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 139 章
愛麗絲雖然利用銀燈會的app進行過幾次交易,但是,對於這個組織的高層,除開阿德里安之外,她就不再認識一位。她能夠觀察到,這是一個除開金錢之外,對於其它東西都漠不關心的勢力,在她的實力不夠強之前,可以借用它的平台,但最好不要與其有更深層次的交結。
因為玩陰謀詭計與因勢利導,還未成長起來的她,根本不可能是那群資本家的對手。
她又想起了之前與阿德里安進行過的一次交易,用一件無用的金色的刀,換回了一瓶深金色的酒。那酒便是當初無歸的酒館的合成材料之一。因為這一點,她沒有將這封短訊刪去,而是對着電子幽靈道:“回復他,時間,地點。”
她不是從前的她,銀燈會對她來說,也不再是一個龐然大物了。畢竟,不是每一個禁忌,都有如真知會與行動局那般的實力。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后,無人瞧見的雨林之外,“直播”沉寂了下來,其它的參與者們也一併被排除了出去,無盡的侵襲過來的霧氣中,有一道她曾經聽聞過的聲音響起:“謝利,你不該在這裏。”
謝利也不着急離開了,他就停留在此處,輕笑道:“怎麼,擔心你的屬下?”
霧中有人嘆息一聲,漸漸地,他的身形顯露了出來,伴隨着另一人的跟隨。二人緩緩走近,為首者面容似老年似中年,帶有悲憫,他道:“多米尼克太年輕了,年輕人就是跳脫,受點教訓也好,這樣一來,得到了成長,對於未來的他來說,也算是件好事。”
謝利無奈道:“你對你看重的人還是這樣寬容……不過,有件事我總是要提前告訴你,他所依存的那件遺物,被我拆分了,這樣一來,他‘玩家’的名號,或許就有些名不副實了。”
“依照你的性子,”謝利眯起眼睛瞧他:“他的價值,已不再如從前那樣高了。”
他看向這人身後之人。那是一位美的如夢似幻的女性,她身着潔白的長裙,一頭淺淡的金髮直直垂下,面上如玉無暇,眉毛與眼睫也一樣是幾近無色的淺金,她淡淡垂下眸,掩住空無清寂的雙瞳。
她的足上沒有鞋,右腳裸上繫着一根銀色的腳鏈,雙臂也赤|裸在空氣中,雙手間托舉着一個純白明澈的球,她一言不發,渾身卻像是籠上了層薄薄的光暈,哪怕就只是站在那裏,也能讓人瞧見她如輝般的光華。
真知會的首領笑了起來,他道:“謝利,你我都知道,‘強者’的強大,不是由一件兩件的異化物來定義的。對於我來說,哪怕是憑空生出珍惜的遺物,也不是一件多難的事。”
“我知道,你們行動局過去曾有過一次非常大的行動,在那之中,你們犧牲了很多的人,而這裏,”他淺淺喟嘆道:“便是其中一隊的隕落之地。他在此處,做出了那樣的謀划,也難怪會吸引來你的視線。”
謝利微微一笑,沒有就他後面的話說出什麼感言,他道:“你是以為,他是能從這一次失敗中重新崛起的人嗎?”
首領沒有再說話了。但謝利局長讀懂了他的意思,若是真的就這樣屈服了,那多米尼克便是成了“無價值”之物,那樣一來,他便不會再多看他一眼。而若是他仍在抗爭,又或是,依靠着自己從“鏡宮”中逃脫,那麼,將缺陷之物補全,也不過是一次呼吸的事。
他們便是這樣的存在,因為超出常規太多,所以幾近到了另一個層面。可,愈是抵近高處,所想要的就越多,要承擔的也更多。一前一後,說的便是他們二人。
靜默了一會,最後,還是謝利道:“我不會對他施加以折磨,你知道的,我不會做出那樣的事,而至於其它……也許可以等到將這次的事件解決再說?”他試探性地問。
首領沒有為他的行為所迷惑,他知曉,不論面前的這個人表現得有多麼溫和,他都是那個總攬全局的行動局局長,他輕呵一聲:“那我就期待着了。”
他沒有在這裏發難。涌動着的霧氣伴隨他而來,也擁簇着他離開,他迴轉過身去,只留下清淡的一句話,隱約從那邊傳來:“走吧,‘月光’。”
如月中幻影的女子最後看了謝利一眼,她手中的白色的圓球中似有模糊的紋路在流動。她同樣轉過身去,跟隨着前方的人離開。只是稍許,一切便盡皆不見。
徒留謝利在原地,思索了會,他往後隱去,一道鏡光閃現,自此再無蹤影。
這便是無人知的一段終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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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里安舉起一盞燈走在通道里,這裏是他曾多次來過的地方,每一處地面的反光都曾在他的夢中出現過。從他三歲的時候開始,他就被引導着走過這冷白到令人感到恐懼的地界,而那個時候,他還什麼都不懂,只知道獃獃地跟在自己父親身後。
而現在,終於也輪到他來為人引路了。
回憶交雜襲來。
剔透的杯沿碰撞,熟悉的、麻煩的臉湧入自己的眼帘,是那個被自己埋過的傢伙。可惜,就算被自己丟到了真知會的地盤,他也還是像只小強一樣頑強地爬了回來,並且,好似還在那裏遇見了什麼人。
“嘿,我知道我是個混蛋!”他好像喝了很多的酒:“可就算是混蛋,也絕不會屈服於那個傢伙,就算是死、就算是死……”
“我知道,我知道,”他聽見自己敷衍般的聲音:“你的身體是你的,你的靈魂是自由的,你的家族是一坨屎,你把它像煙花一樣炸了,然後,開心地參加了三天三夜的派對!”
“嘿嘿!老子不上天堂,也不下地獄!就在這人間,有本事你來打我呀!”仿若沒聽到他應付式的對話,叫傑斐特的傢伙在吧枱前轉個幾個圈,然後突然撲回來道:“你看,最後不還是我贏了?”
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復他的嗎?是了,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布,疑惑道:“確實,我怎麼也想不明白你是怎麼回來的,那可是‘禁忌’,就算沒剩多少能量,也不該是你能抵抗的。更不要說,你還從我這裏得到了‘銀之血’……”
“是因為當我墮下深淵時,有人拉住了我。”那個時候的那個混蛋眼神清明無比,就好像他之前的酒醉全是裝出來的一樣,他趴在面前的桌台上,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的態度說:“我見到了一個人,她是我的貴人。”
“她?”自己有些不明白。
但傑斐特已不願再透露更多了。他凝視着自己道:“我知道你有事,吳,你有很重要的事。”
原本遊刃有餘的姿態就僵住了,他回望過去,十分自然道:“你在說什麼呀?”
“你背負了很多東西,”在那一刻,那個一直戲耍着所有人的傢伙,說出了一番絕不該是他說出的話:“我知道你和我一樣,是不會更改自己意志的。但我想告訴你的只是,如果你有什麼事實在無法做到,那麼,求助於他人,也未必不是一條可行之路。”
真是有意思,一個不會相信任何人,一直以來,都是由自己承擔一切的人,卻突然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那一刻自己心底生出的,是什麼樣的感情?
荒誕可笑。
他斂下眸,往前再走出了一段路,白熾燈的燈光將他的影子照得虛無,他手中燈盞中燃燒的,是日漸稀少的銀之血,他面前“影像”一晃,是他回想起的最近一次的覲見。
“大人,您不必擔心,我一定會,找到治癒傷勢的異化物……”他低下頭,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異樣。
門內的聲音疲憊又蒼老,它沒有說起傷勢的事,而是寬慰道:“沒有找到就沒找到吧。你應該知道,我本該是在很久以前就離去的。你們已經儘力了,誰也不會責怪你。”
“不,”他在心裏道:“我是能做到更好的!祖父、父親,他們都做到了,可在他們將一切交給我后,我卻將一切都搞砸了!如此不忠不孝……”
“你要記住,”幼年時期的自己被帶到這條路上,父親身上換上的,是一件長衫樣式的衣服,他拉着自己的手,頭也不回道:“吳氏一族,跟隨着大人來到海外,幾代所行之事,便是為了回報大人當初的恩德。”
他睜着懵懂的眼,聽着父親一字一句教導他:“人之情,先有天地,後有家國。但先天往往不為人所知,那麼家國,便是他們最能感受到的東西了。”
“有異化之變,誕於人心。由愛生怪,由恨生怖,人之愛欲,左右世間,”父親的話是如此的不明且難懂:“彼時神州,惡欲沉淪,生死顛倒,家者離散,路棲屍骨。地獄不在地下,而在人間。”
縱使不解,那時的他好似也聽見了父親話語中的沉重感情。
“是大人自大地中誕生,”他的父親停了下來,仰望着上方道:“飛往蒼穹,行雲雨之職,解一地之禍患。自那以後,人們的哀嚎聲漸漸少了,慢慢的,站起來的人也鬆了口氣,而隨着追隨的人越來越多,本來陷入了衰敗的局面,也迎來了新的希望。”
“我不知道之前是什麼樣的,”他的父親悠悠道:“我只知道,從大人解救萬民以來,我便相信了,祂的誕生,只能是出自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