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貓

早上五點半，刺耳鬧鈴聲將熟睡的高中生吵醒。

雲諫迷迷糊糊翻了個身，伸手在床頭櫃摸了一圈，才想起自己壓根就沒有鬧鐘。

“貓玩具？別唱別唱，你都跑調了，”他鬱悶地嘟囔着，打不到貓玩具，只好敲敲自己的腦袋，努力往被窩裏縮，“讓我再睡五分鐘，很快就起來。”

他收緊手臂，抱着毛絨絨的小貓咪，把臉埋進它軟和的肚皮，半晌，忽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勁，猛地睜開眼睛，驚恐地掀了被子，瞪着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懷裏的貓。

“這隻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見他準備起床，貓玩具這才不再唱歌，清清嗓子，高興地回答他。

[這是我用昨天你獲得的肉身碎片捏出的狸花貓軀殼，之後就是你作為貓貓神使者的馬甲啦。]

雲諫好奇地伸手摸摸狸花貓，觸感柔軟順滑，除了過分乖巧外，怎麼看都是個正在打盹的、真實的小貓咪：“我要怎麼操作，像打遊戲那樣用手柄和顯示屏控制嗎？”

[這只是個沒有靈魂的貓咪軀殼，你把精神力注入其中，就相當於把自己的一部分靈魂轉移到狸花貓體內，就跟你駕馭自己的身體是一樣的。]

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雲諫抱起狸花貓，頗有些躍躍欲試，奈何已經臨近上學的時間，爸媽在門外喊他吃早飯的聲音愈發響亮，他只好飛快把貓咪塞進衣櫃裏藏好，拎着校服邊穿邊往外跑。

沒了貓耳朵和貓尾巴，他也不用再戴着帽子遮遮掩掩，學校生活的壓力驟降。

跟雲諫拉扯了好幾天不許他戴帽子，負責檢查衛生紀律的教導主任還特意在早自習轉到他們班，重點看了看雲諫的腦袋，沒瞧見染髮或者帶耳釘的情況，這才滿意地離開，走之前還用力擼一把他的頭髮：

“顏色重新染回來了？這就對了！你一個學生，整那麼花哨幹嗎！”

雲諫：“……”

他鬱悶地嘆了口氣，權當沒聽到身後一群損友吭哧吭哧的憋笑聲，低頭繼續跟物理卷子的最後一道大題奮戰。

宿方一中的治學紀律很是嚴格，雲諫今年又已經升到高二，周一到周六的晚自習都要到晚上九點多，等到放學，已是夜色蒼茫，明月高懸在天際，照着校門口準備接孩子的一眾家長。

雲諫家住的近，與學校只隔了一條十幾米長的街道，因此不需要父母來接，平時都是跟同學一起聊着天，悠悠哉哉往家裏走。

然而今天他的任務不止於此。

[快點快點！我又感應到地獄犬了！絕對不能讓他們在人間停留太長時間！]

或許是因為捏了一整夜的貓咪殼子被累到了，貓玩具格外安靜，完全不像前幾天試圖說服他晚上出門那樣一刻不停地喋喋不休，甚至給雲諫一種它根本就不存在的錯覺。

因此當它忽然在腦海中尖叫起來，着實把雲諫嚇了一跳。

下課鈴打響，雲諫迅速起身，拎着書包就往外跑，跟拿着教案準備進教室的班主任擦肩而過。

[地獄犬是具有傳染性的。]

貓玩具聲音沉痛。

[如果讓他們與普通的狗接觸，那些狗也會變成地獄犬——實力肯定沒有真正的地獄犬那麼強，但是畢竟數量很多，扎堆出現的話非常危險。而且他們無法進入地獄，一旦被傳染就只有死路一條。]

聽了一路有關地獄犬危害性的科普，雲諫趕到家時已經大汗淋漓，顧不得跟爸媽打招呼，徑直衝回房間，把狸花貓從衣櫃裏拿出來。

“我要怎麼才能注入自己的精神力？”

[閉上眼睛。]

雲諫依言垂了眸子，等待片刻，頭頂忽然有股冷風拂過，像是被淋上一層汽化的風油精，全身都感到一陣酥麻，再睜開眼，情不自禁地“喵”了一聲。

“喵喵，喵——咳咳喵！”嘗試數次后，狸花貓口吐人言，“這個貓咪形態好詭異啊，我都不會走路了喵。”

[狸花貓有人類形態，如果這樣不方便，你可以變成人形的。]

話音剛落，狸花貓向前一躍，整隻貓咪迅速抽條。

雲諫看向桌邊的圓鏡，驚奇地瞧着自己現在的模樣。

他的皮膚是焦糖般的淺咖色，蒼青的貓瞳顯得神秘又妖異，一頭亂糟糟的黑色短髮在額前挑染了幾縷灰白，像是個叛逆的漂亮小妖怪，那雙圓溜溜的杏眼卻又給過分凌厲的容貌增添些許無辜可愛。

“這顏值都可以直接娛樂圈出道，”雲諫忍不住感嘆，“太好看了喵。”

[別欣賞了，正事要緊！]

貓玩具忍不住催促他。

雲諫點點頭，把黑衣黑褲翻出來穿上，又控制着自己真正的身體走到床上躺好——這感覺有點像是一心二用，雖然同時控制兩個軀體很容易卡殼，但是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中一具身體，就能流暢地完成一系列動作。

“既然我是狸花貓，那我以後就叫離化吧，”他興緻勃勃地給馬甲取了名字，轉身拿起放在柜子裏的小水槍，這便準備直接開窗跳出去，“這樣跟主體區分開，露餡的可能性就會小很多。”

[等等，別拿聖水。]

貓玩具忽然開口。

[聖水數量有限，昨天是沒辦法，但是現在你得習慣使用自己的力量跟地獄犬戰鬥。]

雲諫遲疑一瞬。

他本來還想問問貓玩具到底是什麼力量，沒曾想這念頭甫一出現，十指指尖忽然彈出鋒銳的鋼爪，爪尖閃爍着凜凜寒光。他試探着在桌沿劃了一下，並沒用力，卻劃出了數厘米深的凹槽。

“哇哦，”他手一縮，鋼爪瞬間收回，再一揚手，鋼爪猛地彈出，像是貓咪伸縮自如的指甲，“你說我要是用這個身體坐飛機，會不會被安檢攔下？這算不算攜帶危險物品喵？”

這都什麼鬼問題。貓玩具無言以對，乾脆直接忽略掉。

[這具身體融合的是貓貓神肉身碎片，儘管沒有神魂碎片的魔法超能，但是戰鬥實力是很強的，不光有金剛爪，還能飛檐走壁，並且自帶狸花貓與生俱來的天賦技。]

“飛檐走壁，原來這隻貓咪還會輕功，”雲諫試探着原地跳了跳，腦袋撞到天花板，嗷地一聲捂住頭頂，“那天賦技是什麼？”

[天賦技——抓老鼠神功。只要遇到老鼠，百分百捕捉成功。]

貓玩具嚴肅地說。

它說完這句便不再開口，顯然在等着雲諫誇這天賦技。

雲諫轉移話題：“我們是不是該去驅逐地獄犬了？你再感應下他的位置。”

正事要緊，貓玩具迅速在雲諫腦海中投放了一副宿方城全景圖，圖上標了四五個紅點，都是地獄犬存在的地方。

“這麼多？”雲諫震驚，顧不得再聊天，打開窗戶一躍而下，輕盈地踩在樓底的空調外機上方，而後幾個蹦躂，於樓層之間蕩來蕩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他每一次起跳，都能跨越數十米的距離，無論目光看向何處，都能輕而易舉地準確落在那裏，連午夜的晚風似乎都在托舉着他的身體，這一路暢通無阻，像是自由飛翔的鳥兒，讓雲諫忍不住歡呼起來。

“貓貓俠離化，沖喵！”

落地無聲，利爪劃過，正在尋找攻擊目標的地獄犬還沒來得及撲咬路人，便被一爪割了後頸，化作鉛灰色的霧氣四散而去。

雲諫捏捏自己的金屬爪子，沉思一瞬。

[這些地獄犬在人間的化形被打散，就會自動回到地獄，除非他們的真身被殺，否則是不會死亡的。]

貓玩具適時打消他的糾結。

[還有，不是所有的地獄犬都這麼不經打，而是地獄門目前只打開了一條縫隙，能偷渡到人間的大都是弱小的雜兵，你得儘快提升實力，否則一旦有更強的地獄犬出現，以你目前的實力很難打得過。]

“所以貓貓神是在對付地獄犬的真身？”雲諫點點頭，好奇地打聽，“等到地獄犬的真身被貓貓神消滅，我的任務是不是就結束了？”

貓玩具沒說話。

直到雲諫跑完全城，將所有地獄犬都驅散，還順手把差點被地獄犬咬到的路人拎迴路燈下，最後打着哈欠往家裏趕時，它才慢吞吞地開了口。

[雖然得到貓貓神碎片的幾率比較小，但是地獄犬通過地獄門時，身上會沾染部分貓貓神的力量，這些力量在你驅散他們之後會自動依附到你身上，緩慢提升你的實力。]

雲諫聽得出它是不想回答之前的問題，貼心地沒再追問，而是順着它的話往下說：“所以離化還會變得更強？”

[不只是離化，包括你的精神力，你已經通宵了一整夜，現在還一點都不困，你沒覺得奇怪嗎？]

“我通宵玩手機一般都挺精神的，”雲諫小聲嘀咕，倒是理解了貓玩具的意思，抬頭看看，天際已隱隱出現朝陽的輪廓，於是深吸口氣，三兩下躍至自家陽台，打開窗戶鑽了進去，“這樣也好，至少我白天不會困到在教室里睡着。”

他變回小貓咪，全部意識回歸到本體，然後跳下床，把貓咪抱進衣櫃裏，又把堆在地上的黑色衣服洗乾淨掛在窗外，這才重新躺回被窩裏補眠。

他有預感，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這種時間表都會成為他生活的常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