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對陸府的懷疑
畢竟，縱然是他陸府有些背景，可是以太子的身份，完全沒必要顧忌於——個小小世家。
官府直接來興師問罪就是，何必讓一個軍師來這兒兜兜繞繞？
只有上面的兩種情況，才能解釋現在發生在陸府奇怪的一切。
不過，無論是這其中的哪一種，都對他陸府百利而無一害。
只要，他咬定最開始的說辭便是。
理清楚了其中邏輯，陸雲恢復了內心的平靜，重新露出了一副老派而寬厚的笑容。
“太子殿下考慮周全，陸某佩服。白先生所言為實，一直以來都有些許災民來陸府求糧。他們既然求到府中，必然是走投無路了，陸府豈有不幫之理。”
“但是，陸某也並沒有隱瞞，府內的存糧確實也僅僅夠滿足陸府上下的所需而已。至於那些給予災民的糧食，乃是陸府上下的一點心意，他們有些人自願縮減了自己的份額，擠出一些糧食來分給災民。”
“陸府上下也就那麼幾十口人，牙縫裏擠出來的糧食實在不多。說來慚愧，其實這些糧食折成銀子並沒有多少，實在不值得殿下為此費心，更不必廣而告之。陸某說句心裏話，陸府在江東百年，該有的名聲早也有了，毋需求那些虛名，只求無愧於心。”
“至於白先生所言，在陸府門口開設賑災點。若是分發糧食需要人力，陸府上下義不容辭，但是這賑災的糧源，請殿下和先生見諒，陸某實在無能為力。”
陸雲臉愁容不改，不過短短几句話間，他就已忍不住搖了好幾次頭。
苦悶的神情里，是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滄桑。
而他既已將話說到了這份上，字句間的斟酌圓滿無缺，幾無漏洞，白若離便知曉自己今日是再問不出什麼了。
他沒繼續追根究底，只誇讚了陸府上下的善心，又安慰了陸雲幾句。
“好不容易”開導了陸雲，讓他不要再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心懷歉疚，放寬心相信朝廷，白若離就沒再多逗留，打道回府了。
官驛內，剛剛監督完官員給災民分糧的江樹坐在書房內，清點着冊子中記載的賑災餘糧。聽到白若離敲門后推門而入的聲響，江樹抬頭道：“軍師，如何？”
話音未落，他就注意到了白若離的神色。
果然，白若離帶回來的不是他們期待的答覆。
聽着白若離將陸雲的說辭詳盡轉述，江樹的眸光里難免帶了些失望。
“不過……”
白若離說完了與陸雲見面時的情況后，卻沒有就此打住。他起身去把書房的門關上了，才轉回到了房內的椅子上坐下。
難得見白若離如此小心，江樹來了精神，神情隨即嚴肅了不少。
而白若離的語氣，亦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世人做事皆有所求。求名、求利、求人生安穩、求仕途順利，陸雲卻說了一句‘只求無愧於心’。臣是個俗人，還未到他那境界，只能理解為他求的是心中道義吧。”
“但是據臣前些年來江東城的印象，對比之下，陸府在這一任家主的帶領下勢力有了不小的擴張。殿下莫要以為江東城小，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京城中該有的盤根交錯，在這毗鄰邊境的小城裏是只少不多。要在江東城風生水起，並不是一件易事。”
“這麼一個心思超脫世俗，諸事無所求的人，臣實在難以想像，陸雲是如何帶領陸家在短短的時日裏，幾乎在每個行業里都做到一家獨大的。”
白若離話中的意思，江樹明白。
陸府在江東城有百年的根基是不假，然這城內有底蘊的家族亦不在少數。
每個家族皆有自己主營的方向，在這個領域藉著家族傳承發展壯大其實並不算太難。只是要在先人沒有涉足的地方混得風生水起，那確實要些手段。
不過，若是機緣巧合，也並非不可為。
或許，陸雲就是那個時逢機緣之人呢？
單憑這一點，實在說明不了什麼。
由此，江樹沒有表態。
事實上，他對白若離接下來說的話比較感興趣。
以他這些天對白若離的了解，若只有一些能夠輕易被解釋得通的主觀懷疑，白若離今日是不會站在他面前的。
白若離說話間也在觀察江樹的神情，見方才所言並沒有說進後者心坎里，他也不賣關子，接着道：“還有一點，就像臣剛才說的，陸府其實不是在無償捐糧，而是在向求糧的人售糧。”
“雖然陸雲默認了捐糧的說法，但在非常時期，把糧食這種稀缺的必需品拿出來賣給災民，其實陸府也算得上是在為善了。”
“可臣總感覺陸府售糧的事情沒有表面那麼簡單。在臣開出了殿下所說的願意按照正常糧價的最高點收購餘糧時，那個陸雲卻說每日分給災民的糧食，乃是府中人的口糧省下來的。”
“然我接連路過陸府幾次，幾乎都有人在求糧。儘管每次也就那麼兩三個，沒有大量聚集，可加起來一天沒有一百，也有幾十人了。”
“單單是省下來的口糧，真的能有這麼多嗎？”
“最關鍵的是臣瞧着那陸府的管家，行事鬼鬼崇崇。明明是你情我願的正常買賣，那管家總是藏着掖着，有旁人路過的時候，他的動作顯然比之前彆扭了不少。”
“嘶——”
白若離說著，像是忽地茅塞頓開道：“他與過去將軍在邊關抓到的東陽國探子，動靜倒有些相似。”
“此話當真？”
白若離此言一出，江樹當即有些坐不住了。
他冷洌的眸光下，是透着些許不敢置信的犀利眼神。
“臣的意思並不是說那管家是東陽探子，而是他的做派着實是透着見不得光的那種詭異。”白若離未答真假，另外補充了一句。
也難怪江樹吃驚。
換做白若離，若非他親眼所見，恐怕也不會想到素有美名的百年世家會有行不軌之事的嫌疑。世家大族的方方面面都會引起各方人士注意。
賑災使團一行來到江東城那麼久，他們還從未聽百姓抱怨過陸府中人的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