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七十年代19

第65章 七十年代19

葛雲一手提着水壺一手提着飯盒,一邊哼着不成調的曲子,一邊慢悠悠的走進辦公室,先將東西放下,然後隨意的撣了撣桌上的灰,拿起牆角的掃帚就準備先打掃打掃屋子。

今天可能會有領導下來檢查,務必要做到窗明几淨才行。

雖然心裏這麼想,但葛雲的動作還是不緊不慢,她天生這麼一副慢性子,做什麼都比別人慢半拍,所以其他人相繼都被提拔上去,只有她還在收發室里待着。

不過她很滿足現在的狀態,每天只要收收信件、稍微整理一二,再接接電話,到點來、到點就走,日子過得不要太舒坦。

葛雲唚着笑正想出去接水,電話突然叮鈴鈴的響了起來,把她嚇得差點就將手裏的抹布扔出去。

這才幾點就有電話,普通工人都還沒上班吧?

鈴聲一直不間斷的響着,一聲接着一聲,彷彿催命一般,不知為何葛雲的心也跟着砰砰跳起來。

這是發生啥大事了……

“喂?”

夏春雪緊緊捏着電話線,可算是接了!

“我找運輸隊的夏建業,麻煩讓他接電話。”

夏建業?葛雲看了看話筒,對面的聲音有些失真,但肯定是個女孩子,而且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女生。

“你是哪位?”

“我是他女兒,你就跟他說小雪找他,他肯定會來。”

葛雲想了想,明白了,是那個跟着媽回了省城的女兒。

“小雪啊,你爸前兩天出差了,得要好些天才能回呢,你有啥急事嗎?要是不急,就再等上十天左右,他一回來我就跟他說,讓他給你回電話。”

夏春雪拽着電話線的手都開始泛了白:“出差?去了哪裏!”

“費城,老遠了……”

“能立馬聯繫上他嗎?”夏春雪急切的打斷她的話:“現在、立刻、馬上,我真的有特別特別著急的事情要找他!”

葛雲皺皺眉,不太喜歡她的語氣,但念着她年紀不大,又是爸媽剛離婚,還是耐着性子安撫:

“不好意思啊小雪,這車開出去在路上根本聯繫不上,咱也不知道他現在走到哪了是不是?更不知道那邊的電話號碼……喂?喂,小雪你還在聽嗎?”

話筒里傳來嘟嘟的聲音,葛雲無語的放下電話,這孩子真沒禮貌。

夏春雪頹廢的滑坐到地上,怔怔出神了半晌,而後捂住了臉。

來不及了……

如果……如果她能早點記起,如果她不是一重生就急着跟媽媽來省城,那麼爸爸的命運是不是就可以改變了?

她狠狠拍打着自己的腦袋,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會忘,為什麼到現在才想起來!

明明那段記憶那麼刻苦銘心,忽然之間媽媽和妹妹就不見了,奶奶天天在家罵人,隔壁的俞奶奶經常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家裏的氣氛低迷又壓抑。

她雖然不懂,但也本能的不想在家呆,一天裏除了吃飯睡覺都在外面瘋玩。

然後有一天村裡突然來了好些人,有公安還有爸爸廠里的領導,他們帶着許多禮品,又是愧疚又是抱歉的說了不少話。

爺奶卻絲毫不見高興的神色,反而差點暈厥過去。因為他們說:

“建業一行人在路上遭遇搶劫,為了救同事,他頭上挨了一棍子,現在還在當地醫院搶救。”

夏春雪雙手揪着頭髮,淚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她知道最後爸爸會保住一條命,但是卻留下了一輩子都抹不去的後遺症。

不僅時不時會頭暈眼花,偶爾頭疼起來都恨不能在地上打滾。

為此他再開不了車,單位將他調到了後勤,不但工資少了,也再沒了那些額外收入。

可是大哥夏啟正卻進了機械廠當工人。

夏春雪後來才知道,那是夏建業跟單位談的補償條件,單位本想賠償他一筆錢,可他沒要,換成了讓侄子進廠。

這也是她對他第一次產生怨懟。

如果要了那筆錢,他就有充足的資金在改革浪潮來臨時,及時下海做生意,而不是兜兜轉轉好幾年才從機械廠脫離,她也能更早的過上好日子。

侄子,侄子!他在出事後第一個想的也是為侄子謀出路,可真是感天動地好叔叔!

但是就算這樣,也不意味着她就願意眼睜睜看着父親再遭遇一次傷痛。

夏春雪盯着地面,忽然有些迷茫了,難道重活一世,她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嗎?

她是來了城裏,卻過得比在鄉下還不如。她重生了,可是一切還是如前世那般運轉。

她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別人,那這個重生還有什麼意義?

“小雪?”

楊舒琴小跑着過來,焦急的打量她:“是摔倒了嗎,哪裏疼?”

夏春雪抬頭,臉上滿是淚珠:“媽媽……”

“哎,我在我在,快起來,地上涼,小心再凍感冒。”

楊舒琴扶起她,輕輕幫她拍打着身上沾到的雪,一道中年男聲忽然響起:“這就是小雪嗎?真可愛。”

夏春雪茫然的看過去,眼前的男人梳着大背頭,穿着中山裝、解放鞋,外面披着軍大衣,個子中等,大約一米七三左右,身材微微發福,可以看見凸出的小肚腩。

長相端正,不難看也不帥氣,屬於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相貌,與夏建業快一米八的身高、英俊的五官沒法比。

但是勝在氣勢強,眉眼間自帶威嚴,讓人一瞧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她看了看這個男人,又看向明顯有些不自在的楊舒琴:“媽?”

這人是誰,你不是應該在上班嗎,又為什麼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

楊舒琴囁嚅着不知道該怎麼說,幸好身後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三人下意識看過去,正在暗地裏看熱鬧的大娘趕緊裝作沒事人一樣接起電話。

“喂……誰?你說找誰?小雪?我們這沒這個人……啊,你等等。”

她捂着話筒朝夏春雪喊:“小姑娘,剛才是不是你打電話找人,那邊又回過來了。”

什麼?

夏春雪愣了愣,連忙衝過去,聲音都有些發顫:“……喂?”

葛雲在那頭爽朗的笑:“小雪啊,你說巧不巧,剛才你爸正好打電話過來,我跟他說了你找他,他留了號碼,這會還在那頭等着呢,我報給你聽,你認真記下啊。”

“……好。”

夏春雪抖着手轉動着數字盤,等待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煎熬,是事情還沒有發生,還是其中出了其他變故?

終於,電話那頭傳來夏建業低沉的嗓音:“小雪?”

“爸……”夏春雪有些哽咽:“你沒事?”

夏建業鬍子拉碴、頭髮凌亂,模樣很是狼狽,衣服皺巴巴的,還有暗紅的血跡,聞言皺了皺眉:

“葛阿姨告訴你了?沒事,只是遇到幾個不知深淺的年輕人劫道,一看到有別的車來了就跑了,並沒有人受傷。”

夏春雪捂住嘴,一雙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眼眸深處有驚喜,有失而復得,也有駭然和驚恐。

沒事?沒事!她什麼都沒做,事情竟然和她記憶里的前世不一樣了。

為什麼,到底是哪裏發生了變化?

“小雪?”夏建業看了看時間:“你找我是有什麼事?”

夏春雪沉默,楊舒琴扶住她的肩膀,擔憂的望着她,她看着母親,然後看看那個一直含笑站着的男人,良久才再次開了口:

“沒事,只是想跟你說錢收到了,我現在過得很好,不用擔心。還有……”

她低頭,一滴淚無聲的落下,說出了那次在村口沒有及時給出的答案:

“對那個家我沒有不滿,只是不再想回去了。”

因為回到那裏,總會讓她想起過去那個無能又淺薄的自己,想起那段失敗的人生。

不管日後是好是歹,她都不想再回去。

就像她的名字,現在改不了,不代表將來也改不了,無論如何,她的人生從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改變了。

電話那頭長久的沒有聲音,半響夏建業才低低的應了聲:

“好。”

既然這是你想要的,那我答應你,以後再不打擾你的生活。

你不想再要那個家,那清河村夏家就與你再沒有關係,從此你做你的城裏姑娘,我做我的鄉下司機。

除了血緣和應盡的義務,我們……再無羈絆。

夏春雪掛斷電話,撲到楊舒琴懷裏嚎啕大哭,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空落落的,好似胸口被開了個洞,冷得她骨頭縫都在疼。

這一刻,她不僅丟掉了失敗的前世,也將那一份最厚重的父愛一併捨棄了。

那頭的夏建業坐在椅子上良久沒動,電話再次響起,他似有所感,抬起微紅的眼眶,很莫名的,他主動拿起了話筒。

“爸爸!”

夏沁顏的聲音軟糯中透着清甜,語氣歡快:“爸爸,我昨晚做夢夢見你了。”

夏建業不自覺嘴角就帶上了笑:“是嗎,夢到我什麼了?”

“夢見有壞人要打你,我一着急,舉起石頭就砸了過去,然後那個壞人就被我打倒啦。”

夏建業一愣,不由的想起昨晚的情景。

那時候他發現不對,正要拉着袁剛一起跑,車子留在那他們不會開也弄不走,錢財大多都在身上裝着,最多損失點車上的貨物,但只要人沒事就好。

可是袁剛年輕氣盛,一見那些人爬上了車兜要搬東西,忍不住衝過去廝打了起來,這下可好,他們這邊人少力孤,哪能敵得過?

而且對方手裏還拿着傢伙,眼見着雙方越打火氣越大,其中一人直接舉着鐵杴就往袁剛身上砸,他一急一拉,自己本能的擋在了他前面。

鐵杴改為朝着他的腦袋而來,當時他還想着,完了,這一下子非得被開瓢不可。

誰知山上忽然有塊大石頭滾落,正正好砸在那人身上,那人被砸得咳了口血,但他卻分毫無損。

之後有路過的車閃着燈開過來,那些人見勢不對四散而逃,他們才算是逃出生天。

這麼巧,那人被石頭砸,而他閨女做的夢也是用石頭砸人……

夏建業哈哈大笑,之前的難受一掃而空:“顏顏就是爸的福星!”

夏沁顏坐在凳子上,晃着小腿,笑得格外燦爛:“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快了,就這幾天。”

出了這麼大的事,雖然沒造成太大的傷害,但是其他人多多少少還是受了點輕傷,加上心裏難免有點害怕畏懼,肯定是不願再往前了,只等和這邊交涉好就走人。

“爸爸快快回來呀,我等你一起過新年。”

怎麼著也得把我為你損失的能量補回來才行。

夏沁顏歪了歪頭,笑容甜美,迷人又可愛,陪她來的蕭恆忍不住捏了捏,好捨不得離開這裏,真希望能把她偷回家。

“回來啦。”

裴劭腳步一頓,關上院門:“你怎麼在我家?”

“等你啊。”夏沁顏托着下巴,嘟嘴抱怨:“你每天都回來這麼晚嗎?”

“……等我做什麼?”

裴劭放下東西,唇角忍不住勾了勾,還以為她上次過後就不會再理他了。

然而下一刻夏沁顏的話卻讓他立馬沉下了臉。

“你那天打了政宇哥,是不是應該和他道個歉?”夏沁顏邁着小碎步挪到他身邊,神色有些猶豫:“他住在豬圈那邊,你明天去陪個不是,好不好?”

“不去!”

裴劭轉身,緊緊盯着她:“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夏沁顏着急:“去吧,不用說太多,只是說句對不起,政宇哥脾氣好,不會計較的。”

政宇哥?脾氣好?他脾氣好,那誰脾氣不好,他嗎?

裴劭冷笑:“我沒錯,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明明是他先要揍他,他只是本能的反擊,到頭來在她心裏,只有她的政宇哥受了傷害?

“你回去吧,我不可能去。如果以後你來都只是為了說這種事,那你再別來了。”

夏沁顏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裴劭撇過頭,轉身準備進屋,她的哥哥多,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反正他在她心裏的位置本就可有可無。

“政宇哥是大夫!”

裴劭停下,夏沁顏繞過他,與他面對面,眼睛紅紅、鼻子紅紅,讓人好不心憐:“季爺爺還會做手術,他們醫術很好,特別好。”

裴劭眼波微動:“……你什麼意思?”

“他們能治好你。”夏沁顏有些哽咽,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一定可以……”

“這就是你讓我去道歉的原因,先打好關係再求醫?”

“嗯。”

“所以……你在乎他,是想讓他……治好我的腿?”

夏沁顏睫毛不停的顫抖:“我是不是很壞,我……”

裴劭猛地拉住她的手,將她摟進懷裏,摟得很緊很緊,彷彿要把她融進骨子裏。

“對不起,對不起……”

他抵着她的發頂,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那天把你弄疼了,對不起。

總是誤會你,對不起。

還態度不好的凶你,對不起。

“我去道歉。”

不是為了治腿,而是為了你對我的這份用心。

夏沁顏靠着他的胸膛,瞧,用掉的能量這不就源源不斷的回來了嗎?

一月八號,也就是臘月十六,夏建業終於毫髮無傷的回來了,裴劭也鄭重的找到季政宇賠禮道歉,兩人不管心裏怎麼想,面上都是一副和和氣氣的模樣,在夏沁顏面前盡顯兄友弟恭。

裴劭覺得,顏顏為了他和不喜歡的人周旋是受了大委屈,他更不能給她拖後腿,但是等腿治好,這個礙眼的傢伙還是哪涼快哪待着去。

季政宇覺得,顏顏就是太過心善,對欺負過她的人還能輕易原諒,他必須得時刻看着她才行,不然還不得被欺負死。

兩人各懷鬼胎,暫時維持了表面的和平。

一月十五號,臘月二十三,也就是北方的小年,蕭恆懷着萬般不舍的心情與接他的人離開了,走前與夏沁顏約好,過完年一定得去大院,他在那裏等她。

一月二十二號,除夕夜,夏家人歡聚一堂,擺弄了一桌豐盛的飯菜,男人們舉着酒杯,女人和孩子們一人一碗麥乳精,酒碗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伴隨着眾人喜悅的祝賀:

“新年快樂!”

農曆新年,對華國人來說真正的1974年就在歡聲笑語中到來了。

二月一號,正月初十,隔壁俞大梅的兒子錢亮上山時失足落下山崖,直到第二天村民才在山腳下尋到他已經凍僵的屍骨。

俞大梅哭得幾乎快要厥過去,短短几天就瘦得脫了相,沒過多久吳翠柳就找了鄰村的大齡光棍改嫁了。

俞大梅將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了錢桂英身上,認為是她害了她兒子,大半夜將錢桂英、姚草兒和剛滿月取名大山的孩子趕出了家門。

錢桂英無家可歸,幸得夏豐收收留,他家也有個還在吃奶餓得嗷嗷直哭的奶娃。

兩人就這樣搭夥過起了日子,錢桂英視那兩個孩子為己出,夏豐收投桃報李,對草兒和大山也盡心儘力。他們都是勤快人,漸漸地,生活也越過越紅火。

二月六號元宵節,羅廠長正式上門跟楊家商量婚期,兩人都不是頭婚,並不准備大辦,只兩家人在一塊吃頓飯就好。

夏春雪有些茫然,又有些興奮和期待,因為楊家表姐在用嫉妒的眼神看她。

二月七號,正月十六,夏建軍和文薇在李荷花和夏建業等人或是失望或是不放心的注視下,帶着夏沁顏回了部隊。

並沒有過繼任何一個侄子,因為夏啟正四人都不願意,他們想靠自己的力量讓爺奶、父母親人還有小妹過上好日子,並且堅信他們可以做到。

二月十一號,夏沁顏第一次踏進了軍屬大院,此後九年間,她每年都會來上好幾次。

十八歲的她不僅是清河村的一支花,也是大院裏獨一無二的一束皎潔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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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漂亮又危險[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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