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 112 章
原紀朗在語重心長地和原泊逐談了十分鐘話以後,終於疲憊不堪地打了個哈欠。
說到“從現在起到你們高考,休想待在一個房間”的時候,他的眼睛一閉,原地睡了過去。
原泊逐和柊舒對視一眼,都沒有去叫醒他,讓他在沙發上補個覺。
昨天到今天,原紀朗的心理壓力並不比其他人小。
老婆被通緝,兒子差點死。最後雖然圓滿解決問題,但他又不得不思考以後要怎麼面對自己的兒子。
所有思想包袱聚在一起,千斤頂似的往頭上壓。
現在心頭巨石一去,人也跟着泄了力氣,睡得呼呼打鼾。
原泊逐抬頭看向柊舒,還沒說話,柊舒先開了口,說:“不用跟我談,我沒你爸那麼多事,帶小徊兒出去透透氣吧。回來也補個覺。”
原泊逐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衣服里的那一小坨——林雙徊的腦袋鑽進咯吱窩,變成了一個小毛團,一戳一抖,確實是有些精神緊張,快把自己憋死了。
他點點頭,對柊舒說:“我很快回來。”
“也不用那麼快……”柊舒卻端着一碗熱湯麵,一邊吃一邊擺擺手,“其實回不回來,都行。”
原泊逐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他換上鞋,將林雙徊從袖子裏掏出來放到肩上,開門的前一刻,忽然說了句:“媽,我午飯前回來,有什麼要帶的嗎。”
柊舒張了張嘴,片刻后,笑道:“給我帶杯冰拿鐵,我記得你做的很好喝。”
“好。”
等門關上的時候,柊舒拿筷子的手也頓住。
她看着那扇門,也不知道是在看自己出門散步的兒子留下的溫度,還是在看自己這十八年來做過的每一個決定。
總之看到最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沙發上的原紀朗被她笑醒,睡眼惺忪地坐起來,茫然地問她:“老婆,咋了?”
柊舒看也沒看他,道:“睡你的。”
原紀朗:“……哦。”
然後倒頭繼續睡。
柊舒埋頭吃面,心情卻前所未有的明朗。
誰能說她這十八年不是幸運。
她的兒子,不是她是失手召喚的任何人,而是一切偶然堆砌而成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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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左右,學校給家裏打電話,詢問原泊逐今天為什麼沒去學校。
柊舒剛準備去補覺,想了想,乾脆給原泊逐和林雙徊兩個人都請了假。
用的理由是:家裏出現重大變故。
話到這份上,老趙也不好多過問,怕有什麼白事,問了不禮貌。
但他實在沒忍住,還是多嘴了句:“您家裏的事,和林雙徊有什麼關係?他怎麼也要請假。”
柊舒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說:“怎麼沒關係呢?”
“啊……也對。”
這下老趙是徹底沒什麼可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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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禮第二天,很多人都在忙碌。
原泊逐算是其中比較典型的一個。
他中午把林雙徊送回家以後,就開始了一整天的四處奔波。
三次拒絕了焰熾星舉薦他當管理局副局長的盛情,五次掛掉了聯盟政府總秘書部的電話,十九次把無間和赫茲從他的胳膊上甩開。
前所未有的疲憊不是來自於身體,而是來自於,原泊逐從未與世界如此深刻地接觸過。
受到萬眾矚目和期待,不是一件好事,原泊逐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所以他今天看上去很忙,實際上做的所有事情本質都只有一個目的:推掉所有人想要給他戴的高帽,徹底澆滅任何一方試圖拉攏他的熱情決心。
雖然費了些工夫,但原泊逐最後還是成功了——他幾乎不可能不成功。
當人類迄今為止最先進的第一批機甲武裝在原泊逐面前莫名其妙地漏油;當管理局前去“攔截”原泊逐的稀有種幹部們毫無徵兆地忽然無法使用異能;當蛛域那些飄蕩在外企圖矇混過關的倖存雇傭兵像被催眠一樣,主動把自己的雙手銬起來,跑去自首投誠。
那一刻,每個人都知道,原泊逐是不可能被某一個組織派別所限制的。
他現在之所以仍然有耐心地參與各項會議,只是在表達一個態度——他雖然來自另一個世界,但願意順應這裏的規則。
而原紀朗一直陪着他,也是為了給眾人鞏固一個想法:原泊逐與這個世界,有着超過大家所想的聯繫,所以他和當年的“赤地”是不同的,他不會對人類社會有威脅。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原泊逐公開站在人類這一方,而且他有一個關係很好的家庭足以“牽制”他。他給足了所有人面子,而且表現出謙遜。
於是各方都不得不接受這個結果,同時也悄然鬆了一口氣:原泊逐不渴望權力,他是一個眼裏根本沒有野心的人。
不過為了更多的與原泊逐這個人保有聯繫,人們還是用了另一個辦法來稀釋原泊逐的冷漠——
把原泊逐不戴的高帽,給原泊逐的家人戴上了。
原紀朗倒還好,首先他本來就對權力沒什麼興趣,也早已經對腥風血雨的生活膩味得不行,所以什麼好處他都不樂意受,這頂高帽他戴不了。
但心思活絡的柊舒沒有錯過這個好時機。
之前檢察廳要查她盜竊案,但被焰熾星攔下來。用的名義是“她兒子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你們的軍隊”。
這樣顯然不是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軍部也不是吃素的,靠口頭威脅是不可能把這個陳年舊案徹底翻篇。
於是柊舒釜底抽薪,主動找到了檢察廳“自首”,承認自己當初確實是把復生繭帶走了,但首先,復生繭本來就是被博物館強制奪走的無主之物,其次——它現在已經用在了原泊逐身上,請問聯合保衛組織還要抓嗎?
那當然是不抓的。
不敢,也不能。
他們甚至還得給柊舒頒發年度社會貢獻獎:
復活一個沒有野心不愛霸權不搞□□而且還願意幫助人類和稀有種實現共同和平的人,遠遠好過讓satan復活那個意圖搶佔人類世界的赤地。
沒有人敢追責柊舒。
此外,柊舒還趁熱打鐵,把她遺留在系外荒星的那堆寶藏給找了回來。
以前為了辦公民身份,柊舒不得不“凈身出戶”,所有非正規渠道獲得的財物都只能留在外面。
這次,星際政府出面,柊舒輕輕鬆鬆抱得她媽媽的遺產回來。
原紀朗總覺得這樣利用兒子的名義,找政府要優待不太好。
彼時,柊舒一邊數着自己銀行卡里到賬的餘額,一邊笑眯眯地為他解答了這個問題:
“你不接受他們的好意,他們就永遠對我們有一層疑心——懷疑我們不夠忠誠,懷疑我們對他們不信任,懷疑我們既不要錢也不要權,那是不是另有所圖,甚至……懷疑我們兒子背地裏會不會憋着想搞個大事。”
適當地表現出對這個世界領導者的依賴,並心甘情願活在他們的羽翼之下,才是真正的投誠。
原紀朗恍然大悟地豎起大拇指:“老婆,你活得比我通透。”
而除了他們,這個家的另外兩個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特殊對待。
向來被看作最不適合當管理人員的原棲風,忽然成了管理局總組織部部長,全星系範圍內所有管理局糾察隊都歸他管。
除了通靈以外毫無任何攻擊性異能的原挽姣,竟然也被予以重任,突然就接手了蛛域,並以蛛域新老闆的名義,和管理局簽訂了永久和平協議。
原棲風一開始是死活都不同意的。
他是擅長作戰的類型。
習慣了在一切鬥爭中首當其衝,死要死在第一個,從來不留餘地。忽然讓他成了一個領導,原棲風萬萬不敢接受。
而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原挽姣,則在蛛域裏風生水起。
阡城的蛛域,在satan灰飛煙滅后,已經不具備任何的威脅性,於是原挽姣去到了迄今為止除阡城外,僱員最多的蛛域駐WN312星辦事處。
敲山震虎,她只要能拿到這裏的話事權,也就可以成功拿下全星系所有蛛域的調令權。
萬萬沒想到,WN312星絕大多數的稀有種都對於原挽姣要繼任老闆之事不抗拒,他們只提出了一個訴求:【只要排行榜上的所有S級都肯服從你的命令,那我們自然也就不會有異議。】
這個訴求聽上去並不算無理取鬧,畢竟,想要當蛛域的老大,當然得有號令蛛域所有僱員的本事,
排行榜上的S級一旦想要造反,原挽姣根本沒有反擊之力。那誰能聽她的呢。
而縱觀如今的蛛域血脈等級能力排行榜,仍然在榜的稀有種,只剩下了兩個人——
無間和卻羅。
卻羅之前被逮捕回去審訊了一番,考慮到他對於satan的祭禮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共謀行為,所以管理局只關了他兩天就放出來了。
而無間更是一個特例,他現在在稀有種里相當吃得開,除了他本身的強大異能以外,還因為他和原泊逐關係甚好。
偏偏這兩個人還都想代替原挽姣接替蛛域。
事情看上去非常麻煩。
卻羅和無間的異能都遠遠高於原挽姣,他們在蛛域裏的號召力也不是原挽姣可以比的。
一旦他們想爭,原挽姣看起來就絕無勝算。
“所以說,這件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我來當蛛域的新老闆,你們二位,當左右護法,綽綽有餘。”
無間翹着二郎腿,坐在天花板橫樑上,優哉游哉。
卻羅不服了,提出自己的意見:“你們了解蛛域的內部人員結構嗎?你們知道蛛域的雇傭系統嗎?你們兩個,一個是從十八歲就在外‘務工’,一個是壓根就不把蛛域的僱員系統放在心裏,這麼比起來,從頭到尾跟着satan打江山的我好像更適合吧?”
無間盯着卻羅,似笑非笑來了句:“這恰恰就說明,你這個人的思想很容易出問題。”
卻羅也陪他笑,說:“你別帶有偏見,我可是從頭到尾都對satan的祭禮不屑一顧。”
無間:“哦?如果不屑一顧,為什麼前段時間一直跟在satan身邊苟且偷生?”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個道理你總不會不懂吧?”卻羅嘴角抽搐,說,“難道要像你一樣,先被他挖去心臟?”
無間眯着眼睛,問:“看來你知道的不少?”
卻羅咧着嘴,笑說:“不多,只是剛好知道那些你不想被人知道的糗事。”
原挽姣聽他們你來我往了半天,忽然打了個哈欠,說:“那個——”
蛛域現存的兩名最強的S級,無間和卻羅,一起看向了她。
等原挽姣說出自己的優勢。
他們自然知道原挽姣以前和satan的關係,但那畢竟是以前了。更何況,satan是稀有種里的千古罪人,他也沒資格搞世襲。
不管怎麼說,蛛域的主都輪不到原挽姣來當。他們覺得她沒什麼優勢好說。
而原挽姣什麼都沒講。
她只是從自己的皮包里,掏出了一個捲軸。
這個捲軸看上去有一米長,拉開約兩米寬。整個畫軸鋪開像一張海報。
她四處看了看,找了個中心位置,站在椅子上,把畫軸網上一掛。
無間和卻羅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茫然,到後來的驚悚,到最後的願賭服輸——
那是一張全家福。
上面是原家一家五口的照片。
十五歲的原泊逐坐在正中間,懷裏抱着他十五歲的生日蛋糕。
原挽姣把巨幅照片掛上去以後,指着原泊逐的臉,明知故問:“以防還有人不清楚,介紹一下,這是我弟弟,認識嗎?”
無間:“。。。”
卻羅:“……”
原挽姣:“那麼言歸正傳,我要當蛛域老闆,有問題嗎?”
無間:“沒問題。”
卻羅:“老闆好。”
-
【木又回】:你能不能讓叔叔阿姨失兩分鐘憶啊?
【原泊逐】:……不能。
【木又回】:有沒有可能,你跟他們說那個我是你變出來的。
【原泊逐】:沒有可能。
【木又回】:丟臉死了,我今晚跳海自殺。
【原泊逐】:不至於。
原泊逐看着消息欄,無奈地笑了。
從早上被原紀朗和柊舒撞到他們在客廳里打鬧以後,林雙徊就躲回了自己家。
到現在整整一天了,死活不肯現身。
原泊逐今天為了處理祭禮的後續問題,包括其他星球的蛛域分部還殘留的satan的勢力,也包括在管理局和聯盟政府之間左右周旋,他就請假沒有去學校。
林雙徊竟然一天都沒有來找過他。
應該是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到了傍晚,他唯一聯繫原泊逐的事情,就是絞盡腦汁地想辦法,希望能挽救自己的形象。
於是發了一些亡羊補牢的辦法給原泊逐,希望得到原泊逐的認同。
原泊逐和他說過,事實上原紀朗和柊舒根本沒有介意過他的胡鬧,對他們來說,林雙徊就是個小孩兒,說錯話做錯事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相反,原泊逐才是那個需要為此承擔責任的人。
按理說以他現在的神識,這世間每分每秒發生的任何事情,只要他想,他就能知道。
原紀朗會在什麼時候邁出電梯,柊舒會在哪一刻打開門,原泊逐稍一用心就能探出。
偏偏他那會兒分了心。
在林雙徊笨拙地用膝蓋蹭他的時候,又或者是在林雙徊拿牙齒沒輕沒重咬他喉結的時候……總之不知道是哪一刻,哪個蹩腳的撩撥,讓原泊逐忽然覺得一陣燥熱。
其實當林雙徊嬉皮笑臉地說出“我今天就算是禿掉也要和你做”的那個時候,他就應該捂住他的嘴。
而不是問他:“你想怎麼做?”
玩笑很容易有過頭的時候。
原泊逐一不小心,就忘記了觀察周圍。
這才讓突然回家的原紀朗和柊舒逮了個正着。
所以要追究起來,錯在他。
但林雙徊聽到原紀朗嚴令禁止他們倆待在一個房間以後,腦子裏就只剩下“叔叔現在肯定很嫌棄我”這個念頭了,怎麼都過不去心裏那關。
這個陰影太大了,整整一周的時間都沒有消解。
當老趙在講台上宣佈過年的放假通知,並告訴所有人,一月底就要進行期末考試的時候,班上無不一片哀嚎。
只有林雙徊臊眉耷眼地趴在桌子上,
這幾天,原泊逐家裏的事情就沒有停過,所以他來學校的時間很少。
班主任雖然一直在和柊舒打電話,提醒他距離高考已經只有區區半年時間,但柊舒總是嘴上答應得很好,實際上原泊逐依然繼續遲到早退。
老趙一開始考慮到原家家長的“特殊情況”,以為他們是給原泊逐安排好了未來的方向,所以沒有在這方面強求。
直到這周五,他在班上做志願申請調查的時候,聽原泊逐說他的志願竟然是聯盟學院。
老趙急了。
他甚至忘了怎麼委婉措辭,直接就潑了冷水:“聯盟學院可不是一般的學校,如果你的成績依然像以前一樣吊車尾,那再大的後台都無法讓你得到去學院面試的機會!你好好考慮,如果想要去聯盟學院,就要從這一刻開始用心學習!”
原泊逐答應得好好的,結果第二天又請假曠課。
自習課的時候,林雙徊趴在桌子上,看到老趙雙目赤紅地給原泊逐發消息,想也知道他是在苦口婆心地勸解原泊逐要麼放棄志願,要麼好好學習。
但原泊逐家裏最近好像總是有“客人”,所以多半沒有時間回復老趙。
林雙徊很喪。
他已經沒有興趣關心原泊逐最近在忙什麼了。
他只想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改變他在原家父母心中的形象
病急亂投醫,林雙徊甚至去求教秦睿。
秦睿最近的日子過得可謂是相當的滋潤。
他在網上紅了以後,身邊天天都有一群人圍着他打轉。秦睿在這種眾星捧月的日子裏逐漸忘乎所以。
但他還沒有完全忘本。
至少他還記得每周去咖啡館打工。
於是這周六,林雙徊抓着秦睿展開了一場走心的談話。
林雙徊首先問:“如果自己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給對方家長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尷尬記憶,那麼之後要怎麼扭轉這種第一印象?”
秦睿斬釘截鐵地說:“給他們包大紅包,讓他們只記得你有錢,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記得!”
林雙徊痛苦地捂着腦袋,發自內心地說了句:“你這傻逼,真該好好破產一次。”
“哇草,你怎麼和她說一樣的話!”秦睿驚訝地跳了起來。
林雙徊看着他:“誰?”
“秦艽!”秦睿說,“這不是要過年放假了嗎,我想找秦艽借她的筆記,想着假期臨時抱佛腳,到時候期末考試不至於太差。結果她當時不肯把筆記借給我,還說了和你一樣的話!”
林雙徊雖然很不想和他聊這些有的沒的,但實在好奇,就問了句:“她為人挺好的,不至於不借你筆記啊……為什麼這麼說?”
秦睿道:“我不知道啊!我還給她包了個三千塊的大紅包,結果她直接把紅包扔我臉上,罵我傻逼。真是搞不懂女人!”
“……”林雙徊幽幽翻了個白眼,決定放棄和秦睿說話,“你滾吧。”
晚上收工的時候,林雙徊背着雙肩包,往家走。
夜裏十點半,他忽然覺得有人在跟蹤他。
林雙徊下意識就以為,是那個satan死灰復燃。
但隨即覺得不可能。
原泊逐已經說了,satan不可能再出現。那他就一定不會再出現。
於是林雙徊停下,昂首挺胸向後轉。
然後看見了原泊逐。
“啊。”他總是嘴巴比腦子先行一步,張口發出聲音以後,才想起自己不知道要說什麼。
原泊逐拎着打包的宵夜,走到他身旁,說:“餓嗎。”
林雙徊看了一眼他手裏的餛飩,舔舔嘴皮,說:“餓死了。”
“嗯。”原泊逐牽起他的手,說,“上去吃。”
林雙徊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叔叔說我們不可以一個房間。”
原泊逐笑說:“那就別讓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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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就算他們在一個房間裏,也不可能**。
有了那天的經驗教訓,林雙徊現在乖得很。
他連吃餛飩的勺子都要和原泊逐分開,美其名曰:“克制。”
原泊逐本來也不餓,並沒有和他爭:“慢慢吃。”
“你還要忙多久啊?下周不是過年了嗎?”
“不忙了。”
原泊逐昨天去了一趟星際總局,剛才才從穿梭棧道上下來,家都沒來得及回,先過來見林雙徊。
要說著急,也未必是多麼急,只是覺得這個點林雙徊可能餓了,所以就給他買了一份餛飩。
果不其然,林雙徊忙起來,根本記不得吃晚飯。
“都解決了嗎?”林雙徊朝着餛飩吹氣的時候腮幫子鼓鼓的。
原泊逐一邊“嗯”了一聲,一邊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
林雙徊忽然就漏氣了。
發出了咻咻的聲音。
他瞪着原泊逐,說:“你是不是無聊。”
原泊逐點頭:“嗯。”
之前每天見面倒不覺得,最近忽然見得少了,才發現,原來林雙徊不在身邊的每一刻,都窮極無聊。
生活的乏善可陳不是因為事兒少,而是因為缺了個人。
所以原泊逐揉了揉他的腮幫后,說:“之後不走了。”
林雙徊眨巴眨巴眼,正想激動一下,可片刻后又蔫兒了下去:“……走不走都一樣,我又不敢去找你。”
過年的假期從這周六一直放到下周五,這麼長的時間,不能在學校里見面,也不能去原泊逐家裏找他。
林雙徊想不到有什麼好開心的。
“為什麼不敢。”
“叔叔不讓。”
“他沒有不讓。”原泊逐解釋說,“他只是覺得——”
林雙徊替他補充:“他覺得我不矜持,年紀輕輕的就這麼飢……飢……”
饑渴兩個字沒好意思說。
“他沒有這麼想。”
“有的。”林雙徊把勺子放下,宵夜都吃不下去了,說,“叔叔和阿姨心裏面肯定覺得我是個很糟糕的人,才多大點兒啊,腦子裏凈是不乾不淨的東西。”
原泊逐本來還想安慰安慰,忽然頓了頓。
他看着林雙徊,半晌沒說話。
林雙徊也覺得古怪,悄悄抬頭看他:“……怎麼了?”
原泊逐想了想,就問:“你腦子裏,有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
“……”
“嗯?”
林雙徊氣笑了,雙手掰着他的臉,盯着他:“你在故意逗我,還是你真的不知道?”
原泊逐絲毫不避諱地回望他,眼瞼微微一斂,笑說:“逗你。”
“哦,你最好是逗我。”林雙徊雙頰紅撲撲的,卻裝作毫不在意,鬆開手,“不然我還得找兩份資料。”
“資料?”
“好啊!你果然不知道!”
“你可以發給我看看。”
“不要,你自己找!”
“怎麼找?”
原泊逐看着他,堅定的眼神裏帶着一些不可捉摸的揶揄。
林雙徊被看得渾身一顫,惱了:“你根本就是知道,你自己去找吧!”
“我真的不知道。”
“你……我告訴你啊原泊逐,我才十七歲,登錄那些網站是不合法的。叔叔知道了會揍你。”
“嗯,所以你告訴我,我去找。”
“……”林雙徊表情複雜地看着原泊逐,而原泊逐一臉真誠地望向他。
於是,這個“找資料”的話題,就這麼聊了一夜,最終也沒有聊出個結果。
原泊逐走的時候,問林雙徊過年有什麼安排。
林雙徊自然沒有安排。
他從來就沒有過年的經驗,每年的跨年之夜都是在家做作業。
當然也有那麼一兩次,是朋友叫他出去看煙花。
只是林雙徊好像有些抗拒跨年的倒計時,所以每到十一點五十左右,就匆匆地回了家。
他會在被窩裏結束他舊的一年。
也會在被窩裏開始新的一年。
人生就是在重複的孤獨中循環往複。
“31號上午我來接你,去我家。”
“啊?”林雙徊緊張兮兮地說,“要,要一起跨年嗎?可是,我有點不好意思……”
他覺得自己十年之內都不好意思見原紀朗和柊舒。
尤其是原紀朗。
中年男人渾身充滿了浩然正氣,和林雙徊僅有的幾次會面,不是在指點星際政局就是在教導原泊逐怎麼做人。
林雙徊覺得,原紀朗現在肯定是看不上他的。
跑去跟人家跨年的時候,多半也尷尬。到時候林雙徊無論怎麼表現得乖巧,始終都無法拜託他之前在原紀朗面前留下的“放蕩”形象。
林雙徊一想到這個,就臊眉耷眼。不敢答應。
“要搬家。”原泊逐一句話打消了林雙徊滿腦袋的胡思亂想。
思緒被喚回,林雙徊認真問了句:“你們要搬家?”
原泊逐點頭:“搬去市中心的閑雲居。”
“閑雲居?市中心那個大別墅區?我看那裏一套房子要好幾億……”林雙徊很驚訝,“怎麼這麼突然。”
其實不算突然,原紀朗早就想搬去那裏,之前他辛苦打工賺來的錢還不夠交首付。
現在,聯盟政府給原紀朗頒發了一個“舊世紀聯政特工突出貢獻獎”,給了他一個置換新居的福利政策——可以免一半首付和所有手續費。
往後只需要每個月交付五十萬貸款就可以搬進市中心最豪華最高級的別墅區。
然而儘管目標近在眼前,但五十萬的月供,對如今在私營企業里靠跑項目掙獎金的原紀朗而言,也是一筆相當巨額的債務了,原紀朗起初有些猶豫。
但柊舒大手一揮,將一包包的銀行卡鋪在了原紀朗面前,瀟洒地一拍桌子道:“老公,我養你。”
原紀朗在“我是個鐵骨錚錚的大男人”和“我真的很想要搬進大房子並且擁有一個私人影院”之中選擇了後者。
他的骨頭鐵了大半輩子,短暫地軟一軟也沒什麼的。
就這樣,原紀朗終於實現了他中年危機以來最大的人生願望——換大房子。
林雙徊聽完以後,點點頭,對原泊逐說:“也是,你們家五口人呢,最近大哥和姐姐都在外面,你們搬起來肯定很累。那好吧!31號那天你給我打電話,我去幫你們搬家!”
為了顯示出自己的本事,林雙徊擼起袖子,用力擠出了一些並不存在的肌肉,說:“我力氣超大!”
原泊逐愣了一下。
“不是……”說到一半,他又笑了,最終沒有解釋,“好,你來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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