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嘖。我就知道沒好事。”
話說得不好聽,語氣里卻沒有不耐煩。顧澤低頭,對夏秋耳語了一句“等我”,隨後就在趕來的工作人員的指引下登上了舞台。
當顧澤拉下臉上的黑色口罩,舞台上的嘉賓、舞台下的觀眾們瞬間如同乾草被點燃,發出高分貝的尖叫。
就連拿回了麥克風的主持人也忍不住大聲道:“クー·ザワ!是クー·ザワ到場了!”
夏秋聽不懂別的,唯獨聽懂了“クー·ザワ”是顧澤二字。
“想把你叫來可真不容易。”
舞台上那位打扮得極其時髦的男性化妝師朗笑着向顧澤展開了雙臂,顧澤便也神情自然大步流星地走過去與他碰拳碰肩。
“待會兒再收拾你丫。”
完成碰肩的一瞬,顧澤完美地收斂起了自己身上的殺氣。他與男性化妝師同時轉身面對四面八方的所有鏡頭,兩人在鏡頭前要好地搭着彼此的肩膀,露出老友重聚的開心笑容。
一位優雅如白天鵝,有着正統系貴公子的氣質,容貌柔和細膩,帶着一種雌雄莫辨的精緻。另一位渾身寫滿叛逆時髦,狂野性-感彷彿要化為實質送身上溢出。閃光燈亮個不停,現場所有觀眾的視線都集中在兩個魅力點滿、但魅力又截然相反的化妝師身上。哪怕是身為圈內人的現場導演、副導演與場務也得感慨一句:這兩位天之驕子站在一起可真不是一加一等於二。
夏秋也看得有些呆住。
不過她馬上就回過了神來了,因為有人輕拽了下她的衣袖。
“這邊。”
胸-前掛着工作牌,身上穿的T恤也表明她是現場工作人員的女孩操着日本味極濃的中文,把夏秋帶往了後台。
舞台上的顧澤這才不着痕迹地移開了始終不離夏秋的視線。
“實在是太抱歉了,我們八名木老師這麼任性!”
“打擾到您和顧桑的約會,實在是不好意思!”
後台,一位自稱是八名木聖司經紀人的女性止不住地向夏秋連連鞠躬。旁邊戴眼鏡的年輕翻譯在翻譯經紀人的話時也是不停地向著夏秋連連鞠躬。
“沒事沒事!”
夏秋是紅旗下長大的孩子,她從小受的就不是三跪九叩的教育。這會兒見人對着自己不住的點頭哈腰,她不光不覺得神清氣爽,反倒是渾身彆扭。
好在跟飲水鳥玩具一樣不停低頭的經紀人和翻譯倒是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給夏秋解釋清楚了。
舞台上那位狂放性-感的時髦帥哥名叫“八名木聖司”,和顧澤是同一間學校的校友。兩人在校時就有“雙壁”之稱,成績與實績向來都在仲伯之間、難分高下。
顧澤的在日本美容美髮大獎賽上的出道之戰之所以沒能奪得冠軍,就是因為八名木的總分比顧澤高了一分,顧澤惜敗。三年後在亞洲美業大賽上,顧澤和八名木再次巔峰對決。但這一次,摘走桂冠的人是顧澤。
你來我往的勝負從不間斷,這就是顧澤與八名木。
是最難纏的敵人,卻也是最惺惺相惜的好友。正是因為天賦極高未嘗一敗的顧澤遇上了打敗他幾次他都不會氣餒的八名木,八名木有了顧澤這個天降的好敵手,兩人在美妝道路上的提升才會那麼來勢兇猛,那麼後勁十足。
今天是八名木的個人美妝秀。這個秀不僅僅旨在展示八名木的個人技術,還兼具推廣八名木的個人美妝品牌“Sei”。
畢業之後,顧澤和八名木的發展方向並不相同。
顧澤太能吃苦,工作起來能三十小時不睡覺。他能前一天還在倫敦擔當時裝秀的化妝監督兼主要化妝師,后一天就能飛到荷里活,挨個給預約了他的幾位明星化妝。
八名木不像顧澤那麼拼,他的主要活動範圍基本局限在亞洲圈內,大部分時間都在日本。也因此從國際名氣上來說,八名木要低顧澤好幾頭。
光靠自己的力量來宣傳新品牌,這是不夠的。八名木雖然也會邀請關係不錯的藝人來幫自己站台,然而他認識的藝人大多都是日本本土的藝人。這些藝人的影響力和他的影響力有一定的重疊範圍,對於品牌知名度的提升效果着實有限。
所以八名木準備了今天的這個舞台。他要和顧澤在人前再一次上演雙壁之戰。
當然了,八名木眼不瘸,他不是沒看到顧澤INS上的動態。明知顧澤正在度蜜月,他還把顧澤請過來,那是他早已經做好了被顧澤削上一頓的準備。
“總算結束啦!”
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八名木大口灌下半聽冰啤酒,這才狠狠舒了口氣,沒形象地癱在了桌前。
“起開。”
顧澤毫不客氣地踹了八名木一腳,八名木這才把伸直的長腿給收了回來。盤腿坐了起來。
這裏是近郊某個很貴的會員制料理亭。料理亭里的每一個包間都是獨立的小屋。每一個小屋周圍都是蔥蔥鬱郁的花草樹木,亦或是人工開鑿的池塘淺溪。
如此清幽雅緻又全方位對**保密的地方,其價格自然也是一等一的貴。要不是為了招待被自己“騙”過來的顧澤與顧澤最寶貝的公主,八名木自己可捨不得來這種地方吃飯。
“你就是顧的‘荊棘公主’?”
荊棘公主?
夏秋茫然歪頭。
八名木則被顧澤踢了一腳,抱着膝蓋喊了聲疼。
“壽司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嗎?柳——”
顧澤隨手抓了個壽司直接塞進八名木的嘴裏。
柳又是?
夏秋困惑得直皺眉。
顧澤本不想為夏秋介紹柳……也就是八名木的。
畢竟八名木這丫就是個人神共憤的黑洞,什麼女孩見了他都會被吸引過去,不管以前喜歡的是誰,也不管現在有沒有男朋友,反正八名木這廝勾勾手指,所有女孩都會被他迷得七葷八素、神志不清。為他離家出走的有之,為他和未婚夫分手的也有之。
理論上來說,八名木這種一看就在胡亂吸引狂蜂浪蝶的傢伙絕對不會是個性認真的秋秋喜歡的類型。
可,萬一呢?
“……這貨原名柳誠二。八名木聖司是他拿來裝腔作勢的藝名。”
柳誠二讀作Yanagiseiji,八名木聖司也是同音。“八名木聖司”看起來比“柳誠二”洋氣多了,因此柳誠二以八名木聖司的-名義工作。
“顧你說得好過分啊!我怎麼是裝腔作勢呢?我明明只是在自我包裝。”
八名木委屈巴巴地轉向夏秋,在顧澤要殺人的視線里要求夏秋仲裁:“公主,你也覺得自我包裝很重要吧?”
“不許管我的秋秋叫‘公主’!”
假裝沒聽到顧澤的抗-議,八名木道:“尤其我們化妝師自己就是自己的第一塊招牌。與我們的專業能力無關,一旦我們的個性被掩埋在人群里,我們也會變得一文不名。”
“顧你不也一樣嗎?為了能夠早日自立,給自己立了個知心大哥哥的人設。”
不擅長和社牛打交道的夏秋在八名木面前一直是拘謹的。但這一刻,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假笑從她臉上褪-去,她的眸里亮起贊同的光來。
顧澤心頭一緊。
夏秋望着八名木的眼神讓他眼熱。
兀自沉浸在恍然大悟之中,夏秋壓根兒沒注意到顧澤的神情變幻。
打從顧澤歸國之後,她就始終感覺自己個顧澤之間隔着一層什麼。那個“什麼”究竟是什麼,夏秋很難用語言來描述總結,可她就是確定那“什麼”不是自己的多心,它就存在於那裏,像一張透明的玻璃紙那樣隔斷了她與顧澤的接觸。
現在她明白了。那個“什麼”是人設。是顧澤那過於貼心、過於溫柔、過於通情達理、過於寬宏大度的態度。
那種態度不是她最熟悉的竹馬會有的態度。
那種態度也過於神性,因此作為人失了真。
她不能相信顧澤是真的喜歡她,大概就有這樣的原因在其中吧。
戀愛是蠻橫的,是不講理的。也是充斥着憤怒、怨懟、不甘與惱恨的。
可她和霍江在一起時,顧澤從來都沒有過激烈的反應。哪怕她的請帖都送到顧澤的郵箱裏了,顧澤也不曾打電話來強烈地反對她與霍江的婚事。
雖說顧澤偶爾會在不經意間表露出對霍江的反感,可這種反感也在閨蜜的正常反應之內——喬黎和周維驥也都不喜歡霍江,這兩人的反應可比顧澤大多了。
對她說喜歡時,問她要不要和他結婚時,顧澤的情緒也都是平穩的,和緩的。像是一點兒也不擔心被她拒絕。也像是……
他從來都不關心她是不是喜歡他。他只是在做一件他認為該做的事。
被自己的想法刺得一激靈,像是指尖被針挑破了皮,疼得心驚肉跳。夏秋慌慌張張端起湯碗來喝了一口,試圖用熱湯來沖淡自己身體裏湧起的那股哀涼之意。
或許……顧澤是不忍心看着她被霍江傷害,不忍心看着她孤獨失意,這才想以一場幻想般的浪漫婚姻來拯救可憐她?
如果真是這樣……
恕她敬謝不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