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來勢洶洶,馬路上的綠植都被積雪壓得快趴下了,風吹過,雪渣子能糊人一臉。
春桂最繁華的長中街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人流量依舊很大。
街道兩邊的大小眾潮牌店有一半以上在搞活動,年輕男女們滿面紅光的逛完這家逛那家,他們路過一家國外的輕奢運動裝品牌店門口,都會朝坐在長椅上的男生看一眼又一眼。
那男生的模樣實在是清雋,眉眼太好看,就跟描畫上去的一樣。
下凡歷劫的仙門少主從故事書里跑出來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他低頭看手機,周圍的視線並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季明川!”
店裏先是傳出驕橫的喊聲,再是一道俏皮活潑的身影。
姜禧叉着腰站在季明川身前,她穿了件裁剪精良的漢服,頭上扎着兩個丸子頭,粉圓的臉上全是不滿:“你跟我熾哥哥的身高體型都很像,我才叫你來的,你要是這麼不願意,走就好了!想陪我的人多着呢!”
“沒有不願意。”季明川嗓音清淡。
姜禧氣鼓鼓地指責道:“那你一直刷手機?”
季明川垂着眼,比大多女孩子都要長的睫毛密密地遮蓋下來,天生的漂亮弧度。
俯視過來的時候,深情又專註。
“我是在搜附近哪裏有不錯的餐廳,想等你逛完了,帶你去吃好吃的。”他說。
“哼!”小姑娘別過頭,“誰要吃,我只想給熾哥哥買衣服。”甜點不讓她學了,她就動了其他心思。
季明川道:“上次你買的鞋,他不是沒收?”
姜禧偷瞥季明川腳上的鞋,這人跟熾哥哥的鞋碼都是一樣的,她皺皺凍得有點紅的挺翹鼻尖,嘟囔道:“便宜你了。”
季明川似是沒聽見,抬手把她頭上垂下來的吊穗流蘇順了順。
“我這次讓我哥以他的名義送。”姜禧的眼裏閃過一絲靈動的狡黠,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她拽住季明川的衣服把他往店裏拉,“快點跟我進去,有一件外套我覺得很適合熾哥哥,你去試試!”
季明川落在女孩身上的寵溺眼神忽然一偏,他看向一處方向。
那裏有對情侶在親昵的共吃一串冰糖葫蘆,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周圍人都能聞到誘人的烤紅薯香味,沒什麼異樣。
季明川收回視線,沒有再去留意。
拐角處支着一個攤位,烤紅薯的香味就是從這兒飄出去的。
陳霧排在兩人後面,很快就到他了,他選了兩個長得勻稱的紅薯。
老人稱了重量:“一共二十七。”
“好貴啊。”陳霧推了下眼鏡,“還是一個吧。”
老人沒有嫌他兩個紅薯都吃不起,而是利索的給他裝好了,慈祥地笑着說:“小夥子拿好,小心點燙。”
陳霧轉個身就忘了老人的叮囑。
一口紅薯吃下去,想吐已經來不及了,整個心臟燙得抽痛。
對於意料之外的突髮狀況,他什麼都不會做,只是慢慢等那股不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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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壓不住蓬勃的青春。
幾個學校的人在郊區清出一塊場地,大晚上的聚集在那兒飆車。
不比誰的技術更好,比誰後座的妹子更靚。
黃遇毫無懸念的贏了,他長得陽光帥氣,性格又好,異性緣無人能比。
晏為熾的關東煮還沒吃完,黃遇後座的人就已經換了三個了,他騷包的吹口哨:“熾哥,來一場?”
“輸了你又哭。”晏為熾咬着牛肉丸。
“誰哭了,我那是兄弟間的小情趣。”黃遇死不認賬。
“你媽的,會不會用詞。”晏為熾被噁心的吃不下去了,他騎上自己那輛不起眼的摩托,眼神示意黃遇先走。
黃遇沒有大意,他一開始就不斷加大速度往前沖,可他依舊被超了,和之前的每次一樣兩眼懵逼,他停在路邊迎風流淚。
晏為熾掉頭,看他嚎。
“涼軍師都給我出謀劃策了,怎麼還不行。”黃遇抹了把臉,“再來!”
晏為熾給了他一個做夢的眼神。
“熾哥,再跟我來一把,我們打賭。”黃遇把摩托騎到他邊上,嬉皮笑臉道,“我輸了就請你喝一個月的奶茶,怎麼樣。”
“打什麼賭,社會主義青年,黃賭毒一樣不佔。”晏為熾嚴正呵斥。
黃遇:“……”
大哥,你剛才還飆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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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涼昭過來時,手裏拎了兩個精美的袋子,他分給晏為熾跟黃遇,說是要過年了,提前給他們買的新年禮物。
黃遇發出誇張的哽咽聲:“兄弟,我的好兄弟,要不是我真的搞不起來基,我都想……”
“別想,謝謝。”姜涼昭趕走黃遇,暗中觀察熾哥的反應。
晏為熾只打開了一下袋子就扔了姜涼昭。
“熾哥,有什麼問題嗎?”姜涼昭疑惑的拿出外套,一股淡淡的熏香向他撲來,他的額角輕抽,怪他沒提前檢查,不然多少都會提醒妹妹一下。
這熏香比外套都貴,不會是品牌商自帶的,也不可能出自他之手,他的衣物從來不用。
明擺着是第三種可能。
妹妹已經傻到這個地步了嗎,還是聽了誰出的餿主意……
姜涼昭嘆息一聲,坦白道:“小禧怕你不要,她給阿遇也買了一件,叫我拿給你們。”
晏為熾皺眉頭:“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只是一件衣服,沒有多少錢。”姜涼昭微笑。
“原則問題。”晏為熾說。
姜涼昭只好作罷,他這兄弟是個原則性極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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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三點,一群少年坐在大壩上吃喝玩樂,冷風卷着雪花砸在他們身上,他們這個年紀,碰個可樂瓶都是青春發出來的聲響。
“我操|我操|我操——”
黃遇興奮的抱着手機擠進晏為熾跟姜涼昭中間:“快看,樂子來了!”
晏為熾眼皮都不抬:“邊兒去。”
“別啊,這可是最近兩個月最大的一場。”黃遇打開一個視頻,當場放了起來。
西德高的打架不是為了哪個妞,純粹就是看你不順眼。
打順眼了才停手。
不帶傢伙,就赤手空拳,硬碰硬。
其他人也陸續收到消息,湊一塊兒七嘴八舌。
“我去,這麼凶。”
“你們西德高的也太猛了吧。”
“……”
“在哪打的?”
“好他媽過癮,我現在去還能趕得上嗎?”
“……”
“校門口。”
晏為熾打開第二杯奶茶的動作猛然滯住,他打了個電話,沒人接,發過去短訊也不回。
“媽得。”晏為熾在心裏罵了句,捏斷吸管跳下大壩,奶茶都沒顧得上喝一口。
“熾哥去哪啊?”
“熾哥?”
“誒我的雞翅尖,熾哥你褲子上蹭到調料……”
誰也沒得到回應,大家在迅猛又厚沉的轟鳴裏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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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的運氣絕了,第一次值夜班就趕上了學生群體鬥毆事件,太囂張太放縱了,約架約在學校大門這裏。
他們打紅了眼,收不了手。
場面一片混亂,來了輛摩托車都沒人發覺。
陳霧蹲在火力左後方的地上找什麼,頭髮被人扯拽也不知道掙扎,晏為熾衝過去,一腳把人踹開。
那人被踹得直接昏死了過去。
陳霧獃獃的,一股大力將他拉起來,他乾嘔了幾聲。
晏為熾的面色一沉:“頭被打了?”
旁邊的慘叫混着狂吼蓋住了晏為熾的聲音,交戰的團伙里飛出一塊磚頭,不知道是哪個鱉孫沒有遵守規矩。
晏為熾幾乎是半抱住陳霧,將他帶到學校附近的路燈底下。
“同學你……謝謝……晏同學?”陳霧踮起腳湊近,眯着眼睛瞅了半天,驚訝萬分,“真的是你啊,你不是在家睡覺的嗎,怎麼會在這裏?”
“閉嘴。”晏為熾把陳霧按回去,箍住他的肩,看他的頭部有沒有受傷。
“疼疼疼。”陳霧胡亂抓住晏為熾的手臂,想把自己快要被薅掉的頭髮解救出來,他疼得眼淚都下來了,小聲嗚咽道:“我護頭了,沒有被打到,不是腦震蕩,我是胃難受,肚子挨了拳頭。”
晏為熾瞪過去:“你他媽站着給人打?”
他的眼型偏長,眼珠靠上,是下三白,總是無精打采很困的樣子,隨時都能睡着,但他瞪人會顯得凶戾可怖,像是下一刻就要抽刀子。
陳霧吸了一口涼氣:“誤傷,都是誤傷。”
晏為熾碾爛地上的一灘積雪,周身氣壓極低,讓人害怕不安。
陳霧縮着腦袋:“我在村裡沒少勸過架,哪個都比不上這次的陣仗,小孩子沒輕沒重的……哎喲!”
晏為熾揪他耳朵:“老子警告過你,你這工作沒有你想的那麼好做,你當耳旁風。”
“沒有沒有。”陳霧忍着痛,悶悶道,“我沒有經驗,哪知道學生打架能打成這樣子,跟電視劇里一樣嚇人。”
來電聲突然響起,晏為熾按掉口袋裏震動的手機,沖小心翼翼吸着鼻子的陳霧吼:“又怎麼了?”
“我的眼鏡沒了。”陳霧剛哭過,眼圈紅紅的,他的制服扣子被人拽掉了兩顆,亂糟糟的,狼狽又可憐,“找到了也不可能是整的了,只能重新配。”
晏為熾冷笑:“活該,看到一群人打架不知道跑。”
陳霧囁嚅:“我是保安。”
“現在不是看門的了?”
“就我一個人值班,沒有幫手,我只能……當時我腦子都懵了,顧不上多想……”陳霧揉着被揪過的那隻耳朵,“不過我只挨了一下,已經很可以了。”
晏為熾笑:“真棒。”
陳霧尷尬得抬不起頭來。
晏為熾按掉第二通來電,他把陳霧轉過去,轉回來,再轉過去轉回來,上下打量了幾番,確定胳膊腿沒什麼問題。
陳霧傻傻地任由他擺弄。
晏為熾漫不經心地撥了撥陳霧鬆散的制服領子,不着四六地吐出一句:“請我喝奶茶。”
“啊?”陳霧眨眼,“好的。”
晏為熾俯視他凌亂的發頂:“我讓你請,你就請?不問原因?”
陳霧搖頭:“晏同學想喝。”
晏為熾愣了下,唇角上揚幾分,忽地僵住。
我就這麼被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