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交易達成，危險信號

九尾用手指關節咚咚叩響地板，三個身長不到一尺，通體赤紅，獨腿三手的精怪放下了手中絲竹與編鐘，跳着退了下去；同時，一個渾身綠幽幽，身長約二尺的精怪從暗處出現，它有五隻眼睛環形分佈在扁平的腦袋上，四個蹄子有條不紊行走，六隻手伸縮自如，眨眼間就將倒放的空酒壺拾掇乾淨。

案几上一台青銅佛蓮燭燈哧的一聲，竄起一朵桔黃色火苗，火苗在燈捻上躍動閃爍，向上分彈出一隻火蟲，電光火石間繞屋子飛轉一周，將屋內各處燭台點燃。明亮的燭光登時壓過了皎白的月光，九尾轉過身，啪的一聲拍在案几上，清脆的掌聲響盪在雜而不亂的房間內。

“蘇朗，你還有臉來？！”九尾嚷道。

蘇朗胸口噌的一下燃起一團火氣，彷彿一座被點燃的燭台，本想一口氣頂回去，話碰舌尖時硬生生給憋回去了，心中已然明白九尾這是知曉了他只帶了一把水心劍。

“一下集齊兩把神劍，太過強人所難，如今我們千辛萬苦捨命把水心劍給你帶來了，不如咱們兩方各退一步，一劍換一人。”蘇朗為表誠意，將水心劍放在地板上，推送到了九尾案幾前，同時示意狐德望見機行事。

九尾打了一個響指，案几旁一個四腳龍紋玳瑁托盤活了過來，四隻腳如同蛇行一般趨前，裂出一根軟舌頭捲起水心劍放在托盤之中，接着呈送到她面前。九尾拿起水心劍，於空中輕輕揮舞，幾道水氣留痕不散。

“果真是把神劍。”九尾愛不釋手地嘆道，“不過，說好用兩把劍換人，自然就應該是兩把劍。否則……”她看向金盛，用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你這麼做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你不是認了金盛當弟弟么，當真要下毒手！？”蘇朗對九尾的乖張做派非常惱火，一時口不擇言，又把九尾激怒了。

九尾克制怒火，手中盤轉着水心劍，不急不慢走上前來，與蘇朗對峙而立，說道：“實不相瞞，金盛早已服下了我秘制的毒藥，事到如今……只能委屈我這個好弟弟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吧，為什麼不用心去找劍呢？”她一轉身又到了金盛跟前，淚眼婆娑地撫摸着金盛的臉頰，後者雖無奈不舍，卻毫無半點責怨之意。

“呃……嵐靈，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就退一步吧。”狐德望站立不安地挫折雙手上前搭話，不料卻換來她的一個幽怨的眼神。

九尾當初之所以給金盛喝下毒藥，是想二次要挾蘇朗，因為她已暗中得知蘇朗的元力在短時間內得到了極大精進，這比世間任何神劍、寶石都要強大的多。於是她重新考慮了這場交易——地石劍和水心劍固然是罕見的神兵利刃，但與蘇朗元力一相比較，便要遜色的多。如果能讓蘇朗加入，則與跟輪迴台的戰爭勝算就會增加許多，也能讓世人真正見識到元力的強大，徹底讓這個世界躁動起來。

實話實說，九尾內心確實捨不得殺金盛，但為了萬妖國，她什麼都做的出來，即使是她自己的命……至於外界怎麼評價她，她根本不在意。

“想要解藥，不是不行，除非……你蘇朗願意助我萬妖國一臂之力，用你的元力幫我對付輪迴台，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膽子？！”九尾拋出了真正的交易條件。

蘇朗恍然大悟，原來九尾醉翁之意在元力上面，這恰好跟他想到一塊去了，於是他強按興奮，說道：“讓我幫忙出力也行，除了給金盛解藥，還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火晶石？”九尾早就注意到了雪姬這個冤家，她輕蔑一笑，繼續說道：“蘇朗，你太貪了。火晶石絕不可能給你、給他們，你還沒那麼打的面子。千萬別破壞了咱們好不容易達成的交易哦。”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把這場交易公平進行。

雪姬不由分說，衝上前就要打九尾，但被皇甫璋征給死死拉住了。

蘇朗閃身擋在雪姬面前，對九尾說道：“元力再強大，單憑我一人也難抵輪迴台的天戍衛大軍。”他將鳳佑與他商定的計劃托出：“我有辦法，可以成倍增加萬妖國的實力。”此話一出，震驚了房間內的所有人。

看着眾人從吃驚，到懷疑，再到好奇的情緒變化，蘇朗繼續說道：“我可以為萬妖國打造一支魔級戰士軍團，一支足以對抗天戍衛的軍團。對於戰爭來說，這比元力更要管用。”

“魔級戰士？”小久利滿眼放光，忍不住喊了出來。

雪姬和皇甫璋征恍然大悟，立刻便知曉是怎麼回事了，頓覺蘇朗的計劃膽大到了極點，甚至太過於瘋狂。

“你說細一點。”九尾抱臂踱步，狐疑的眼神中越來越感興趣。

“利用妖族戰士，打造魔態，魔態的威力你已經見識過了，即使是天戍衛面對起來，壓力也是極大的。”蘇朗和盤托出。

九尾停下腳步，陷入思索：火晶石、魔級戰士……兩個詞在腦中交替出現，很難抉擇。突然她想到一個疑問，便問道：“鳳佑不是極力避免被捲入這場戰爭嗎？怎麼會允許你在這裏製造魔態？”

蘇朗愣了一下，對九尾解釋道：“鳳佑跟你一樣，沒得選。為了山靈族，他必須不惜代價保存火晶石，就像你不顧一切保護萬妖國一樣。”

這番話打消了九尾的疑慮，也說動了九尾的情感，因為她最能理解鳳佑的處境。但還有一個糾結，在鳴山寺搶火晶石時，九尾曾遠遠目睹過山靈族魔態的威力，但天戍衛的實力也不容小覷。有了魔級戰士就能和天戍衛一戰嗎？可單有火晶石也不一定就能擋住天戍衛……正犯糾結時，瞥見案几上有幾隻火蟲正排着隊吸食蠟油，九尾眼前一亮——關鍵在於數量，只要魔級戰士的數量足夠，就比火晶石勝算要大。

“你能打造多少魔級戰士？”九尾抑制着自己的興奮問道。

這個問題蘇朗從未想過，但他明白自己絕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猶豫，於是脫口回應：“至少一百名，我需要你提供一百名妖族死士，靈力越強越好。”

“沒問題。”九尾毫不遲疑地答應了，“但是，火晶石必須在事成之後才能交給你。我要親眼看到天戍衛被打的落花流水！”

蘇朗回應道：“沒問題。不過，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用火晶石的力量去製造火石。”他已經從金盛口中得知九尾用火晶石的力量製作軍械，每多做一個火石和一把火焰劍，火晶石便會少一份能量，必須制止她繼續這麼做。

“好說。火晶石跟你蘇朗比起來，只不過是塊石頭而已。”九尾當場命令手下人去軍械所傳令。

交易至此達成，九尾再次喚出五眼綠精怪，從它滿是細牙的大嘴中撈出一個黑色的瓶子。金盛用衣袖將瓶子上的液體擦了好幾遍，乾嘔着飲盡了瓶中的黏液，腹中翻江倒海后吐出一團綠煙。

眾人都因交易的達成鬆了一口氣，只有雪姬面色越來越沉重，她細細一想，頓時冒出冷汗，趕忙將蘇朗拉到一旁，小聲警告道：“大頭！魔級戰士一旦出現在天戍衛面前，就等於向輪迴台宣告了山靈族也參與了萬妖國的叛亂……這對山靈族來說可是滅頂之災！！”

“這是鳳佑的主意……一來，火晶石被搶，山靈族不可能置身事外；二來，這也是讓九尾交出火晶石的唯一辦法。”蘇朗伏在雪姬耳旁，將鳳佑交代的話重複了一遍。

“可是，找回火晶石之後呢？輪迴台還是會因為山靈族的公開反叛而趕盡殺絕啊……”雪姬難以認同鳳佑這個理由，即使他們事先跟火公老有過約定，但她並不相信輪迴台會善罷甘休。

“雪姬，這件事你不要再想了，我們就按照剛才商定的計劃進行。事後我會向你解釋這一切。如果你相信我，就聽我的，我不期望仍何一方受到傷害……”蘇朗還欲再說，但理智制止了他。

雪姬仍然惶恐不安，但蘇朗既然這樣說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幾日相處下來，她對蘇朗的為人毫不懷疑，既然他有難言之隱，又何必打破砂鍋問到底呢……只要能找回火晶石就行。

“你們怎麼了？”九尾好奇蘇朗和雪姬倆人嘀嘀咕咕。

“哦，沒事，雪姬怕你食言，叮囑我多加小心。”蘇朗嬉笑着回應。

九尾哈哈哈一笑，說道：“雪姬姑娘說得對，你得做好我食言的心理準備。”

交易達成后，房間內的氣氛融合許多，雪姬讓鹿昆搬來幾壇上等的葡萄酒，與眾人就着當空明月舉杯慶祝。

明月之下，望月閣上，燈火璀璨的都城盡收眾人眼底，城中的繁華熱鬧已到頂點，孔明燈、煙火爭相擠占天空。

“為了萬妖國，付出什麼都是值得的！”九尾對都城的夜景百看不厭，每每都會陶醉。

蘇朗也看得入迷，猛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對九尾說道：“為了這片樂土，我再助你一臂之力！”說完把皇甫璋征推到了九尾面前，見二人皆是滿臉疑惑，又解釋道：“準確地說，是讓皇甫助你一臂之力。”

“啊？這……這……”皇甫璋征語頓，不知如何是好。

小久利方才一直插不上話，此時已看出了蘇朗的用意，便上前補充說：“皇甫將軍英勇神武，在指揮調度、謀略打仗方面經驗豐富，如果願為我萬妖國出力，必會讓我們的武士們發揮應有的戰鬥力！原田皇子和舒屋上平的叛軍得到大唐的整訓后煥然一新，我們也得行動起來！”

金盛一聽，連連稱讚：“說的太對了！這些日子我負責籌備糧草，見了不少倭人武士，這些人都是倭國各處領主的私兵，領主之間根本沒有協同的經驗，和在一起也是一盤散沙，這要是打起仗來肯定一鬨而散。”

鹿昆也在一旁附和道：“這個問題不光存在倭國武士和陰陽師中，萬妖國同樣面臨這樣的問題，我們雖有近十萬妖族人，但靈力排得上號的也就不到四千，這四千又如何統制調配，我們誰也不懂啊。”

這個問題，九尾何嘗不明白，倭人武士、陰陽師、妖族人，看起來聲勢浩大，可實際上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這也是她為什麼要不惜代價收集神劍、火晶石，以及拉攏蘇朗的原因。

“我看這位小將軍似乎不願意幫我們。”九尾為皇甫璋征滿上一大杯葡萄酒，有意增加他手上的分量。

“皇甫，你是不是擔心幫助萬妖國會影響太子？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可以幕後指揮。”蘇朗之所以這麼做，不是為了賣給九尾一個面子，而是為了增加打贏天戍衛的把握，更主要的是他看出了皇甫璋征也有這個想法。

皇甫璋征眉眼間似乎墜上了千鈞之力，他重重吸下一口氣，將滿滿當當的葡萄酒一飲而盡，似乎要將胸膛中起伏的衝突平息。

“一切為了戰勝輪迴台。”九尾舉杯。

“一切為了保護萬妖國。”蘇朗舉杯。

“乾杯！”

微醺之後，都城繁華的夜景變得更加迷離，風都是葡萄的香甜味道，有那麼一刻，大家都放下了自己的身份、故事，以及秘密，生命輕靈的如同一縷月光。

蘇朗狠勁兒搓了搓紅似火的大臉，怕自己無法承受這種生命的輕靈，或許等拿到火晶石，將麗婭徹底醫治好以後，就可以放下這一切；或許麗婭……

九尾依偎在狐德望懷中，露出了她女人的一面，她累了，太累了……狐德望寬厚的胸膛給了她僅有的安全感。

皇甫璋征一反常態，一向不苟言笑的他，頻頻舉杯猛灌自己，還和雪姬、金盛、小久利，以及鹿昆玩起了酒籌的遊戲，玩累了便向他們訴說自己的軍旅故事，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大家覺得皇甫這是在軍中太過壓抑了，畢竟他小小年紀就從軍，別人在這般年紀讀書、嬉戲時，他卻跟着一幫老軍門在廝殺；別人在享受父母寵愛時，他在掩埋自己的戰友，在擦拭流血的傷口。稚氣未脫的臉上沒有一絲少年的天真浪漫，反而鋒利的如同一把寒光奕奕的軍刀。看着皇甫璋征這般模樣，雪姬心猶如刀剜，卻還要笑得像今晚的月光一樣。

咚的一聲，一束煙花孤獨地沖向夜空，炸出一片繁星，同時將夜空撕開一道裂縫，強光從裂縫中迸發，壓過了明月。淡紫色的閃電在晴空之中肆意扭曲，如龍蛇狂舞，卻沒有傳出任何雷聲，讓整座都城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異樣的紫光瀰漫瞭望月閣，將迷醉中的眾人刺醒。

“他們來了。”蘇朗抬眼遠望，又見到了熟悉的裂縫。

“誰來了？”金盛醉意未全退，一個趔趄趴倒在窗戶前，滿眼所見都被紫光籠罩，裂縫像巨人的眼睛一樣深邃，不用別人提醒他也知道是誰來了。

“輪迴台天戍衛大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