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前兆

“唉哎……蘭妮兒，你還記得那個嬌嬌嗎？”老媽不論什麼時候都少不了八卦八卦，即便自己根本沒興趣知道那些，以前上學的時候也是這樣，把馬蘭從來不曾認識的人也拿來八卦八卦。

那個叫嬌嬌的女孩，一下子把馬蘭的記憶拉到遙遠的年代……

“哎呦呵……我咋活呀……我的兒來，嗚……你疼死娘了……”一個記憶中模糊的人正在大門口木床的一頭嚎啕大哭……木床的另一頭一個中年男人也在哭，旁邊有幾個人正在安慰着他們。

木床上一張破席子蓋住的不知道是什麼，那下面應該有東西……

馬蘭關於那個女孩的記憶只有這麼一個畫面，那時的她只有幾歲，還不能記事兒。但是她的腦海中還是留下了這樣的痕迹，或許那對於她的心靈衝擊太大了。

在那個年代，很多還都是用生產大隊的拖拉機犁地，公路也沒有現在的寬，小孩子們還都是自己去學校上學。路上根本沒有什麼車，有車的話也只有拖拉機，它能開多快呢？！但是它卻奪走了一個十幾歲女孩鮮嫩的生命……

後來每次提到她，馬蘭媽才說出馬蘭不記得的那部分。

她是被拖拉機纏住長頭髮，把頭帶進拖拉機車頭的大輪底下軋死的，頭顱都被截下來滾到公路旁邊的河溝里。後來是村裏的隊長用鐵鍬給端上來的，屍首分離，不是一般人能看的。

但是蘭媽說，這個女兒並不是他們親生的，是跟人家要來養的，兩口子只生了一個女兒就再也生不出來了。一個孩子又太少，但是沒有人家願意給男孩的，他們只能要個女兒來養。

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但是從嬰兒養到十幾歲，也和自己生的孩子一樣的，那種痛苦沒有養過孩子的人是無法體會到的。

記得有一回過年，馬蘭經過那家的門口，正好碰到嬌嬌的姐姐站在門口，她看了看馬蘭，又看了看地面的鞭炮紙。馬蘭不知道說什麼就走開了，但是走了幾步一回頭，馬蘭看見她還在看自己，她發現了連忙低下頭又用腳踩着那些破碎的鞭炮紅紙皮。

馬蘭成年了之後才懂得，那是想到她那可憐的妹妹了，如果還在，或許那女孩早已經成年了；如果沒有死，父母百年以後，還可以和她相互依偎……

她偏偏在那個發生意外事故概率低到可憐的年代，以這樣的方式給自己的生命畫上句點，紛擾塵世，誰也說不清。

“我只記得一點點。”馬蘭的思緒又回到原點。那女孩長什麼樣子，聲音是什麼樣的，馬蘭一概不記得。

“聽說那閨女在軋死之前跟她娘她爹鬧過一場嘞，還氣得她爹娘不輕嘞……”馬蘭媽端着簸箕盛着秋天晒乾的棉花桃子剝起來，太幹了，有的用手剝不開，她就用牙嗑嗑，就像嗑瓜子那樣嗑開個頭，就容易剝開取出裏面的棉花瓣。

“人都說，人要是要死了就得先氣氣活人，好不給活着的人留念想……”

“……”馬蘭也不用發表意見，只乖乖當老媽的聽眾就可以了。

馬蘭也開始“嗑瓜子”了，用手是真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