗正跟我還算熟悉,但我還從未問過他的住址。得知他住在我家附近時,我感到一陣莫名的喜感。
“我也住在那邊。”我指向街對面說道。
“我知道。我之前問過。”看我滿臉詫異他又問道,“這麼說來您還不知道我住在您家附近吧?”
“啊,倒挺意外的……說起來,我挺久沒在警局看見你了,你最近在幹什麼?”
“這不是快要公考了嘛,我一直都在家準備考試轉正呢,多虧了老師您的推薦,我現在距離成為正式警員就差通過考試了!”
“那不是十一月底的事嗎?沒想到你這麼早就開始備考了。”
“提前準備嘛,以防萬一。”
“你能騰出幾天時間嗎?”
因為有過幾次合作經驗,我打算讓他加入。畢竟我一個人能力有限,找個搭檔能輕鬆不少,而且這對他轉正後的工作也有好處。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激動答道:“當然!我正覺得一個人待家裏非常無聊,有案子需要我幫忙嗎?”
“的確——對了,你父母還沒回來嗎?”
“他們還在國外,每個月偶爾打次電話回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忙什麼,每次問到關於回國的話題他們都閉口不談。”他撓了撓後頸,無奈吐槽道。
我沒有問更多,接下來我們隨便聊了點局裏的事。一起吃過午飯後,我便帶上他前往福利院。考慮到旁人的緣故,直到上車后我才向他講述了整件案子。
我駕車沿着昨天來時的路行駛,陳茗正還是一如既往的表現出對偵辦的強烈興趣,一路上滔滔不絕,還時不時提一些令我苦惱的問題,他活躍得彷彿擁有無限的精力。我偶爾會答覆他幾句,但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在副駕駛上自言自語,我對這種情況已經見怪莫怪了。
從車窗突然湧進一股惡臭。
“怎麼有一股臭味兒?”陳茗正捂着鼻子問。
“這附近有一家垃圾處理廠,味道應該是從那兒飄過來的。”
“這麼臭!真不知道那裏的工人是怎麼受得了的!”
“聽說處理廠採用的都是自動化機械,完全不需要工人,裏面只有負責人和幾名安保。貌似他們的薪水還不低……”
“你的意思是——他們每天什麼事都不用做就有錢賺?!”
“差不多是這意思。怎麼,你也想去?”
“算了吧,那麼臭的地方我可不想去。”陳茗正做出一副厭惡的樣子,“能轉正當上警察我就心滿意足了。”
“小子,一點臭味就受不了了?有時候警察碰到的場面可比這要噁心多了,你得多見識見識!”我壞笑道,“你今天算是走運了。”
“什麼意思?”他不解地看向我。
“到了你就知道了。”
福利院就在前面的山腰上,僅憑肉眼就幾乎能看見被燒毀的黢黑殘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