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豬頭少年的自救

孟終興試探的問道。

”什麼？“齊老爺子一時沒聽清楚。

孟終興俯下身子趴在齊老爺子肩頭開口，”我好像夢遊了。“

”你兩嘀嘀咕咕啥呢。“譚爺爺正聚精會神的看着棋盤上的'車'，他一時還沒看清這個'車'之前在那個位置來着。

”不用你操心。“齊爺爺傲嬌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了孟終興的手腕。”我給你瞅瞅就知道了。“

”齊先國。“譚爺爺明顯急了，直呼名諱。”你把什麼脈？“

”要你管，我今天就給你證明一下，中醫比西醫好在哪裏？“

孟終興聽着兩個老爺子吵吵嚷嚷，倒也不煩惱了。他自己都覺得這就是一次普通的夢遊罷了，或許齊爺爺開上兩副葯，或者譚爺爺寫個藥方，他這個飄着出門的毛病就咻的一下藥到病除。但那種飄着的感覺還是讓他很不舒服，以前聽過不下數十個阿飄的故事，以及每個故事都有好幾個版本來着。

總結一下就是阿飄站在人的身後，把腳尖塞進人的腳下，控制着人去送死。那些被阿飄控制的人有一個共同點，他們全都是踮起腳尖去送死。但孟終興聽了好多個版本的故事後冒出了搞笑的想法，就是阿飄的腳不會疼么，被人踩在地上，還要走很遠的路。

”氣虛，我給你開幾副補氣的中藥，先喝着觀察觀察。“齊爺爺很快得出了結論。可把旁邊的譚爺爺看的一通心急。

”你過來我看看。“

眼見齊先國鬆了手，譚爺爺便將孟終興拉到了身邊。

”譚后家。“齊先國臉色一變。”你不相信我的判斷？“

”光憑判斷有什麼用，重要的是見效快。“譚后家轉而笑吟吟的對孟終興說。“咋了，跟爺爺說。”

最後的結果便是兩位老人都出了主意，本着雙方都不得罪的原則，孟終興的手上多了兩張寫着藥方的單子。

回去的路上看着碧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朵，孟終興有種突兀的感覺。就像是一塊巨石落入了平靜的水潭一樣。在此之前，他的生活一直就是那窪小水潭，安靜到幾乎不起一絲漣漪。他也一直是個乖乖仔，日復一日的扮演着好孩子的角色。

然而事情總是來得這麼突然，像極了那些要覺醒某種逆天能力的男主，平平無奇的生活突然就天翻地覆，能力加持的他們甚至不需要任何絲滑的轉場，直接就完成了角色代入，化身殺神手持一把殺豬刀直接砍到南天門，一隻手累了就換另一隻手。即便這樣，也有無數小迷妹眼冒星星誓死追隨。可他孟終興何德何能，一場神秘的夢遊，夢裏那詭異的大霧，怎麼也不像是某種超能力灌注。他應該是真的夢遊了。

孟終興的超能力夢想早在高一的時候就破滅了。

起源是社會上幾個小混混總在他回家的路上向他‘借錢’。他自然是十萬個不樂意，可無奈對方人多勢眾，他也只好戰略性的暫時屈服於對方的淫威。被搶了幾次后，孟終興終於忍不住了，恰好又在電視上看到一部超能力的電影，裏面有句台詞這麼說，真正的超能力不是你異於常人上天入地的能力，而是你正義又堅定的心。這句話簡直跟當時的孟終興是天作之合，雙方天雷地火，一點就着。孟終興當場就揣了把水果刀直奔那條路。他決心為民除害。

遺憾的是孟終興的膽色隨着路程的縮短也縮小了，幾個染着黃毛的小混混朝他吐的那口煙則徹底擊碎了他行俠仗義的信念。

“來送錢啊？”

孟終興原本的劇本是自己大喝一聲，抽刃除惡，他要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他要把這幾個小混混打個半死，以後再也不敢在這裏搶過路學生的淺。順帶還要在他們心裏刻下自己勇敢正義的影子，讓這群小青年以後聽到自己的名字都要跑十里路來着。

滿腔的熱血化身成一句“不是”。而且低若蚊吟。

後來他被四個人圍着揍了五分鐘，也沒有掏出懷裏的水果刀來捍衛正義。

再後來被再次洗劫一空的孟終興落魄的回到家裏，看着蜘蛛俠哭了半夜。

從那天開始孟終興的超能力夢就碎了，雖說有些後知後覺，但總歸是從超能力的騙局中全身而退了。現在的孟終興根本不相信什麼奇遇之類的東西。從藥房買來的兩大包葯就是他唯物主義最好的證據。

遵照醫囑，孟終興睡前喝下了助眠的藥物，眾所周知，葯的作用永遠沒有副作用明顯。葯還沒在肚子裏坐穩，他就覺得一陣陣嘔吐感襲來，孟終興只好再次起床狠狠灌了一大杯水，這才稍微不那麼難受了。

喝完水后孟終興的睡意還不是很強烈，只好坐在床頭髮呆，他很喜歡這種發獃的感覺，像是把一切都放空了。這樣他就有點時間能想想關於自己的事，而不是整天沉浸在各大短視頻平台上為了別人的家長里短操碎了心，他覺得那樣很蠢，也很浪費時間。他寧願把時間交給自己，比如想想父親，可那個男人已經離開很久了。有五六年七八年那麼久了。

孟終興想起來父親臨走的時候對他講，你要做個好孩子，不許惹媽媽生氣。而他也確實按照父親的叮囑做了，而且做的還不賴。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孩子，一種有依仗，一種沒有。

孟終興在小學的時候可是出了名的調皮，經常給同年級甚至高年級的學生打的哇哇亂叫，學校也少不了叫他父親去出席所謂的批評大會。流程是這樣的，打人，叫家長，家長和孩子一起檢討，回家，挨揍。即便挨揍，他孟終興還是很調皮，直到父親離開。

那天以後，被他欺負過的孩子們用了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眼神看他，他說不清楚那是什麼，但那一瞬間他確確實實的感覺到，自己變矮了，而那些人都變得高大了起來。打那以後，受欺負的就是孟終興了。

窗戶外邊是整個城市發出的霓虹光彩，孟終興坐在窗戶邊若有所思，他其實蠻孤獨的。雖然他厭倦透了孤獨這個詞，因為就連街邊鼻涕都擦不幹凈的臭屁孩都在說，我好孤獨，無愛一身輕之類的話。網上也充斥着滿是抑鬱孤獨的少男少女們，他有些不屑，甚至用了那個詞都有種同流合污的感覺。現在他覺得自己蠻孤獨的。或許明天他應該去公園打打籃球，出一身臭汗再提這個詞。

可是他真的喜歡籃球么？

孟終興自己也不清楚，然而另外一件事，在他東想西想的時候正在悄無聲息的發生。牆上的鐘錶停了，儘管這表是前天才換的電池。

孟終興覺得有些涼颼颼的，他伸手去關窗戶，街道上的車流呼嘯而過。

等等！

我靠。

孟終興差點磕到自己的牙，他揉揉眼睛，沒錯。

大街上的車流竟然在倒退，路上的行人在後撤步，垃圾車的垃圾被倒了出來，遠處的音樂噴泉水重新迴流到了噴嘴裏。

啊！

孟終興大口呼吸着。

像是時間倒流一樣。他不可置信的回過頭來，牆上的鐘錶正在逆時針運動。

他取下鐘錶，搖搖晃晃。然而裏面的三根針依舊自顧自的逆時針旋轉着。孟終興心裏大吼，喂，老闆，放錯片子了呀。

他回頭從床上取下正在充電的手機，跟時鐘一樣正在倒退時間。

可是如果所有時間都在倒退的話，那他自己應該也在倒退啊？

這時候桌子上的表突發異相，咔咔咔的碎裂聲音傳來，像是生鏽了幾千年的巨型齒輪又開始重新運轉開來。

錶殼的透明塑料面膨脹了起來，不對。不是錶殼在膨脹，孟終興看的有點模糊，好像不是表的外殼要破裂，而是裏面有什麼東西掙扎着要出來。孟終興的直覺告訴他，肯定不是小貓小狗之類的溫順的東西。

恐懼一瞬間降臨在這個少年身上，他屏住呼吸死死的盯着桌上的鐘錶，他的心狂跳不止，這緊要關頭，孟終興被嚇得連媽都忘了喊。

隨着破裂聲一陣一陣傳來，一隻手臂從表殼裏伸了出來，帶着鮮紅熱氣騰騰的血。

孟終興的心緊張到了極點。

“畜生，滾回去。”

就在他覺得自己死定了時，身邊一陣金光閃過，一個男人踏着光走了出來。

孟終興心想這尼瑪又是什麼橋段？奇異博士的傳送門？

但那男人不理他，只見他口中念念有詞，雙手掐訣，具體念什麼孟終興是一個字都沒聽清楚。

男人用手指憑空畫了幾筆，金色的筆跡朝錶殼飛去。

沉悶的撞擊聲后，表殼裏的怪物發出吃痛的呻吟，但僅憑這個好像還不太夠，怪物的手臂只是稍微一遲緩，便繼續朝着外面爬來。

男人見狀眉頭一皺。“哼。”

然後孟終興就看到了他只在遊戲裏才看過的場景。男人伸手在背後一模，竟然掏出了一具火箭筒。

“見鬼去吧，轟死你丫的。”男人大喊，絲毫不在意孟終興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

轟-----

巨大的爆炸聲浪差點掀飛房頂，現代熱武器的效果好像真的要更好一點，一陣濃煙冒出，怪物的手臂像是垂死之人那樣掉了進去。

孟終興則在心裏炸開了鍋。

要不要這麼無賴？你的褲襠是個倉庫么？還有這是居民區，真的允許使用火箭筒么？還有你這傳送門？

不過男人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他做完這一切后輕鬆的打了個響指，傳送門一開一合，他消失在傳送門后。只留下孟終興看着崩開一條裂縫的鐘錶和一切照舊的卧室呆若木雞。

亂了亂了，完全亂了。孟終興的腦子完全被搞亂了。這都什麼跟什麼？

先是他昨晚飄着出了門，進了一場詭異的大霧，然後就是表裏面要爬出什麼怪物，再然後更離譜的是，一個男人竟然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出現在自己的卧室，而且還攜帶者一支火箭筒。

所有之前的現實經歷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這世界不存在超能力這回事。但這兩天發生的事又的的確確在提醒他，好像有什麼不太對勁。就好像自己也像那些腦幹缺失的男主角們，突然就被選中或者覺醒了鬼神之力一樣，然後拯救世界剷除惡勢力這些事就跟狗皮膏藥一樣找上門來，管他孟終興願意不願意，你都得接着這份差事。這世界你拯救定了，不救都不行。但好像他沒覺醒之前，這世界都會繼續相安無事下去。可他真的沒做好準備啊，有沒有什麼速成班啊。

好歹他孟終興學習能力還不錯，要是有幾個神秘人突然上門，對着他就是一頓文化輸出。或許他會考慮去某個地方見自己的同類，跟他們一起訓練，然後，拯救世界。

comeon

太無聊了吧，孟終興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還沒來得及去想覺醒什麼能力，孟終興的眼前由白到黑，又由黑到白。

“媽的，又做夢了。”孟終興看着掛在牆上的鐘錶罵道。

不過沒夢遊就是好事，沒夢遊就是謝天謝地啊。雖說這夢做的有點離譜，但也比穿着睡衣在大街上揀礦泉水瓶好的多。孟終興不由得又笑了起來，他就是這樣的人。老師有一次說他樂觀的像一隻鴨子。孟終興問為什麼？

老師說。儘管你考試名次落後了十二名，但你還是很開心，整個班都是你嘎嘎笑的聲音。

啊

孟終興的臉頓時苦喪了起來，落後這麼多，回家怕不是要被罵死。

老師見他瞬間變臉，又忍不住打趣道。“看來你只是一隻鴨子，並不樂觀。”

孟終興又被逗得笑哈哈。惹的老師翻了好幾個白眼。

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大街小巷也是終於冷清了下來，孟終興起身坐到了窗台上，俯瞰着這個小小的，在深夜裏落寞的世界。他當時想跟老師說，我其實不是一個樂觀的人。只不過礙於人多，他不好意思說出口。只有在這樣的深夜時，傷春悲秋的那個少年才會露出馬腳。只不過沒人在乎你傷感春天還是悲哀秋天，大家都很忙，誰都不是誰的主角。能讓別人因為自己笑出聲，也算是一點小小的主角光環了。

一夜無話，夜盡天明。

喝完葯后，孟終興心情很愉快，這場生活中的小插曲看樣子時要離開他了。他瞅瞅垃圾桶，裏面還躺着那個胖嘟嘟的礦泉水瓶。或許他應該給喜歡的那個人發個消息，反正只是一個無聊的周日，同學之間聊些其他無聊的話題應該也沒什麼不妥吧。

說干就干，孟終興拿出手機打了個在幹嘛發了過去，發出去后又覺得目的好像不太明確，容易造成誤會。他又加了句，一起去圖書館，如何。

就這樣，確認無誤后，孟終興點下了發送鍵，接下來就是等回復了。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把那個該死的瓶子丟到樓下垃圾桶里去，至少讓它的餘生發揮一點餘熱。

意料之外的是。那個人回復消息很快。

“今天不行，下午要去約會。”後面還跟了幾個嘻嘻哈哈的表情，一副慶祝老娘脫單的得瑟雁樣。

“哇哦，跟誰啊。”孟終興很快的就回了過去，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他就是這樣的人，這裏我們不必多言。

“你知道的，上次不是來班上送花了么。”

孟終興看着聊天頁面上的字，忽然覺得外面的陽光很刺眼，他起身拉完窗帘繼續回復。

“當時看你那麼生氣，還以為這小子沒戲了呢。哈哈。脫單的比我還早，下周請喝奶茶。”

“noproblem！”

他能想像那邊眉飛色舞的樣子，她一直是那樣的女孩子，他知道的。只是這妮子成功騙過了他，那天她氣的臉色通紅，話都說不利索了。可憐的孟終興為那氣憤感到慶幸的時候，忽略了那其實是害羞的情緒。

他看過很多的電影，感覺很多關於愛情的劇情里都有女主說的這麼一句話，沒人不喜歡你勇敢真誠的告白。是的，其實他知道自己應該告白的。可是十八歲的少年過於多變，他們時而勇敢時而懦弱，你永遠無法預測到他們最真實的想法，而這，或許才是青春真正的含義。

孟終興決定還是先把那該死的礦泉水瓶扔到樓下那該死的垃圾箱裏去。他下午要去打那該死的籃球，出一身該死的汗，然後回家繼續和自己那該死的夢遊做對。不過總而言之，真是該死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