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違約

“我叫維吉爾，你們別看我現在是這個樣子，一個變種人，可我之前也是一名人類，是一名學院的科學家。”

“總之，我和學院的一些理念並不相符，我逃了出來，然後為了保護自己，我決定躲進發光海，沒錯，就是聯邦那片最危險的地方，但以我人類的身體根本沒辦法承受那裏的輻射環境，所以我選擇讓自己成為變種人。”

“那是一種叫做FEV的病毒，簡單來說，我就是通過注射這種強制進化病毒，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我忍不住打斷了維吉爾的話，有些激動的說道：

“等下，你的意思是，聯邦的變種人，全都是學院研發出來的嗎？”

維吉爾搖搖頭：“不算是，對於FEV的計劃我並沒有全部了解，但據我所知，學院一直在研究的都是變種人變異DNA序列方面的數據，不過他們確實想要藉助FEV病毒來進一步強化人體。”

我想起了曾經在學院實驗室瞥見過幾眼的那些變種人，他們被封閉在一台台巨大的液體罐中。

我看向尚恩，他對維吉爾的說法點了點頭。

維吉爾摘下眼鏡，用他那雙巨大而又粗糙的變異手掌握住，然後嘆息一聲，接著說：

“人類成為變種人，只需要注射FEV病毒然後等待就可以了，但變種人如果想要恢復成人類，還必須要有自己人類時提取出的血清才可以做到，就是我剛才提到的那個血清。”

“奈特，我跟他的見面已經是很多年前了，他當初來到發光海詢問我進入學院的方法，作為交易，我要求他將我藏在學院內的血清帶出來。”

“然後沒過多久，他又來找我，說學院現在正在追捕我，他們發現了我藏在發光海，我不能再在那裏獃著了，奈特讓我離開聯邦，到這裏來等着他，他說他會想辦法把血清帶來給我的。”

“我別無選擇，尤其是在發現發光海多了不少合成人的蹤跡后，我只能離開聯邦，來到了米德爾塞克斯，這裏距離聯邦並不遠，如果奈特找到了血清，我相信他會很快帶來給我。”

“我那麼相信他，但是，但是我等了這麼多年，你卻告訴我，他死了。”

維吉爾十分悲傷，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問他：

“那…那如果沒有血清，你會怎樣？”

維吉爾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腦袋，然後又站起身，來到一處鏡子前。

那面掛在牆上的鏡子因為他剛才的怒火已經碎裂了一部分，破損的鏡面中反射出維吉爾那張變種人的面孔。

“我…我已經支撐了太長時間，憑藉一些其他的東西，但沒有血清，我遲早還是會變成一頭徹底的怪物，變成一頭沒有思維、沒有人性的怪物。”

我看到了那些倒在地上的各種植物和滿地的瓶瓶罐罐實驗用具。

尚恩這時彎下腰，撿起一根試管，試管幸運的沒有被砸碎，裏面有些深藍色的液體在流動。

他拿着試管來到維吉爾身後，問道：

“是這個嗎？”

維吉爾轉過身，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搖了搖頭，滿臉絕望地說：

“沒用的，這些東西只能稍微延緩我的轉化，沒用的……”

然後，他站到自己的實驗台前，茫然無措地撫摸着檯面，沉聲道：

“你們走吧，離開這裏，永遠也不要再到米德爾塞克斯來了。”

我急忙站起身，提出了剛才就一直在我腦袋中環繞的問題：

“但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合成人在你這裏？而且，你們沒有什麼武器，你們是怎麼在這裏生存的？最重要的是米德爾塞克斯距離聯邦這麼近，你怎麼就沒有想過回去？”

維吉爾看着我，他那雙變種人的瞳孔中有些不明不白的情緒，似乎是憎恨，或許也有其他的，他就這樣看着我，盯得我都有些心裏發毛了。

然後，他才緩緩開口：

“如果你們是人類，我一定不會讓你們離開的。”

尚恩靠近了我，他似乎已經準備好了下一秒就把維吉爾撕碎，但我攔住了他。

維吉爾閉上眼，長嘆了一口氣，站到了房間的邊緣處，將目光投向遠處的黑暗中。

“如你所言，在這裏，只有合成人，他們本來也都是學院的合成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逃了出來，然後，在某個組織的幫助下，來到了這裏躲避學院。”

“某個組織？”我想了一下，一個名字出現在腦海中：“鐵路？你是說，鐵路？”

維吉爾似乎有點驚訝於我知曉這個組織的名稱，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接著說：

“是的，鐵路幫助從學院中逃出的合成人，然後把他們送來這裏，起初，我和這些合成人並沒有什麼交集，但後面，他們面臨了很大的生存問題，我因為還擁有一些資源，所以幫助了他們，直到現在。”

“至於你說的武器，是我收繳了所有的武器，這些合成人並不是純粹的機器，他們被賦予人性，而人性中本就存在善惡，所以為了防止他們的惡行不被控制地擴散，我將所有武器都只用在了防禦上，在活動中心的周圍，都很安全。”

維吉爾在說這些的時候打量着我和尚恩，似乎想看出來我們倆對於他的這種觀點和行為有沒有一些過激反應，但我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打斷他的話。

對於合成人的評價，我曾無數次的從各種各樣的人口中聽到，而從變種人口中說出來這樣的觀點，確實會有些奇怪，不過也只是有些罷了。

於是他接著說道：

“相信你們也發現了，在這裏，所有的電波信號都被隔絕，沒錯，也是我做的，為了防止學院發現我們的蹤跡，或者說，為了防止任何人發現我們的蹤跡，我不得不這樣做，但後果就是，所有的消息來源，都只能通過偶爾從聯邦逃離過來的合成人告訴我。”

“起初，是一些爭鬥，學院和兄弟會的爭鬥，然後，就爆發成了戰爭，直到最後一位合成人到來，他告訴我，鐵路已經要完蛋了，鋼鐵兄弟會也是，聯邦已經徹底變成了學院的聯邦了。”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合成人逃過來了，再也沒有。”

“所以我更不能回去，我只能等，等着奈特什麼時候把血清給我送過來，我就這樣一直等着，等着，十幾年過去了。”

“準確是十幾年來着？我記不得了，我的記性越來越差了。”

維吉爾重新戴上眼鏡，然後坐回到床邊，像是喃喃自語一般說著：

“走吧，走吧…都走吧…讓我靜一靜，讓我一個人獃著……”

我還想問他一些事情，但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問不出來了。

於是我和尚恩轉身離開了房間，站在升降梯上，我最後看了一眼。

一片狼藉的房間，搖搖欲墜的吊燈，維吉爾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的目光一動也不動地注視着地面。

按下升降梯的按鈕后，我終於說出了一句話。

“抱歉，維吉爾博士，我很抱歉。”

我沒辦法邀請他回去，因為學院確實已經不復存在，以聯邦現在的最高科研技術水平，估計對於他的問題來說也是無濟於事。

再加上，父親的約定已經讓他白白等了十幾年，我不敢再給他任何的希望，對於維吉爾博士來說，或許我們永遠也不出現才是最好的結果。

那樣的話，他至少還可以滿懷希望地繼續活下去。

有時候真相只會給人帶來痛苦，我深知這一點。

升降梯穩穩停到了地面，我和尚恩往前走了幾步，院子裏燈光不算明亮，但也可以看見，有不少的合成人都站在周圍看着我們。

然後，下一秒，一個巨響從我身後傳來。

嘭——！

我心中升起一陣不非常不好的預感，周圍的合成人都驚恐地朝這邊跑了過來，還一邊喊着。

“博士！”

“博士！博士！”

我轉過身，尚恩已經走了過去，他蹲下，查看了一番后，搖了搖頭。

不遠處的地面上，一具血肉模糊的變種人屍體正靜靜地趴在那裏，綠色的血液流出，像樹枝一般延伸到地面的縫隙中，然後淌過一副摔碎了的眼鏡旁。

維吉爾博士，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