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番外:好運蓮蓮
姜濃那邊聽聞她名下過繼來了一個女兒,便派人嘴最嚴的閻寧送來了貴重的禮物。
是給小四月的。
蘇荷看着錦盒裏放着那種精緻長命鎖和玉鐲,都是完美符合三歲小人兒能用的,顯而易見,哪怕這一年以來姜濃沒有來打擾她的生活,卻在暗中都牽挂着。
倘若蘇家有任何風吹草動,姜濃念在往日與季如琢的情分上,也會關切一一。
蘇荷將長命鎖給小四月戴上,這是用白玉精雕細刻而成的,墜有兩個小鈴鐺,微微一晃時,細碎的清音很好聽。
小四月愛不釋手摸着,開口換她母親時,自帶幾分柔軟的音色:“媽媽,這是誰送我的?”
蘇荷纖細的手指從她的雪頸滑下,略微擺正鈴鐺,有時候聽小四月喊她,會有種這個玉琢般的女孩兒,可能上輩子就是她的女兒,此生投了在別人家裏,最後兜兜轉轉還是來跟她續上母女緣了。
她笑着說:“送你長命鎖的人叫姜濃阿姨,有看過新聞聯播嗎?裏面長得最美的那個主持人就是她。”
話落間,蘇荷頓了幾許,聲音也逐漸輕下:“將來有機會,媽媽帶你去見見。”
小四月將白嫩的臉蛋兒貼着她的手心,眼睛彎了彎:“好期待喔。”
蘇荷為了讓小四月先適應在蘇家的生活,並沒有頻繁將她帶出門,偶爾會送到蘇成業養老的山莊裏,讓她陪下爺爺住個幾日,不過小四月什麼人都不粘,就異常的粘着蘇荷。
這麼小的人兒,讓她寒冬臘月的七點就從溫暖的被窩裏爬起來,她也不哭鬧。
穿着睡裙乖乖坐在床沿,一直很安靜,等雪白的小腳套上襪子后,會問:“我媽媽起床了嗎?”
每日都要問個十遍以上蘇荷,有時蘇成業打趣道:“你這小丫頭,心底就記着媽媽啊?”
小四月小手揪着柳枝,站在湖邊開心地晃呀晃的,轉回頭,帶着點兒軟聲說:“我還記得很多人。”
蘇成業問她還記得誰,卻不願意說了。
小四月慢吞吞地挪開些,尾音格外輕軟:“這是跟媽媽的小秘密。”
她還記得爸爸叫季如琢,只是現在生病了,才沒有回家跟媽媽一起生活。
臨近年底時,蘇家在瀝城的產業出了點事故,蘇荷得不遠千里過去收拾爛攤子。
她行程已定好,最多只留一夜就回來,身邊只帶斐澤幾人過去。
小四月最近有點低燒,一聽媽媽要出趟遠門,對時間也沒概念,只知道下意識粘着她懷裏不肯走,軟聲軟語的喊媽媽,都能把蘇荷的心喊融化一灘水。
蘇荷讓斐澤一行人在門外等候,她稍微蹲下,安撫着擔驚受怕的小人兒:“媽媽很快就回來,你乖乖在家。”
小四月瞳仁里清澈乾淨,倒映着她的影子:“媽媽是去帶爸爸回家嗎?”
蘇荷白皙的指節微僵數秒,在孩子的期待目光下,她壓下喉間的苦澀,輕聲說:“嗯。”
小四月不要穿襪子的雪白小腳開心地踩在地上,圍繞着她轉悠了半圈。
門外在催了,西裝筆挺的秘書站立在車前。
蘇荷拿起禦寒的毛呢大衣穿上,往外走,下台階時,寒風吹亂了髮絲,拂過她的纖長眼睫,往後望,看到小四月也跟了出來,扶着門框,身上緊裹着是她親自置辦的粉白棉裙,領口毛茸茸的襯着小臉蛋白裏透紅,五官柔軟精緻到像是在宣紙上描繪出來的。
蘇荷看着目送自己的小姑娘,不忘跟她約定好:“不許哭鼻子。”
小四月眉毛彎彎,笑起來時很甜:“我會遵守約定的……偷偷的哭,不讓人看見。”
最後的尾音被風吹散,蘇荷已經上車遠去。
瀝城這座繁華的城市,一年未踏入,環境變化不大,特別是夜晚降臨時分,一盞盞靡麗的燈火點燃了墨汁似的深夜,坐在車內,蘇荷只敢降下半扇窗,沒有過度往外看,而是低垂眼睫盯着膝上的文件資料。
她下午就已經抵達,先是出面,去分公司處理了兩個貪了項目公款的內鬼。
等忙完,高層的股東又組了場酒局。
蘇荷近乎一年來都遊走於大佬雲集的各種酒局裏,她千杯不醉,將人情世故喝完就提早離席,桌上的美味佳肴沒有動過幾筷。
如今從會所出來,斐澤拿出手機要給她重新訂吃飯的地方。
蘇荷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去年中秋節吃過的私房菜餐廳。
頂級的黑色豪車停駛在春熙路,這裏的街景靠湖,很具有觀賞性,特別是夜裏,街旁會有行人結伴而來,慢悠悠地散步。
蘇荷降下車窗,抬眼看向私房菜的餐廳,院牆上掛着木牌:「留青台」
餐廳名字換過了,要不是還是那位熟悉的老闆出門迎客,店內裝修依舊,蘇荷險些要以為走錯地方,深夜這個點,臨近打烊了,食客也就那一兩桌未走。
老闆說,廚房不少食材都用完了。
蘇荷尋了個位坐,淡聲說:“有什麼吃什麼,沒關係。”
一行西裝筆挺的秘書都在外等候,只有斐澤陪進來。
這樣的氣氛下,誰都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老闆就給蘇荷端了碗面,以及兩個清炒的配菜。
有葷有素,瞧着色澤鮮艷欲滴,很有食慾的樣子。
蘇荷拾起筷子,夾了塊肉,細嚼慢咽了起來。
她毫無鋪墊,突然說:“是主廚做的。”
斐澤問:“蘇總經常來?”
蘇荷放下筷子,搖了搖頭。
她只有去年中秋節來過一次,經常來這家私房菜的,是季如琢。
腕錶的時間快跳個凌晨十一點了,斐澤看了不下三次,又沉默地看向安靜坐在餐桌前的蘇荷,她沒有再動筷的意思,自始至終都垂着眼,卷翹的睫毛尖承着燈光,彷彿有一抹重量似的,壓着,視線也靜靜落在這餐飯菜上。
店裏的老闆識趣不催促,與主廚一起躲在廚房裏。
斐澤知道,蘇荷看這些飯菜,來思念着生死不明的季如琢。
在蘇家所有人都以為她隨着時間淡忘了那段刻苦銘心的失敗情感時,她卻瞞着所有人,偷偷的愛了季如琢又一年……
店終究都有打烊的時候。
蘇荷站了起來,纖瘦的身影哪怕在明亮的燈光下都給人一種罕見的孤獨感。身居高位卻愛而不得,斐澤還坐在原地望着,不由地失神,想從她身上去尋找初見時的那副明媚少女模樣。
直到褲袋裏一陣手機鈴聲,將他的思緒猛地打斷。
斐澤看到來電顯示,清俊的臉龐神色訝異幾秒。
——
蘇荷回到車上,纖細脆弱的后脖靠在椅背上,微闔的眼睫細長而輕翹。
她聽前方司機低語:“好像下初雪了。”
過了會,斐澤都沒有從店裏走出來。
蘇荷正要坐直身子,側頭去看外面,車門一開,細碎的雪花忽而裹挾着寒冷的風拂進,只見斐澤彎腰坐到了副駕,清了清嗓子說:“抽了會煙。”
隨即,抬起長指在光滑如鏡的顯示屏那邊點了幾下,光線暗,誰也沒仔細看。
蘇荷聽到煙這個字眼,蹙着眉頭:“少抽些。”
她身邊聞不得煙味,這點斐澤是知道的,往常就算偷摸抽了,也不會拿這個做借口觸霉頭,話頓十秒,他摸了摸高挺的鼻樑,謹慎地應了聲好。
車子緩緩啟動,朝入住的酒店開去。
蘇荷打算過一夜,訂最早的飛機航班回洛城,車內靜到,只有墨色玻璃上落下的雪花聲響。
不知過去幾分鐘,晚間電台的聲音響了起來。
起先是播放了一段鋼琴的輕音樂聲,結束后,在卡頓的數秒里,蘇荷抬起眼睫,不知為何心好像被什麼堵悶了似的,說不上來。
唇輕動,剛想讓司機換個電台收聽,一道來自姜濃的清柔美人音響了起來。
她身為新聞聯播的主持人,不該出現在深夜情感電台里的。
蘇荷聽到姜濃柔聲的說,有一封多年未寄出去的信,是位神秘先生寫給摯愛的,如今分離一年,他想親口讀給她聽。
緊接着,短暫的等待后,比姜濃更熟悉的聲音,那道清潤動聽的聲線響了起來。
他念蓮蓮。
蘇荷坐在車內偏暗處,漂亮的眼睛一下子就湧入淚水,被這句親昵的稱呼,給惹的。
哪怕沒有面對面,她腦海中已經想像出這人,肯定喜潔,一身白衣長褲坐在清冷的錄音室里,儒雅雋秀的面容映在燈光下,輕而易舉就讓圍觀的人見了忘俗。
他的第一句,猶如俯耳低語着:“我很想你。”
蘇荷擱在膝蓋上的手緊緊壓着,儘可能克制自己波動情緒。
“在確診肺癌的時候,我便寫下了這一封信,原是想等死後的第十年再寄給你。”季如琢溫柔的聲音緩慢繼續響起,中途沒有停頓:“像你這麼美好明媚的女孩,那時讀到這封信時,身邊應該有個優秀的男人來愛你,已經組成了一個家庭,有個可愛的女孩。”
“偶爾想起我時,或許會恨到咬牙——”
“不會。”蘇荷無聲地回應着他,聲音哽咽:“我只會愛你,永遠愛你。”
季如琢聲音忽然低了些:“蓮蓮,倘若沒有這病,我也想做一個跟愛穿鎏金裙子的明媚女孩約會,陪她走遍洛城的每條街,賞遍烈日夏季時盛開的荷花,夜裏彈奏鋼琴曲哄你入眠的男人。”
“這封信有十頁,除了承認愛你這點,卻寫盡了讓你傷心欲絕的話,我愛你,曾經不希望你因為我,錯過那些值得你託付餘生的男人,只能逃避着你最熱烈的愛意,甚至自私的希望你忘記愛我這件事,如今更愛你——”
“蓮蓮,如果不是時光緊催,我想愛你到長命百歲。”
……
蘇荷咬緊的唇間早就泣不成聲,滾燙的剔透淚水先是打濕了睫毛,沿着尾端一滴滴的砸落下來,季如琢接下里說的內容,她恍惚的腦袋已經記不太清了,只知道哭完,便沙啞着聲叫斐澤改道。
今晚她要見季如琢,一分一秒都等不及。
在聽電台的這段時間裏,斐澤早就改了導航路線,低聲說:“季先生會在藏月等你。”
初雪的道路會有堵塞,等車子停駛在那棟老別墅前時,雪也落了一地。
蘇荷不顧寒冷的推開車門,高跟鞋剛站定,滿是淚痕的臉看向了前方。
季如琢站在青石台階之上,有似月光的柔和路燈照映着他俊秀文雅的面容,揚起溫柔的笑時,和身後的落雪背景無聲中形成了一幅古舊的畫卷。
蘇荷望着這個無數夜晚裏,令她魂牽夢縈的男人,連視線都帶着顫意。
是他回來了。
那個生了一副讓人忘俗的美人相,在鑒寶界以雅正聞名的季如琢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