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仍然在追夫
多年平衡一朝打破,帶來的是無休止的蝴蝶效應。
西澤爾與議會徹底撕破臉面,多德帝國內部風起雲湧,與聯邦的邊境也摩擦不斷。
作為一系列事件中的蝴蝶之一,裴懷清表現出對這場戰爭意外的在意,時不時關注星網官方賬號,看看今日軍事情形。
大抵是西澤爾多年積累的聲望與底氣,在他離開一周后,就傳來國內局勢被徹底穩住的消息,議會高級官員徹底洗牌。網上一片叫好,但聯邦與帝國的邊境時不時仍有些小摩擦,需要西澤爾親自動身。
裴懷清想起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忍不住發出深深的疑慮:奧卡西他們真的能治好西澤爾么?
在他自己還未意識到的時候,池小六率先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小清。”
池小六忽然叫住他。
“嗯?”
裴懷清從終端的戰報中抬起頭。
池小六依舊面無表情,但眉頭可見微微的山巒:
“你最近是不是對戰事過於關注了?其實沒什麼大事,帝國與聯邦的摩擦年年都有,打了那麼久,最後都沒什麼。”
不如說,戰爭每年都在發生,但最後也不會傷到根本,兩國也不會引發大規模的星際戰役,否則受到波及的可不止帝國與聯邦的子民。
“是這樣的么?我確實不太懂。”
裴懷清笑了笑,筷子戳着食物,垂下的睫毛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池小六盯了他半晌,忽然篤定地說。
“你喜歡西澤爾。”
裴懷清動作一頓。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啊,怎麼可能嘛!哈哈哈。”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出來對西澤爾的感覺,畢竟對方之前對他造成的傷害不是假的。但一想到後來相處時,他的溫度,味道,身體,動作,還有眼神……一切看上去是那麼深情與溫柔。
“那是什麼心態?”池小六拖着腮仔細端詳他:“我換句話來說——你願不願意和他在一起?”
裴懷清僵了一會,低下頭去:“……不願意。”
現在的心思,說原諒太假,說怨恨也不恰當。
他和西澤爾各方面都相差太遠,不是一個喜歡與不計前嫌就能糊弄過去的,裴懷清還不想那麼賤。
他甚至都不清楚西澤爾這次追求他,以後會不會又因為其他的事情把自己丟掉。
池小六也明顯不懂這些:“既然可以接受,為什麼不試試?”
獸人的普遍觀念里,只要有點好感就可以上升到情侶關係,不合適就再分唄。
他不知道裴懷清和西澤爾的過去,裴懷清只給了他一個敷衍的苦笑。
池小六看了他很久,最後也只是若有所思地離開了。
回到房間,裴懷清給陽台上養的花澆了澆水,而後搬了張凳子,把畫架擺好,望着外面天空發獃。
西澤爾給他們找的地方位於多德帝國偏遠星球,大概是知道他喜歡這些自然景色,所以這裏遍佈樹林,海洋廣闊,從早到晚的風景非常美。
外面的雲不斷變換着形狀,像被揉捏來揉捏去的棉花,慢悠悠地行走着。正午光線很明亮,襯得天空藍到發綠。
他正大腦放着空,忽然,眼前一黑。
“嗯?”他晃了晃腦袋,要下雨了?
定睛一看,瞬間瞪大了眼睛。
“你怎麼在這裏?!”他震驚地與笑眯眯的奧卡西對上了眼神。
奧卡西嘻嘻地沖他打了個招呼,拉開窗戶,靈巧輕盈地從窗檯跳進了陽台。
裴懷清下意識往下面看了眼。他住的是五樓小別墅啊!
然而就是這一眼,他突然就能理解奧卡西是怎麼上來的了。
“封瀾?艾賽亞?你們……”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封瀾巨大的翅膀在空中翻飛,拉着艾賽亞跳了進來,眼皮跳了跳,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退到了角落去:
“……你們知道這算私闖民宅么?”
“不都是熟人么?來串個門怎麼了。”奧卡西拍了拍手,把沾到的灰塵抖掉:“再說了,下面有西澤爾的人監視着,不使點非常手段還真就進不來。”
他指的非常手段是封瀾的翅膀。
槽多無口,裴懷清迅速躲到了門后,探出一個腦袋:“你們別過來!這座房子可是有警戒裝置的!”
“阿清這就讓我很傷心了。”
封瀾落定腳,臉上掛着熟悉的面具,沖裴懷清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你警惕他們也就算了,為什麼連我也要防備呢?”
他誇張地嘆了口氣:“都是西澤爾的錯,害得你連我這個朋友也不認了。”
裴懷清有些遲疑,畢竟封瀾的確對他有恩,但這不代表對方就是個好人,更何況他都不知道這傢伙和艾賽亞他們都認識!
“你別想打感情牌。”裴懷清瞪他,“你們先說,來這裏幹什麼?”
封瀾覺得對方這模樣像是只護食的倉鼠,忍不住悶笑兩聲,理所當然道:
“當然是幫你擺脫西澤爾這個苦海啊。”
他環視了一周,搖搖頭:“瞧,他連給你安排的地方都這麼簡陋。”
一旁的奧卡西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我們是來幫你的。為了這個,可是託了不少關係才聯繫上封大少爺呢。”
“什麼意思?我不需要。”裴懷清悄悄用終端給池小六發送信息,一邊回應:“西澤爾現在不會傷害我,倒是你們,非常可疑。”
“你很了解西澤爾么?”封瀾挑眉,“我和他認識了數百年,他如果喜歡上一樣東西自然足夠長情,但在某方面來說,他又非常薄情,連父親死去都無法讓他流下一滴眼淚。你覺得,在他看來,你比得過他的高官地位與家國情懷?”
“那不關我的事!”裴懷清聲音忽然大了起來,他有點生氣,但又不知道是哪裏被氣到了,但他覺得西澤爾不應該那麼不堪:“我和他沒有那種關係!”
“你怎麼來說些沒用的東西?”艾賽亞無語地看了封瀾一眼,而後對裴懷清說道:“別聽他嘴裏跑火車,我們真的是來幫你的。”
奧卡西接過話頭:“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和西澤爾談成的條件么?西澤爾答應了,但我們還有一點沒有說——實際上,治療技術是不成熟的。但當時為了保命,所以我們就隱瞞了下來。”
“治療西澤爾的成功率可能還大點,但對於你來說,你在手術台存活的概率是非常小的,艾賽亞是幾千個實驗體中唯一一個存活下來的混血。”
裴懷清手指摳着門框,眼神發愣。
對哦,他都忘了,自己這具身體好像活不過兩百五。
——可惡!什麼殘破的身體都讓他碰上了!
“不過,現在我們聯邦新建了一個基地,基金非常充足,設施也有了一個大的提升——你要來試試么?”
奧卡西眼珠中閃過一絲精光。
裴懷清本來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但他不小心看見了奧卡西的眼睛。
漩渦般的瞳孔,吸引住他的視線,最後流沙般將他全身感官與意識包裹。
他大腦麻木了起來。
聽見自己說了一聲——“好”。
……
一架低調的飛行器正在雲層中穿梭。
“你們最好確定自己的計劃靠譜。”封瀾將昏迷過去的裴懷清放在床上,笑意微微發涼:“否則小心我違反合約,殺了你們哦。”
“放心吧,當初就和你說好了的,不會反悔。”奧卡西聳聳肩,“我們一直配合得不是很好么?之前給你和裴懷清拍的照片,你還喜歡么?”
他指的是三年前跟在身後給他們在薰衣草花田拍的照片。
封瀾:“別轉移話題,你知道我指的什麼。”
“不會對他有傷害的。”奧卡西嘖了一聲,“我們的最終目標是西澤爾,要是裴懷清出了事他一發瘋,我們就全完了,誰他媽敢動啊?”
“最好是這樣。”
奧卡西沖他一笑。
封瀾居高臨下地嗤了一聲:“別用你那奇怪的藍面族異能對付我,沒有用。”
奧卡西:“我可沒有對你下手,要是我能控制你們這些高等級人類,我早就親自對西澤爾下手了,還至於等到現在?”
他又看了眼床上睡得安穩的裴懷清,想起剛剛這人被自己控制的模樣,喃喃自語道:
“他是第一個我成功控制的高等級人類,很神奇。”
……
裴懷清離開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被傳送到了西澤爾的終端里。
於此同時,一條沒有顯示Ip地址的陌生賬號對他發了一條消息:
“您的身體數據有利於改進裴懷清的身體素質,如果缺少了您,手術的結果可不能保證哦。”
這個時候他剛剛處理完軍務,還沒有脫下軍裝,虛擬屏幕的光暈撒落在他臉上,更加顯得面色冰冷,卻沒有半分意外之色。
“長官?”卡米拉苦着臉,“現在該怎麼辦啊?”
裴懷清怎麼老是被人抓走啊!這孩子是不是有什麼招災的體質?
“我知道他在哪兒。”西澤爾忽然說道:“他們的目的是我。”
卡米拉愣了:“長官?怎麼回事?”
西澤爾捏了捏挺直的鼻樑:“你聽說過深海白鯨的故事么?”
卡米拉如他所料搖搖頭。
西澤爾解開了軍裝襯衫,動作迅速地換上便服。
“我從托特法官的一本書中了解到,有一種生活在特定島嶼上的變異白鯨,雌雄同體,他們會吞噬掉最強大的同類,獲取他們的力量。”
他將長筒軍靴換成易於行動的短靴。
“早在裴姓皇室存在的時候,就與聯邦有所勾連。”他利索地套上軍用背心,再綁上腿環:“經過這些天的調查,我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聯合的人體實驗,名字就叫做:白鯨計劃。”
說到這裏,西澤爾垂下睫毛:“我父親失蹤的遺體,後來在皇室的秘密實驗室中被發現。他是被研究的那一個。但很顯然,因為身體受損面積太大,已經不符合他們的條件。還有你,作為強大的軍雌,你也是他們的實驗材料之一,但根據實驗結果來看,仍然無法成功。他們有無數的實驗體,但還差一個合適的軍雌樣本。”
卡米拉看着他短短一分鐘換好了所有的衣物,眼花繚亂又稀里糊塗,吵吵嚷嚷地跟在後面問道:“等等,所以您的意思是——”
西澤爾腳步沒有停下,走向外出通道,眉宇間凌厲得像一把出鞘的劍,又像是冰冷的槍。
他整裝待發,要奔赴的不是戰場,而很可能是自己的墳墓。
“我是他們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卡米拉。如果沒有我這樣的身體,他們的‘白鯨計劃’,會失敗。帝國的重要事項我大多已經處理完畢,遺囑早就立好。”
“一旦我出什麼事,扶持索爾上位。”
“您的意思是要成為他們的實驗體?!不,這怎麼能夠!”
“我別無選擇。”
西澤爾想到自己搜集而來的各種混血實驗體調查報告,奇高的死亡率讓他心頭髮緊,近乎呼吸困難。
他放輕了語調。
“就當是為了我自己。”
當初裴姓皇室殺了他全家,於是他厭惡小皇子,冷落小皇子,間接導致他的死亡。
他和裴懷清之間的感情本就是恩怨交織,愛恨不明。西澤爾三緘其口,不是因為三分鐘太長,也不是因為這份喜愛不夠。
話語承載的愛意太過輕薄,他無法理所當然地要求裴懷清和自己,靠着幼稚又單薄的訴說,跨過那條鴻溝。
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
第一次想共享自己的一切。
第一次在意那麼多。
至少不要那麼早死去。
讓他有機會,還他一個清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