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苗保護術
把串成一串的罪犯們關進總部羈押時,唐艾白其實並沒想到能從他們的口供里得到太多信息。
“超能教派往往會用強制契約的手段對成員實施管控,一旦他們對外透露的內容涉及內部秘密,就會立刻被反噬而死,”他對雲諫解釋道,“所以對教派信徒訊問時更要講究迂迴和技巧,這門課程在之後會加入到你的訓練內容里,現在你在旁邊觀摩就好。”
貓耳朵微微一動,跟鵬化坐在一起啃小餅乾的雲諫仰起腦袋,還沒從緊張的夜間巡邏中緩過神,暈乎乎地點了點頭。
他一心二用,本體起床洗漱吃飯準備上學,狸花貓貓則打着哈欠跟在唐艾白身後,準備看他們的例行審訊。
前幾天一直泡在訓練室里學習格鬥技巧,宿方城又一直風平浪靜,他與二十八宿內羈押罪犯的接觸僅限於在特製玻璃外路過時的匆匆一瞥,這還是第一次從羈押室的正門進入,把戴着抑制超能手銬的罪犯押入審訊間。
這幾個罪犯早就被之前在山崖邊的一拋一接嚇破了膽子,看到雲諫的時候腿都是軟的,雲諫幾乎是用市場拎菜的姿勢把他們帶出了門——一米七的圓臉正太抬起雙手拽着好幾個一米九的黑臉大漢,清奇的視覺效果讓審訊室內正襟危坐的幾人齊齊捂嘴,努力忍住笑意。
“別,別殺我,”第一個押入審訊間的罪犯兩股戰戰,涕泗橫流地哀求道,“我不想喂老鼠,不想做人彘柱子,也不想被放干血當法陣源泉……”
雲諫正撓頭疑惑地想着這罪犯的想像力為何那麼充沛,描述刑罰手段的語氣彷彿親眼所見,眼角餘光見到唐艾白與喬亮對視一眼,面色驀得嚴肅起來,才恍然意識到這傢伙所說的大概率是超能教派曾做過的惡事。
那罪犯越說越害怕,越害怕反而越停不下來,哆哆嗦嗦地講了大半天,直到臉部逐漸被一層岩石覆蓋,又從唇角開始皸裂開來,才被唐艾白叫了停,沉默片刻,直到他臉上岩石脫落,重新恢復了肉色,才再次問起話來。
站在後面的雲諫卻走了神。
貓玩具正在他腦海中歡快地呼叫他,語氣里是掩不住的驚奇。
[雲諫,這個法術我見過的!]
心知雲諫目前無法與他交流,貓玩具滔滔不絕地繼續說著。
[這才不是什麼強制契約的法術呢,這是貓貓神創造出來看管魚塘的魚苗保護術——貓貓神在靈界的住所里仙氣太重,釣來的魚養在裏面沒幾天就會自行修鍊成精,為了能安心吃魚,偉大的貓貓神耗費十分鐘的寶貴時間創造了這個法術,只要被他捉到的魚,就默認歸屬於貓貓神的財產,無法吸納仙氣。]
雲諫:“……”
這故事的槽點太多導致雲諫一時間甚至沒想好從何說起,停頓片刻,沒法在審訊室內開口,乾脆換成坐在教室的本體詢問貓玩具:“所以這個什麼魚苗保護術可以解開嗎?”
[當然可以!]
貓玩具回答。
[貓貓神每次給其他神明送禮的時候都得先把魚苗保護術解開,否則等到了對方府邸,這條魚就違反了‘貓貓神的魚’的要求,只能成為丑不拉幾的石頭魚像了。]
雲諫連忙追問:“那應該怎麼解?”
貓玩具呃了一聲。
[我也就看過貓貓神解開過一次法術,你等我仔細回憶下。]
“你不是說貓貓神每次送禮都要解開嗎,”雲諫不解地問,“為什麼你只見過一次?”
[……當然是因為貓貓神從誕生以來就只給一位神明送過一份禮啊。]
貓玩具理所當然地說。
[是什麼給了你一種貓貓神慷慨大方的錯覺?]
或許是雲諫的表情太過扭曲,本來在專心審問罪犯的唐艾白都注意到了他的不對勁,轉過頭,有些擔心地擰起眉毛:“離化,你是困了嗎?不然先回去休息吧?”
“沒事,不用,”雲諫回神,“我只是,呃,我好像知道這個強制契約的法術要怎麼才能解開。”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強制契約是超能教派在宿方城龜藏多年、即使被二十八宿清剿過數次都始終存在的重要底牌之一,也是二十八宿至今都頭疼不已的大麻煩,是二十八宿的精英研究團隊耗費數年時間尚未攻克的難題。
結果剛加入南宮隊沒幾天,就連基本戰鬥技巧都一知半解的離化居然說他能解開?
“那太好了!”唐艾白瞬間熱淚盈眶,毫無質疑的意思,三兩步衝到雲諫面前,按着他的肩膀往罪犯面前推,“那先拿他做個實驗,放心,我還沒把今天抓來的罪犯錄入系統,你隨便試,翻車了也不用寫報告!”
罪犯:“……”
他還坐在這兒呢!討論這種生殺予奪的問題好歹離他遠點吧!
雲諫也沒想到唐艾白如此信任他,倒也沒推脫,聽着終於想起解咒步驟的貓玩具的指揮,兩指併攏靠在罪犯的太陽穴,精神力驟然收發,引導着後者腦海中的契約桎梏向外移動,順着他的指尖流入經脈,最後被狸花貓貓體內浩瀚的貓貓神之力吸收殆盡,只留下指腹幾滴臟污的水珠。
[這不是水珠,是隨契約附加的詛咒之力的實體化。貓貓神當初創造魚苗保護術可不是為了這種腌臢事,那些教派應該是加了不少輔助術法,只是級別太低手段又粗糙,才會在解除時一併析出。]
雲諫接過唐艾白遞給他的玻璃瓶,把水珠存儲其中,瓶身塞緊,遲遲沒有言語。
超能教派在強制契約時消耗超能力組成的契約桎梏,被他一口氣吸收到體內,轉化為自身可用的力量,轉化得太過迅速又充盈,導致他精神力爆滿,現在只想衝到外面去亂殺三百頭地獄犬。
唐艾白等人沒有察覺,還在忙忙碌碌地檢查着罪犯的強制契約是否已經接觸,同樣能感覺到狸花貓貓身體狀況的貓玩具則格外擔憂。
[你能堅持住嗎?要不先回休息室,變成貓咪形態拆個家發泄下?]
“不用,我有辦法。”雲諫深吸口氣,將無法吸收的多餘精神力全部轉移到本體。
坐在教室里的本體綳直後背,目光瞬間銳利起來,從書包里掏出厚厚一沓數學模擬卷,唰唰唰驗算起來,下筆如風,一個早自習刷出七八套,驚呆了旁邊偷看的同桌。
“不愧是我,”雲諫美滋滋,“把這幾個罪犯的強制契約全部解除,我還能再刷一本物理大題練習冊!”
貓玩具安靜如雞。
另一邊,意識到玻璃瓶中的渾濁水滴中蘊含著大量詛咒的唐艾白,並沒讓雲諫着手解除其他罪犯的強制契約,而是留下喬亮和鵬化繼續審訊,自己則拉着雲諫去醫護室做檢查,反反覆復確認過他身體無恙,這才高興地拍拍他的肩膀:
“能夠解除教派強制契約的法術,這絕對是大功一件!值得你獲得超能一級勳章了!”
儘管迫不及待地想要繼續審訊那些在強制契約的約束下他們甚至不敢直白問話的教派信徒,唐艾白還是把雲諫送回休息室里補眠,自己則興沖沖地往總部的負責人辦公室里闖,邊跑邊揮着手寫的潦草紙條:“我來送報告的!有急事,趕緊讓我進門!”
數千米遠的三層別墅裝潢堂皇的地下室內,隱在紫色煙霧中盤腿而坐的長袍男子兀地吐出一口鮮血,睜開眼睛,原本淡然的表情變得異常猙獰。
“強制契約被破除了!”他嘶啞吼道,“死衛都在哪兒?趕緊去查!不管是誰做到的,不計代價殺了他!”
紫色煙霧的外圍傳來四五處響亮的爆破聲,面戴銀甲的死衛們拱手半跪在地面。
長袍男子急促地喘了幾口粗氣,表面冷靜下來,只是心火始終翻湧,隱約有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感。
“要是力有不逮……碧落黃泉尋鬼師。以三十女嬰靈魂為引,他自會見你。”
死衛齊聲應是。
……
雲諫對外面由於自己解除了罪犯強制契約而引發的一系列兵荒馬亂一無所知。他化作貓咪形態,肚皮朝向太陽的方向,粉嫩的貓爪伸展在頭頂,睡得小呼嚕直響。
本體則在目瞪口呆的同桌的注視下持續奮筆疾書,甚至還能一邊聽英語課一邊寫數學卷子,等到晚上放學時,腳邊摞了厚厚一沓寫完的試卷。
“你可真行,”顏安青從他身後冒出來,翻開他幾乎全對的卷子,嘖嘖感嘆,“又沒到月考,你這麼勤奮幹嗎?”
雲諫慢吞吞地收拾好書包,跟他一起走出門,含糊着略過這個話題:“閑着也是閑着。”
“搞不懂你們這些好學生,”顏安青聳肩,兩手插兜弔兒郎當地往外走,等到走出校門,附近的人流變得稀少,他靠近雲諫,神神秘秘地小聲說,“欸,我跟你說,我今晚有個特別刺激的活動,你要不要參加?”
雲諫“啊?”了一聲,還以為顏安青是在邀請他一起回去玩遊戲:“都這麼晚了,明天還要上學,你不睡覺嗎?”
“不是打遊戲,打遊戲有什麼意思,”顏安青揚起下巴,得意洋洋地沖雲諫挑起眉毛,“我們今晚去找貓——相信我,絕對是你從沒見過的貓!我已經定位他好幾天了!我帶你一起去怎麼樣?”
雲諫:“……”
他後背一涼,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