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付之歌詠

第一百四十章 付之歌詠

“‘尊敬的國家領導,親愛的同胞們’,對,接下來是問候語,可以隨便寫點……‘我們深知異能協會無法代表全體異能者發表任何聲明,但是任何群體都需要激進的力量’,不對,把‘激進’改成‘勇敢’。”

“博士,改好了。”

“不錯不錯。”於渚點點頭,繼續對着打印的草稿念,“下一句是,‘末世是一個全新的危險的時代,我們作為這個時代中出現的具有代表性的新群體,願意以自己為先驅,探索適合異能者生存的新原則、新秩序,直至與原社會接軌’,不行,這一小句改成‘但我們並未放棄與社會接軌’,逗號……”

“於渚,於渚在哪?”

門外傳來吵鬧的腳步聲,他將草稿文案交給負責打字的成員,然後起身開門。

“這不小文嗎?找我有事?”

“付先生在哪?”楚景文帶着一身冷氣,顯然剛從外邊急匆匆回來,“我去了他的出租屋,沒有人開門。”

“真的嗎?那真讓人擔心。”於渚撐在門框邊,面上浮現幾分虛假的憂愁,“不如你去派出所報警怎麼樣?”

“我來問你要付先生家裏的鑰匙。”

“那你可問錯人了,整個協會裏,和他最不熟的就是我。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情,那就……”

“於渚。”十八九歲的少年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領,迫使他低下頭與自己對視,“付先生到底在哪?”

“你幹什麼?”

“小文別亂來啊,於博士幫了我們很多忙,他一直都待在倉庫,沒有見到會長。”

“是啊,你的異能還是他給的,你擔心會長我們可以理解,但是有話還是得好好說。”

原本四散在各處整理物資的成員紛紛湊過來阻止他的無禮,好像他就是那個無理取鬧的人,但是他們明明都聽到了他的質問,卻無人在意付詠的下落。

楚景文緩緩鬆開他,退回安全的距離外,而他也悠然自得地整理衣領,好似什麼也沒發生。

在付詠的管理下,異能協會的成員可以在別人的挑釁里極力保持理智和忍耐,而他失蹤不過三天,他們便換了個模樣,甚至還想做出更為激進的舉動。

“是我冒犯了。”他快速讓自己平靜下來,抵抗精神力的入侵,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向於渚鞠躬道歉,“對不起,於博士,我再去聯繫付先生的一位朋友,說不定他知道他的去處。”

“去吧。”於渚可不擔心他聯繫誰,畢竟他還沒折騰什麼么蛾子,就算把獵鷹小隊都請到這間倉庫了,他們也沒有什麼證據干預他,當然,寧玉那伙人說不定正在哪座安全區里打喪屍,想來也來不了。

楚景文面無表情地走出倉庫,不過他沒走幾步,便被一顆石子砸中小腿。

他往左邊一看,小春正躲在廢棄的金屬桶後向他招手。

“你不是待在安置區嗎?”

“我已經沒事了。”

他不太贊同地看着她,他可是記得小莫之前死在她眼前,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創傷,所以付詠把她留在安置區的房子裏休養了好一陣子。

“那你怎麼找到這裏?”

“付先生之前帶我來過一次。”小春咬了咬唇,略帶猶豫地說,“付先生是不是有危險了?”

“……是。”楚景文看了看周圍沒有其他人,便也蹲在金屬桶后,低聲告訴她,“我懷疑付先生被於渚催眠了,但是我不知道他具體在哪,也沒辦法救他。”

“出租屋都去過了嗎?京西區的早餐店呢?”

“我都去過了,出租屋沒人回應,而我也沒有鑰匙。”

“不,京西區還有一間剛置辦的出租屋,在通華路。”她看他一臉迷茫,立即解釋道,“這是付先生在半個月前租下來的,那時候你因為進階異能而陷入昏睡,所以你不清楚。不如這樣,我跟你去,我用我的異能試着開鎖。”

“好。”

明封省硫磺礦場後方,隨着感染工人逐漸死亡,原本臨時改為救治區的一棟礦工宿舍此時顯得格外冷清。

“飛機設備已經檢查完成,等工人們密封好礦石,今天下午就可以起飛。”

“那太好了。”

“你做好準備,從礦場去往機場的公路並未完全疏通,吳連長他們的人主要負責護送硫磺礦,可能騰不出人手保障你和晨毅的安全,你務必小心。”

“隊長放心……對了,寧玉的情況怎麼樣?”

“她已經好轉,可能最近就會醒來。”

“那我離開之前,再去看看她。”

“去吧。”

何菀寧輕手輕腳推開門,看到躺在床上沉睡的寧玉。

“寧小玉?醒了嗎?”

她沒回應,她便坐在床邊仔細看她。

“你已經睡了兩天了,拖你和晨毅的功勞,七階喪屍死去后,礦場的工作漸漸恢復,駐守部隊着手於清理公路上的喪屍,打算恢復我們這與京都的聯繫,所以,今天下午我就要帶着晨毅回去了。”

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還算正常的溫度,“這裏的東西簡陋得很,那天裴湘把你背回來,我想用熱水給你擦洗傷口,卻發現熱水器已經凍壞了,我急得叫章言給你燒熱水,可是你的腳和皮靴子黏在一起,一扯就是一塊皮。我不敢扯了,媛媛也急,把我推開,親自動手。”

“我脾氣好,不跟她計較這些細節,但是你得幫我記着,哪天我在訓練場上把她打趴下了,你就幫我吹牛,氣死她。還有晨毅,他已經冰涼冰涼的了,但是,但是我們都不相信他就這麼輕易地死了。”

瘦得沒了臉頰肉的姑娘越說越喪氣,兩邊肩膀耷拉下來,撇着嘴說,“那天你被打中心臟,我們也是嚇得半死,我們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可是你奇迹般地活下來了,當然離不開軍事醫院那幫老頭子的功勞,所以我們也想把晨毅送回去,讓秦教授看看有沒有其他法子。”

“那你還不趕緊收拾裝備。”

“我馬上就去……”她自然地接上話茬,又猛地察覺,“你,寧小玉你醒了?”

寧玉扯出一抹笑容,蒼白的手從被褥里伸出手與她交握,“晨毅會沒事的,你也要小心。”

何菀寧被她的溫度凍得一哆嗦,反手把她握得更緊,“放心,我這個王牌出馬,一定把他平安送到軍事醫院。”

“需要把他送去醫院嗎?”千裡外的京西區,小春擔憂地看着床上的付詠,“他少說也被催眠了三天,不知道身體撐不撐得住?”

“還有心跳和呼吸。”楚景文走到窗邊看下去,“這裏離馬路有一段距離,等會我去路邊打車,你就在這裏等我。”

“不用了。”

“付先生!”她驚喜地撲到床邊,“你感覺怎麼樣?你失蹤了好久,我們到處找你。”

“付先生。”他也回到房間裏,杵在一邊不說話。

“我睡了多久?”付詠難受地按壓太陽穴,緩解腦海深處的鈍痛感。

“不曉得具體的,但是三天前於渚說你還和什麼秘書提交了意見。”小春想給他倒一杯水,卻發現這處新租的房子裏什麼也沒有,“付先生,要不要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三天?雷秘書?”他沒聽進她的第二句話,所有的心思都在琢磨三天前發生的事,“於渚現在在哪?”

“在城郊那間倉庫里。”楚景文開口提醒他,“他把所有的精神系異能者都迷暈了注射所謂的進階試劑,然後用精神力操控了很多人。”

“他竟然敢!”付詠急火上涌,腦袋的鈍痛愈發強烈。

“付先生,你要不先去醫院看看?”

“我提上去的意見是不是被否定了?”

“是。”

“不行,我必須先去一趟倉庫。”

付詠強撐着下床,剛一站起來便兩眼發暈,復又倒在床邊。

“可能是昏睡幾天沒吃東西。”小春和楚景文把他扶好,她從荷包里找來找去找到十幾塊錢,“您還是先休息緩一緩,我去街邊給你買吃的,馬上回來。”

兩人看着她離開,一時無言。

“小文,你說,於渚他是不是要毀了我們?”

“是。”他語氣平靜地說,卻回想起他在倉庫里聽到的話,“他好像在寫什麼聲明,我沒聽清,大約是有‘新秩序’之類的詞語。”

“我當初收留他,本以為他也是個被抑製劑禍害到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可我後來知道他就是被軍隊通緝的那位博士,我也沒趕走他,因為,我也想要七階異能,我想大家都得到七階異能,然後趁着大選的熱潮,用輿論逼迫那些人把我們送到一個特別安置區,讓我們免於抑製劑的痛苦、免於他人的孤立,全靠自己的雙手和異能創造新的家園。”

楚景文聽着他的話,同時耐心地按摩他的後背,減少久睡帶來的僵硬感。

“協會的初心是幫助因為抑製劑而生活困難的異能者,但我的能力不夠,我買不起足夠寬敞的房子,囤不到豐盛的食物,湊不齊治療的藥品,所以,我只能另謀途徑,嘗試幫你們擺脫抑製劑的困擾。”

“可是,這一切都隨着我的一次次錯誤而變了味道。”

“付先生,你沒有錯。”他難得否認了他的話,“你只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算是吧。”付詠難耐地咳了幾聲,心中泛起深深的無力感,“於渚他究竟想要做什麼?我還能怎麼阻止他?”

“他好像要帶人去機場。”

“什麼?”

“我也不確定。”楚景文低頭想了想,當時剛進倉庫的時候,幾個成員確實在旁邊討論機場的路線,“我聽到他們說,於渚要安排一些人去往機場,然後守衛那裏,我也沒聽明白什麼意思。”

“於渚怎麼可能好心守衛機場。”付詠越想越擔憂,不自覺地抓緊他的手,“聲明?新秩序?他很可能是想以京都機場要挾衛明那些人,你身上還有現金嗎?”

“沒有。”

“你現在馬上回到南島路的那間出租屋,在那一層樓的樓梯扶手上有一個小孔,我把備用鑰匙塞在裏面。你現在就過去,拿了現金就打車去機場,一定要想辦法在於渚之前到達那裏,然後先躲他遠遠的。”

“好。”

“小文。”他忽然停頓下來,抬頭定定看着他,因為昏睡和飢餓而深深凹陷的眼眶裏爆發堅定的目光,“我知道你是個聰明又冷靜的孩子,你已經鎖定了寧玉的磁場,但是生命系異能還有辦法殺人。”

楚景文默然。

“於渚不會料到你提前進入機場,所以他也不會耗費自己的精神力把偌大的航站樓掃過一遍,到時候,你先觀察他的行為,報給警局。必要的時候,我是說必要的時候,你要殺了他。”

他知道這對一個剛成年的少年來說太過苛刻,畢竟他在獲得異能之前也不過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高中生。

“你能做到的,於渚的異能可能也晉級到六階了,但是你是七階生命系,你在近距離內,可以瞬間殺死他體內大量的西塔粒子,讓他變成異種怪物。”

“我盡量。”他低聲回答。

“好孩子。”付詠鬆開他的手,靠在床頭,“快去吧,是我無能,才會讓於渚有可乘之機。算我,算我求你。”

他感覺到腦海里的鈍痛愈發頻繁,好像有人把他的腦袋當成掛鐘,一下又一下地錘個不停。

他想到了於渚之前給他調製的試劑,所謂的可以緩解抑製劑副作用還能順帶生髮的試劑。

“人死了,屍體可不就發毛嗎?”他自言自語道,費力地咳了幾聲,睜眼再看房間裏,已經沒了楚景文的身影,“於渚,於渚,我在地獄等你,等着……收拾你。”

骨瘦如柴的男人從床頭滑下去,如同安眠一般躺在簡陋的木床上,不時有一陣寒風從窗縫裏吹來,帶去他僅剩的一點點溫度。

“付先生,我買回來你最愛的芥菜粥。”小春急匆匆地提着一小碗的熱粥進來,放在床頭柜上,“小文去哪了,付先生?快醒醒,先吃點東西再睡吧。”

她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臉頰,手感一片冰涼。

“……付先生?”

“……我買回來你最愛的芥菜粥。”

————

“小姑娘,你怎麼睡在公園裏?”

“我和爸媽走散了。”

“餓了嗎?要不你先跟我回去吃點東西?我店裏有皮蛋粥,還有芥菜粥,可能現在還是熱乎的。”

“我走不動。”

“腿受傷了?”

“我在和爸媽失散前剛打了抑製劑,今早上開始走不動了。”

“那我背你回去,介意嗎?”

她搖了搖頭,看着他蹲下來,十分信任地趴到他的後背上。

那一天秋高氣爽,她遇見了她一生中最明亮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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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她天性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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