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萬家三姐妹一推開窗，就看到兩個女子，後面一個穿一身淺藍色的粗布裙子，雖然年齡不小了，還是丫鬟的樣子。前面一個則穿了件青色寬袍衣衫，那女子本用手帕捂着半張臉，應該是也聽到了這邊的響動，她微微側過了一點頭，目光婉轉眼眸微紅，大概也沒想到會看到的是幾個小姑娘，她也是一怔，不過很快，她臉上就露出凄苦之色。

萬迎春萬夏荷本來是不好意思的，這一下就被驚住了。

萬夏荷向來膽小，只是怔住了，萬迎春卻咬了下牙：“你……”

她剛說出一個字，那女子就再次捂着了臉，快步走了過去，她身後的丫鬟快步跟着，叫了一聲：“姑娘！”

“你、你……”萬迎春還要再說，葉艷艷就道，“那應該是張氏。”

“張氏？”萬迎春還沒有從剛才的感覺里平息過來，萬夏荷輕呼了一聲。

萬迎春反應了過來：“張氏！”

她又說了一遍，葉艷艷點了下頭：“應該。”

萬迎春皺了下眉，正要再說什麼，就聽到那邊一聲驚呼：“姑娘你不要這樣！來人啊，有沒有人啊，我家姑娘要尋短啊——來人啊——”

萬迎春萬夏荷兩姐妹的臉色都變了，她們拔腿就要往外跑，不過有一個人比她們更快，就見走廊那頭一個青藍色的身影躥出，兩個起落就要過去了。

“姨娘！”一見到那個身影，葉艷艷就出了聲，“姨娘莫慌！”

她這麼說著，人已經從窗戶里一躍而出——她雖還沒練習內息，身手卻在系統的幫助下靈活了N倍，她眼力又到，又有強大外掛，一下就擋到了蘭姨娘的去路上。

蘭姨娘本是不想理會她的——救人如救火，這時候也顧不上別的了，但她再趕，也不至於一掌把親生女兒打開，這時候就只有先停下：“有什麼一會兒再說。”

她一邊說一邊就要把葉艷艷撥開，哪知道葉艷艷卻一把拽住了她，她一怔，剛要掙脫，葉艷艷就道：“爹來了。”

萬老爺以雷霆萬鈞之勢而來，一下就把蘭姨娘的那句“你爹來了有什麼用”給堵到了嘴裏。

萬老爺不會武功，這一會兒卻跑的飛快，以至於身後的長隨都有點跟不上，至於那知客僧，更是累的滿臉通紅。

不僅是蘭姨娘，就是萬迎春兩姐妹此時也有些被怔住了，還是葉艷艷先開的口：“咱們去看看吧。”

那邊萬夫人同樓姨娘也出來了，一行人順着走廊前去，轉過一個彎兒，就看到了萬老爺同張氏，此時他們正在荷花池前拉扯。

“墜兒！墜兒！”萬老爺抱着張氏不斷的叫着，張氏只是哭，她哭的也不大聲，斷斷續續，抽抽噎噎，萬老爺更是心疼，“你這是做什麼！這是做什麼！你若有個好歹，可讓我怎麼辦？”

“你就讓我去了吧——”張氏終於說出一句，淚如雨下，萬老爺抱着他，“我的親親啊，你這是要了我的命啊！”

聲音真摯，包含感情，那邊萬夫人終於忍不住的哼了一聲，張氏身體一僵，萬老爺這才回過神，看向萬夫人，先是有些迷茫，隨即就帶了幾分兇狠：“你們！你們怎麼她了！”

“老爺你不要這樣。”張氏低聲道，萬老爺摟着她，看向萬夫人的目光更是兇狠，“她不過就是一個弱女子，你們為何要逼她？”

葉艷艷連忙低下頭，深怕自己笑出來，不過她覺得好笑，其他人卻都沒這感覺，蘭姨娘是面色慘白，萬夫人更是白裏帶紅——完全就是被氣的。

她咬着牙，努力剋制着，但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

“你們——”

“老爺！”

萬老爺還要說什麼，萬夫人就先一步開口，同時她還上前一步，瞪着眼：“老爺一定要在這裏說話嗎？”

萬老爺冷哼了一聲，正要繼續，一眼看到知客僧，嘴邊的話也吞了回去。

在萬老爺看來，今天是走個過場。

雖然他覺得完全沒必要，但蘭姨娘要求，萬夫人也堅持，那就走走吧，可還是一個過場。

萬沒有想到這個過場還會出問題。

此時他是既憤怒又心疼，心疼自然是對着張氏，憤怒則是萬夫人和蘭姨娘，是的，蘭姨娘此時在他這裏也變得可惡。

“你放心。”他對着懷裏的張氏道，此時，他們已經在馬車上了。

張氏是自己帶着人來的觀音廟，這一會兒卻被萬老爺帶到了自己的馬車上，她垂着頭不說話，身體時而的抽搐一下，更讓萬老爺心疼。

“你放心！”他又說了一遍。

而此時，蘭姨娘正在微微顫抖着，她臉上沒有半分血絲，嘴唇都在哆嗦，她腦中此時就翻來覆去着四個字——“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冷，從心到身都冷。

她告訴自己這是早就知道的，可還有一種徹骨的冰冷。

就在這時，一個溫暖的小手蓋到了她手上，她低下頭，就看到女兒正在關切的看着她，頓時，蘭姨娘鼻頭一酸，幾乎就要掉下淚來，與此同時，葉艷艷腦中的某系統發出激動的歡呼：“三十！三十！三十啊啊啊——”

葉艷艷看向蘭姨娘的目光更加關切了。

蘭姨娘咬着牙，沖她點了下頭。

而那邊的萬迎春則是迷茫+獃滯了，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對她太有衝擊力了。

她爹、她爹竟然會那麼說話！

那個張氏……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想找個人說說，想問萬夫人，但此時萬夫人一臉怒色，她根本就不敢開口。她又向葉艷艷看去，然後就發現了葉艷艷同蘭姨娘的互動，她一怔，然後，也去抓住了萬夫人的手。

萬夫人看向她，萬迎春也看着她：“娘……”

她有些遲疑的開口，想說點什麼，可又不知道說什麼，於是又叫了一聲。

萬夫人長吸了口氣。

“娘？”

萬夫人又長吸了口氣：“迎春，給你三妹妹道個歉，一會兒有失禮的地方還要你妹妹和蘭姨娘原諒則個。”

萬迎春一怔，完全反應不過來，但在萬夫人的目光下，她還是半蹲着行禮，葉艷艷連忙上前：“夫人說這個做什麼……夫人……夫人同大姐姐對我們一直多有包容，我是都知道的。”

蘭姨娘此時也回過了神，她不知道眼前是什麼情況，但聽了女兒的話，也緩緩的點了下頭，萬夫人的臉色總算好過了幾分。

她沒想到，她也沒有想到！

她願意萬老爺納妾嗎？並不，如果是一般的賤妾也就罷了，奴婢不如的東西，就是一個玩意兒。可蘭姨娘是一個貴妾，這她也忍了，到底是蜀門出身，為了萬老爺拋下了大好前途。而現在這麼個張氏，也要是一個貴妾。

是，張氏出身良家，還有一個小鋪子，不能粗鄙相待，但做一個良妾還不行？也要貴妾？

不過萬老爺提了，她也忍了。

這些年她受的都是這樣的教育，也忍習慣了，他們劉家，雖然有些錢財，卻沒有太正經的官身，她不忍又能如何？但這些天，她去參加那些夫人們的聚會，就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杜通判那樣的男子少有，可萬老爺這樣的，也少有。他們納妾是納妾，可哪有個個都是貴妾的？特別是家道中落要靠妻子嫁妝幫襯的？

“男人們偷腥也就算了，可不能給咱們請個祖宗回來。”這是早先一個姓王的夫人的話，“否則這家裏，到底誰是管事的？”

當時幾個夫人紛紛稱是，她卻臉上發燒。

她知道那些話不是針對她的——在那些夫人跟前，她就是個小透明，人家連她什麼情況都不見得知道，哪裏會特意來刺撓她？

說起來萬夫人也沒少參加聚會，但她過去參加的，都是同萬老爺交好的家庭的，雖然不是萬老爺的朋友都是他這樣的，但物以類聚總是趨勢，而且彼此都知道是什麼情況，有的話，人家也不會當著萬夫人的面說。這幾次，萬夫人則見到了更大場面，更不一樣的世界，思想也發生了變化。

不過她也沒想過就拒絕萬老爺，這也拒絕不了，不過她想，她要擺一擺正室的譜了。

蘭姨娘這邊是不說了，都過去了，這新來的張氏面前，再不能任她胡作非為。

她會想着見一下張氏同這個也有關係，但她再怎麼也沒想到，張氏會要給她敬茶！

是，她是同意了張氏進門，是點頭了。

但，她還沒說日子，還沒說時間！

這張氏，是還沒進門就要拿捏她了嗎？

那個茶她就沒有喝，本還想再譏諷兩句的，但長久以來的習慣還是讓她什麼都沒有說，而那邊張氏卻是手一松，茶盞落地，再之後……

她閉上眼，又吸了一口氣，開口：“去給老爺說一聲，若那張夫人就這樣進了門，就是賤妾了。”

外面有人應了是，不大會兒，就聽到前面的車裏有怒吼聲，萬迎春臉色一白，萬夫人卻是笑了笑，葉艷艷腦中，再次有了歡快的激動——“又有了又有了，3G！3G！3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