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04

池執安將微博發出去后。

——第一個看見這條微博的人，是李辛導演團隊裏的妝造師。

李辛導演有固定的劇組團隊。

沒有戲拍的時候，劇組團隊就在他的工作室里歇着。

他的工作室，佔據了一棟寫字樓的好幾層，與池執安的小平房工作室不同。

李辛的妝造師，是一名西方男青年，金色捲髮，氣質憂鬱。

他來自知名的美術世家，祖上可以追溯到古地球法國頂尖美術學院。

他在李辛的劇組裏，負責給電影角色塑造外形，處理妝造與服飾。

他從編劇翡翠那邊，聽說池執安的電影構思里，有一個名為“人魚”的架空生物。

妝造師聽完后，陷入深深的苦惱。

人魚。

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人魚”這種架空生物，在妝造方面該怎麼表現。

比如人魚有沒有人頭，人魚幾個嘴巴幾個眼睛，人魚有沒有頭髮。

人魚的氣質是殘暴，還是優雅？

這都是他作為妝造師，需要考慮的地方。

如果他負責的片子是由其他演員來主演，他認為妝造只要符合大眾審美就行。

——但是。

他負責這部片子的主演，是池執安。

池執安在短短几天內，成為了他的“繆斯”。

當初妝造師對池執安的廣告片反覆看了一晚上，感嘆自己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美人。

他聽編劇說，人魚這個角色，會和池執安有對手戲、有同框表演。

池執安配得上最好的一切。

所以，他必須把“人魚”這個角色造型，發揮到極致，才有配得上池執安的概率。

但他想不出，什麼樣的“人魚”才配得上池執安，才能與池執安同框表演。

妝造師為了想這個，一天一夜沒睡，抽了好幾根華子，幹掉好幾瓶酒。

他把全帝國男演員的圖鑑翻爛了，都找不到誰演“人魚”能配得上池執安。

更頭大的他不知道人魚的妝造，該怎麼塑造，才能與池執安的美相映襯。

他連人魚有幾隻手幾隻腳都沒概念。

抓狂之中，妝造師打開光腦微博。

他平時不看微博，但最近為了池執安，才將微博下載。

——然後，他的目光，停在池執安親自發的第一條微博。

下一刻。

妝造師猛然站起身，動作幅度大到能將椅子掀翻。

桌面的酒瓶，不慎被他翻倒在地，玻璃摔碎，聲音刺耳。

編劇翡翠與他在同一個辦公室。

裴翠聽到動靜，嚷嚷起來：“卡克，你又在耍酒瘋了？！都說你別在工作室喝酒了！”

妝造師沒有回應裴翠，盯着光腦里的微博照片。

他頹廢的神情變得振奮，眼睛睜大，胡茬子彷彿都立起來了。

“這頭人魚，配得上池執安。”

他此刻的話，用的是母語，失傳已久的古地球法語。

翡翠怔住：“你說什麼？”

妝造師冷靜不下來，用星際語斷斷續續道：“我說，我看見合適人魚的造型與扮演者了，他配得上池執安。”

“……？”

裴翠怔住。

這位妝造師，對“美學”的追求達到偏執的地步。

前不久，裴翠就聽說池執安成了他心裏的繆斯。

池執安的妝造、服飾、道具，他都要用盡畢生所求去設計到最美。

而與池執安同框表演的“人魚”角色，他怕人魚這個角色會玷污池執安的美，人魚的選角、妝造、後期等他都要考慮到極致。

裴翠覺得，卡克妝造師這麼執着，人魚這個角色怕是永遠出不來了。

但裴翠沒想到，他那麼快就找到合適的人魚形象。

不，裴翠懷疑他是不是憂愁到出現幻覺，誤以為找到合適池執安的“人魚”了。

裴翠伸長脖子，看見妝造師光腦里的微博照片。

然後。

輪到裴翠激動了。

“啊啊啊啊！”

裴翠捂住臉，尖叫：“這就是池執安說的人魚嗎？他們兩個好配！”

“嗚嗚嗚，我之前給池執安畫的難看人魚圖，真是委屈他了！我的想像力真是太匱乏了！”

***

池執安與海洛斯的照片，引起不少轟動。

照片里是海灘、藍天、海洋。

高大俊美的非人類，將池執安以公主抱的姿勢，抱在懷中。

池執安的衣擺垂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腰。

海洛斯變成人魚形態后，指間會長出薄膜，指尖帶有的利爪，掌心寬大，能將池執安的腰一手包攏。

這樣的體型差，非常讓人叫絕。

海洛斯面龐低垂，神色淡漠，藍眸冰冷，可他注視着池執安的眼神，卻蘊滿無數情意。

這不是更絕的，最戳網友的照片，還是池執安被雄性人魚的鮫紗包裹。

照片拍攝於海底。

人魚的巨大尾巴慵懶地搭在海底，堅硬的魚尾鱗片泛起暗光。

池執安坐在魚尾旁邊，與魚兒嬉戲。

雄性人魚的魚尾，擁有絢麗的鮫紗鮫絲。

這些用來求偶的小裝飾很喜歡池執安，假裝自己被海流吹到了他的身邊。

照片定格的那一幕。

縹緲的鮫紗，如同鋪天蓋地的絲綢，編織成一朵絢麗的花，將少年包攏，像給他穿上了裙子與披肩。

少年的面龐單純懵懂，被海水浸泡的雙唇紅潤，指尖停駐着魚兒與光。

他沒察覺到自己被鮫紗包攏了，更不知道自己此刻像坐在花芯中的小妖精。

單是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就能蠱惑萬物。

池執安的這條微博，爆了。

雖然照片里有人魚。

但大家只會以為，這是李辛電影裏的“人魚”角色造型圖。

“人魚”由人類扮演的。

而不是認為帝國有了新物種。

畢竟池執安的微博號不是科學院官方號，只是一個藝人專用號。

無數人湧向池執安的微博評論區。

【啊！！這就是人魚嗎？！造型絕了！這雙手能將崽崽的腰一手包住吧！】

【嘿嘿，銀色長發好絕，可以伸進安安的衣領里撓痒痒……】

【人魚這個角色，是誰扮演的？造型誰設計的？太厲害了，腦補十萬字人魚與人類的愛情故事。】

【對不起，我收回之前質疑人魚是不是長得丑的話。】

【樓上加一，跑去刪除了，怕安安看見傷心。】

池執安認認真真將所有人的評論看完。

不少評論，都是對人魚的誇獎，夸人魚帥、高大、強壯……

雖然這些誇獎後面會跟幾句：“想看人魚用尾巴欺負安安”、“嘿嘿，人魚勉強配得上崽崽”、“鎖死鎖死……”

池執安：“？”

他看不懂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海洛斯不會用尾巴欺負他啊……

池執安正想細細研究，被系統的聲音打斷。

【宿主，恭喜。】

【你已經完全逆轉事情的走向。】

池執安輕笑：“謝謝誇獎。”

突然間。

池執安察覺有人在看他。

他抬起頭，與海洛斯的藍眸相撞。

池執安想起自己還給海洛斯煮了粥，粥一直放在桌面，八成涼了。

他站起身，不好意思地說：“唔，久等了？粥有點涼了，我給您熱熱……”

他把粥端到鍋里加熱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他把他們的照片，發在網絡，他應該與海洛斯說一聲。

他本該在發之前和海洛斯說，可那時候他怕來不及，怕遲一點，對人魚充滿惡意的評論會冒出來。

他不想已經滅絕的人魚族，在另一個地方，還要飽受惡意。

人魚，應該與“神秘”、“強大”、夢幻等詞彙，相等同。

池執安轉過身，小心翼翼對海洛斯說。

“海洛斯先生，我把我們上午在海灘照的照片，發在了網上……”

海洛斯停留在少年繫着圍裙的腰間的目光，一頓。

他雖然沒有看過攝像球的相冊。

但攝像球拍了什麼照片，他清楚得很。

他全程盯着池執安旁邊的攝像球。

攝像球懼怕男人，乖乖拍出令他滿意的照片。

每一張照片，都充滿人魚對池執安的佔有欲。

但海洛斯沒想到，池執安會將這些照片，放到眾人面前。

四捨五入，池執安將人魚對他的佔有欲，顯露在眾人眼前。

雄性人魚的佔有欲極強。

他們最喜歡的事，就是讓他人看見自己對心愛之人的佔有欲。

這樣，別人就不會覬覦對方了。

池執安問完問題后，站在原地，乖乖等待男人的回應。

……然後，他看見海洛斯的唇角揚起。

嗯……？

海洛斯知道后，竟然還有點開心？

要知道，男人從沒露出過與“喜悅”有關的神色。

池執安摸不着頭腦。

算了。

池執安將熱好的粥，端到桌面：“海洛斯先生，快來把粥喝了，要不又涼了。”

“好。”

在等海洛斯吃完飯的片刻。

池執安再一次翻起微博的評論區。

大家對人魚的誇獎，更多了。

池執安忍不住對海洛斯說：“先生，我把我們的照片發到往上后，很多人誇您。”

“你看，您獲得了很多喜歡。”

“我也為您高興。”

池執安笑眯眯，眉眼彎彎。

他將光腦的屏幕，給海洛斯看。

滿屏都是網友們對“人魚”的誇讚。

【原來這就是安安口中的“人魚族”角色嗎？太帥了。】

【人魚的扮演者是誰？帥到不像人類！快和安安鎖死！】

【人魚這個族群，幾乎要把“帥氣”、“強大”、“神秘”這幾個關鍵字刻在臉上了。】

海洛斯看見眾人對他的誇讚，身形微滯。

他作為人魚幼崽時，的確很想要誇讚。

就像幼兒園的小朋友，想讓家長誇他額頭的小花花貼紙。

但他那時候又小又難看。

就算變成人魚形，他的魚尾巴全是猙獰的燙傷，散發難聞的魚腥味、餿掉的燒烤料味。

因為人們看見他的尾巴，會把他當成變異的海洋怪物，把他綁到燒烤架，試圖烤熟吃掉。

有一次他的半截尾巴都被烤掉了，烤成焦黃色的骨頭露出，猙獰、恐怖，油花滋滋作響。

路過的流浪動物嚇得四處逃竄。

年幼的海洛斯，認為這麼難看弱小的他，不會獲得任何誇讚。

但千年後的今天。

他沒想到，有一名人類，會以一己之力，讓他獲得喜愛與溫暖。

海洛斯的銀色長發垂落，暗沉的眼眸低垂。

——人魚族的確不太會表達情緒。

如果他是一條大狗狗，尾巴都早已搖成龍捲風，狗籠都會被撞爛。

池執安看不出海洛斯的內心在想什麼。

他的注意力回到微博評論。

不過一會兒，他眉頭皺起。

“海洛斯先生，他們的評論，我有一些地方看不明白……”

“嗯？”海洛斯雙眸微眯。

池執安很努力想要弄懂大家給海洛斯的話。

畢竟，這是大家給海洛斯的第一份喜歡。

池執安認真說道。

“他們為什麼說，你的魚尾巴會弄哭我？”

“他們還說……想讓我不穿衣服，躺在你的鮫紗里？我，我只是不小心坐在你的鮫紗上了，我也有好好穿衣服……”

“‘鎖死’、‘磕爆了’又是什麼意思？”

“他們為什麼喊我老婆？……唔，難道他們想讓我和他們結婚？”

“可是我還沒到帝國的法定結婚年齡……”

咔嚓。

喝粥用的鐵勺子。

被海洛斯捏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