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聖潔
其實原主一開始就錄了音,但他沒有選擇找老師求助。原因一,整個過程他口不擇言,顯得理虧且丟臉。原因二,當宋曜來到教師辦公室外面時,他便明白了。
某男老師正在跟王姓女班主任說:你們班快鬧翻天了。
王:我知道,惹不起啊。好幾個都是那啥二代,家裏可牛逼了。
男:哎,也是,這種事還是少管,只要不出原則性問題,讓學生自己解決。
王:要我說,宋曜確實有點嚇人了,要是沈慕寒已經出名了,他不就是那什麼,私生嗎?這種心理得有點什麼異常吧,當初怎麼招進來的?被教訓一下也正常。
男:嗯,宋沒什麼背景,不用擔心。要我說你就班會的時候稍微帶幾句,也表示你還是很關心學生的,也就差不多了。
聽着這樣的對話宋曜就火大。宋家曾把任西暝送去讀小學,由於自閉症,任西暝被欺負得厲害,小學生們有着天真爛漫的惡意,朝他吐口水,罵他“結巴”、“弱智”,老師也放着不管,他們確實沒想到任西暝竟然是宋家的二少爺。某天宋曜和司機去接任西暝,剛好看到任西暝被欺凌的場景,去找老師,還聽到了閑話,當即把孩子送回家,之後兩年都沒讓任西暝上學,全靠私教。
所以他不打算放過這群人。他把聽到的對話錄了下來,走進了校長辦公室,把完整兩段錄音放給他聽。他非常直接地說:我沒什麼意思,就是希望您知道,在這所學校,頻繁發生類似的欺凌事件。對於沈慕寒,我確實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我願意道歉。但我被做過什麼,您也看到了、聽到了。我的訴求很簡單,三天內,讓本校所有欺負過我和沈慕寒的人,手寫800字道歉信,並且賠償我的損失,包括手機和相機。只要我收到了,既往不咎。當然我也需要提醒一下您,如果您不打算追究霸凌者的責任,甚至打算封我的口,我保證一周之內,學校的大名會榮譽地掛在熱搜上。
校長陰沉着臉:這位宋同學,你還要繼續在這裏讀書的,何必這麼咄咄逼人,把事情鬧得這麼僵?為什麼就不能稍微退後一步,放過自己,放過大家,說不定海闊天空呢?
宋曜瞄了一眼他桌上的相框,微笑:這位校長,您自己也有一個女兒,請問,當您的女兒被按在地上澆果汁,私密日記被拿出來全校傳閱,手機相機被摔,被欺凌成我這副模樣,您還可以說出這樣事不關己的話么?或許,您覺得這個事情還是鬧大點比較好,我應當諮詢一下律師和媒體?
*
從校長辦公室走出來,在學生們神色各異的注視中,宋曜走進洗手間,仔細地洗了手和臉,首次觀察自己的形象。
他的身高身形都沒有變,依然很高挑,身上沒有贅肉,變的是他的臉。現在的他,黑髮黑眸,頭髮長且凌亂,劉海過長有些擋眼睛,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整張臉最突出的是鼻子,窄且挺,和他原本的鼻形比較接近。比較神奇的是,在他右眼眼下和喉結的位置依然有小痣,這讓他感到熟悉。總的來說,長得不美不醜,正適合痴漢人設。
他檢查了一下身上的物件。手機雖然裂了還能用,指紋解鎖后,翻了翻通訊錄、朋友圈、微博等等。結論,原主沒有朋友,跟父母關係尚可,沈慕寒骨灰級粉絲。手機相冊里全部都是沈慕寒,微博五百粉,發了三千多條了,也全部都是沈慕寒,就連備忘錄里,也全部都跟沈慕寒相關,什麼沈慕寒今天吃了XXX,沈慕寒今天投中了XX個球這樣,沈慕寒今天抹了XX香水之類。宋曜都留下來了,這些算是有關攻略對象的信息庫,他需要就直接搜。
原主17歲,現在的世界為2015年。
【宋曜問系統:原作是否參照了現實?】
宋曜之所以這麼問,跟事業線有關。如果按照現實來寫,他將擁有一大金手指:畢竟,他來自於未來,十分清楚未來的發展方向。
【倉鼠:原作者在寫作時參考現實,大致趨勢和現實一致,畢竟,小說源於現實。當然,小說也不是完全按照現實走的,例如,2015年可能會出現2022年的流行語,這方面是比較靈活的。】
【倉鼠看到了宋曜之前出色的表現,已經有些躍躍欲試了,它建議:宿主不如趕緊回趟家,感受一下原主的家庭環境。對基本盤了解后,便可以有個大致的攻略思路了。】
宋曜按照學生證上的家庭地址導航,回家。
令宋曜感到欣慰的是,原身家庭條件還算不錯,父母關係也和睦。父母非常尊重孩子的選擇,說他們已經接到了學校的電話,但相信自家孩子,等着孩子主動與他們溝通呢。母親說,喜歡男孩也沒什麼,沈慕寒那孩子確實長得好,現在國外還能結婚呢。宋曜想說,其實我不喜歡男孩。
【宋曜:原身家庭挺和睦的,為什麼他的性格那麼陰暗扭曲?】
【倉鼠:其實他父母十分正統,之前是沒辦法接受他迷戀一個男孩的,鬧翻了好幾次了,後來考慮到孩子的心理健康,擔心出大問題,才妥協了。】
【宋曜:……難怪。】
宋父之前做過生意,有些余錢,打算做一些長期投資。這些倒是原著沒提到的點。
一是XX教培,一是XX牌共享單車。
宋曜一聽,微笑着揉了揉太陽穴。
真巧,幾年後,這兩個都沒了。估計就是因為投資失敗虧了錢,後來小說中的宋家才一直過着比較清貧的日子。
他現在得感謝他在宋父投資之前穿來的。
*
當晚,宋曜給沈慕寒寫了一封道歉信,發在學校BBS上。大意是,不會再去跟蹤、偷拍、騷擾沈慕寒。他有陸陸續續收到道歉信,他知道那些信大多都是網上抄的沒什麼誠意,而實際上,他對那些內容不感興趣,他只對結果感興趣。現在,他已經改變了原主的一些命運,例如,宋曜這個人物並沒有當眾被沈慕寒吐口水;他也沒有被逼着退學。
在沈慕寒方面,目前好感度為0%。這點很神奇,本來應當是-2%的,但是當沈慕寒收到道歉信時,對宋曜的好感度便隔空提升了2%。當然,后話是,本來不管事的班主任也管起來了,連續開了幾次班會。調查出到底是誰摔了宋曜的手機,又是哪些人浸壞了宋曜的相機,要求所有參與的學生眾籌賠錢。結果他們發現宋曜的單反特別貴,都嚇到了。宋曜便讓他們拿去修,修好了也算數。自此,至少在學校,宋曜不會像原主那般,天天陷在被欺凌的生活中無法自拔,可以全心全意攻略主角了。
事實上,宋曜穿越過來的時間點對他很不利。他無法否認,幼時他確實欺負過沈慕寒。當了這麼多年痴漢跟蹤狂,他大概已經成為了沈慕寒的頭號噁心人物。那麼現在,他到底要如何取得沈慕寒的好感呢?或者說,沈慕寒到底對怎樣的人有好感?
宋曜思來想去,發現在原作里,沈慕寒的心尖里只有女主,於是他只能參考女主設定。女主瑤瑤一直幫助、信任沈慕寒,哪怕在宋曜最困難的時候依然支持他,從小為病弱的他打架,在他追夢的道路上陪伴着他。
所以,他暫時定下攻略套路:
1.繼續痴漢設定,在沈慕寒允許的前提下,去他面前刷存在感。嘗試着去了解他、支持他,去扮演一個忠誠的、有分寸感的粉絲。
2.在沈慕寒低潮期,幫助他對抗流言蜚語,為他提供幫助,爭取成為他的朋友。
3.勸說宋父投資正確的企業,自主創業,囤積財富為後續攻略做準備。
宋曜本來就不是個會通過跪舔獲取對方好感的人,在現實生活中,他倒是習慣了坐在高位,讓人們跪婖他。而現在嘛,他更希望擁有與男主勢均力敵的地位,更加平等地去攻略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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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來第一天正式上學,宋曜起了個大早。早餐簡單樸實,卻十分美味,宋曜給了自己充裕的時間,騎單車上學——這對他而言是個嶄新的體驗。
在現實生活中,他無論去哪裏都有專車接送,曾十分羨慕騎單車穿街走巷的少年們,感覺特別酷。他讀小學的時候,曾跟同學學過一陣,基本操作還是會的。
試了幾下,他騎得還挺穩,正值初夏,微涼的風迎面吹來,鑽進他的衣領、褲腿里,感覺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不得不說,十七歲的身體確實還是比二十四歲的身體更健康、更有活力,他本身是有些失眠的,昨晚這具身體沾枕頭就睡了,現在騎上坡路,騎了好一會兒了也不累,真是羨慕啊。
跟着舊版手機導航騎着騎着,他無意間看到街道右側有個熟悉的身影。
身材高挑,雙腿修長,蓬鬆銀髮,脫掉的校服外套系在腰上,只穿一身黑色背心。那皮膚簡直白得發光,手臂肌肉線條流暢且漂亮。
又往前騎了一點,便看到他的側顏。睫毛又長又密,耳朵里塞着耳機,虹膜的顏色極淺,此刻在朝日下呈暗金色,鼻樑高挺,張開的唇花瓣似的,脖子上掛着十字架項鏈,整個人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宋曜張口,差點就喊出了“任、西、暝”這三個字。
好在人家頭頂上的攻略進度條提醒了他,此人,是攻略對象沈慕寒,不是任西暝。
按照原著設定,沈慕寒確實有慢跑的習慣,他幼時由於哮喘引發了氣胸,身體一直都比較病弱,為了緩解和治療,他堅持有氧運動,鍛煉心肺功能。直到他成年,這問題才徹底好轉。當然,後來他變得十分健壯,荷爾蒙十足,腰更是厲害得不是人,可能是作者有意那麼寫,畢竟哪個讀者能忍受男主嬌弱的。
沈慕寒和任西暝確實像,任西暝小時候除了自閉症,也有氣胸問題,沒辦法參加大型體育活動,身體也是十七十八歲才有所好轉。他從小長得好,又有些病弱,宋曜擔心他被欺負,給他安排了不少保鏢。
沈慕寒又何嘗不是,當初宋曜(原主)就是被他的美貌折服了,為了吸引美人的注意,天天罵人家娘娘腔,還曾作死逼人家脫褲子證明自己不是女生,當然後續是,那天剛好被宋父看見了,當場被打了一頓。
望着慢跑的沈慕寒,宋曜有些走神。
不知道任西暝是不是也穿過來了?
沈慕寒跑了會兒,氣喘吁吁地走進小公園。
他坐在白色休閑長椅上,從兜里拿出玉米粒,隨手一撒。
頃刻間,一群肥美的白鴿朝他飛來,歡快地撲騰着翅膀,啄食着玉米粒。它們完全不怕他,有的站在他的肩膀上,有的停留在他的腿上,發出可愛的咕咕聲。
朝日橘紅的光芒包裹着少年和白鴿,少年的發梢、皮膚都泛着金色,他舉手投足都帶有神性,純真的、神聖的、慈悲的。不愧是這個世界的神。
少年斜靠椅背,張口呼吸,細密的汗水順着他的額頭滑下。他從包里抽出毛巾擦拭汗水,皮膚晶瑩剔透。
他似乎打算小憩片刻,聽會兒歌再繼續慢跑到學校。
時間還早,確實還來得及。
不知不覺,宋曜竟已站在少年跟前,觀察着他的睡顏。
此刻,他的感受……有些怪異,有些複雜。
這張臉,他早已熟悉不過,可是他卻有些驚嘆,原來任西暝的臉,可以這麼聖潔,這麼乾淨,這麼美好。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任西暝總是陰沉沉地盯着他,他本來完好的耳廓和嘴唇被打了洞,他的手臂上畫著莫名其妙的紋身,他的身上還有傷……
對呀,傷疤。
任西暝的額角,有指甲蓋那麼大的傷疤。
他小心翼翼地拂起少年的額發。
有些遺憾地發現,他的額角沒有傷。
即使如此,他還是默默掏出手機,找到相機,對準這張過於美好的臉。
他竟有種莫名的想法,想某天找機會給叛逆的任西暝看這張照片,語重心長地對他說:看看你,紋什麼身,傷疤祛除不就好了,要是你不亂搞這些莫名其妙的,得多好看呢!
正打算按“拍攝”,攝像框裏的人睜開雙眼。
那是一雙,暗金色的、如同獵食者的眼睛。
“你在做什麼?”他冷冰冰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