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故去遠人行 一百七十七:獨照

卷二:故去遠人行 一百七十七:獨照

對於這少年的膽識、機智,邱少鵠又有新的看法。看來他還真不是那種書獃子,日後若進入官場,必然更有所作為,前途不可限量。

「就是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得到榜首,」邱少鵠想起一件事,忍不住自言自語,「在他身上,我還有個千萬里的賭約呢。」

「你說什麼?」安瑾沒有聽清。

「有很多人來這邊了,應該是官府,這次速度倒是不慢。」邱少鵠岔開了一個話題,站在塔頂上,隱約能夠聽到,下面傳來了一陣喧囂,除了兵戈聲,就是各條街道中,朝着這邊湧來了許多身影,在夜色之下,他們身上的甲胄隱約反射着暗色的光彩,前進的步伐整齊劃一,正是京城的各處守衛。

邱少鵠大概估測了一下,從最初傳來動靜到現在,一共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和之前妖物鬧的動靜比,這次京城護衛的動作已經極為迅速。看來是乘輦塔到底是皇家遊覽之地,也是分外重要。

如此一來,邱少鵠倒是需要好好盤算一下,怎麼從這些人之中走脫了。

真池教的人在外面,也還沒有完全撤退,眼看京城軍隊到來,他們彼此已經交火。站在高處,能看到下面火光衝天,原本用來攻擊高塔的火器,此刻紛紛對準了軍隊,火花四濺,如銀蛇飛舞。

這些軍隊紛紛有了些散亂的跡象,他們都屬於京城步兵衙門,說是「步兵」,但每日乾的,更多的是城內治安、追捕小偷、維護市容等工作,少有和強硬的敵人真刀真槍對決的機會,更比不上千軍衛、宣鎮司等這類重要禁軍。

此番遇到了這種強硬的敵人,這些衛隊自然有些慌亂,但還是仗着人多勢眾,還是從四面八方,強行頂着這些火光,朝着這邊不斷逼仄過來。

而越是被逼到極限,下面真池教教徒的反擊,也愈發瘋狂,雙方形成了一個奇特的僵局。

邱少鵠看了片刻,突然察覺到些許不對勁。

從真池教的教徒們的舉動之中,雖然癲狂,但卻有一種刻意的情緒。彷彿眼前的一切,對於他們,本不該是這樣的。

違和的感覺縈繞在他的心中,突然恍然大悟,然後又眉頭緊鎖。

是這些真池教的人,一開始的舉動,就太過醒目了。

他們從一開始,就明目張胆地用朝廷禁用的火器,來攻擊乘輦塔,搞得聲勢浩大,生怕不被注意到一樣。

可單單進入塔中,唯一的目的,卻是盜取牆壁上的詩文。大張旗鼓不說,還收效甚微,簡直像是,刻意做出來給人看的。

「刻意?沒錯,真池教前面一系列行動,能夠看出來他們在康京早就圖謀許久,又怎麼會連這乘輦塔守衛森嚴、極易引來軍隊都不知道?」

「這些都是刻意做出來,就為了吸引注意力,好讓他們真正要做的事,給掩蓋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你怎麼了?」眼看邱少鵠的臉色飛快變化,安瑾覺得他肯定是又發現了什麼不同凡響的地方。

邱少鵠不答,飛快轉身,就要抓起原本被安瑾打暈的那個地上的大頭怪人,問清楚他們到底要做什麼、下一步又有什麼打算。

一道黑影,在此時猛然朝着他們沖了過來,伴隨嘈雜的聲音,以及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快速,眨眼消失在了原地。等到邱少鵠再次看清時,只見到無數蝙蝠扇動着翅膀,將那個怪人圍在中間,風也似的從棚頂的破口飛了出去,伴隨着的,還有蝙蝠群中,那個怪人手上的響板,不斷敲擊的聲音。

安瑾到底身材小、力氣也小,剛剛打那一下,對方很快醒了過來,然後趁着邱少鵠疏忽的間隙,馬上操縱着蝙蝠帶他離開,再也不敢回來。

這倒是出乎邱少鵠的意料,一時間,他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看着對方

眼睜睜消失在天上夜色之中。

再一聽下面,軍隊的人已經衝到了乘輦塔裏面,和真池教的教徒繼續糾纏。此時若再想下去把之前被打倒的真池教的人找一個問話,照例會撞到那些京城護衛,到時候自己怎麼也說不清了。

眼下似乎,除了趁着對方還沒發現,趕緊閃人,才是最好的選擇。

「以這些京城衛隊的本事,等他們發現真池教的真實目的,早就來不及了!」

邱少鵠想出了一個辦法,或許能用這個法門,找到真池教們的真正目的。

他忽然就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安瑾本來想問,眼看軍隊的人就要上來了,他們問起來,兩個人該怎麼說?

但此時在他的眼中,邱少鵠整個人,似乎一下子變了。

似有無形之風,自平地而起,明明沒有吹動他的衣服,卻好像圍繞着邱少鵠的身體,緩緩相繞,無處不在。

隱約之中,有一種浩瀚而廣博的感覺,從邱少鵠的全身散發出來,帶着一種玄之又玄的韻味,如同他整個人還在原地,卻已經神遊物外,翱翔於九天之上。

其實這是沒錯的,此刻邱少鵠的視角,就是在「九天」之上。

如同超我之界限,以更為清晰的角度,在更高的地方,用無形之眼,審視着觸及所在的一切。

邱少鵠的第七重境界,南方炎天之中,分為三宿,分別是鬼、星、柳。其中鬼宿的權能,之前邱少鵠已經使用過,以詭異見長,和他之前修行的,似乎都格格不入,然而卻也能將原本的神通發揮出另外的作用。

此刻所用的,則就是星宿的權能,此宿屬於朱雀之目,能以超然的視角,將邱少鵠的視野拉伸到同一個檔次,觀察到冥冥之中,所不能看到的一切氣息。和無忘島正統修行的神識之法有些相似,但本質上,依舊是五感的延伸,只是可以用這種方式,將所有感官延伸到一個駭人聽聞的程度。

以超然之目,昂然自上而下,觀察一切,故而邱少鵠將這個權能命名為——孑然獨照。

而此刻,在他的視野里,果然看到了一些微妙的趨勢。

在下面那些真池教人的周遭,隱約留下了一些氣息,是他們來到這邊的痕迹。

而順着這些痕迹的方向,沿着它們觀察,則能看到,有兩團氣息,在某個焦點,一分為二,去了不同的方向。

而此時另一些氣息,正在褐軒巷的,地方,悄然浮動。

邱少鵠猛然收回了自己全部的注意,眼底中熠熠閃光。

「怎麼了?」安瑾注意到邱少鵠恢復了過來,問。

「走!」邱少鵠卻沒說其他,一下子將安瑾拉在了懷裏,縱身從頂層那個破洞也躍了出去,避開了下面軍隊的注意,用飛爪勾住了旁邊建築的房檐,如飛翼滑翔,飛快離開了這裏。

本來因為事出突然,安瑾還驚呼了一小聲,但發現邱少鵠是要帶他離開,還是強行忍住了叫聲,不讓下面的人發現。

身處半空,邱少鵠聽着安瑾尚有些稚嫩的聲音,懷中感受着對方靠在自己身上的矮小身軀,忽然發覺,他比自己想的還要輕一些。

「老爺,差不多到時候了,休息吧。」

褐軒巷中一個小屋內,楊亥的妻子一邊抱着自己的孩子哄他睡覺,一邊對仍舊挑燈處理着桌邊文件的楊亥說。..

「哦,好的。」小屋之中,油燈的光華,氤氳着一種溫暖的氛圍。楊亥放下了手頭處理的東宮一些事,就要熄燈休息。

外面,卻隱約傳來了一種喧囂,如同蠻橫的野獸,不講理地闖入到這裏。

「發生,什麼事了?」

夫妻二人面面相

覷,卻不知要不要出去看看。

夫人懷中的嬰兒,忽然在此時,睜開了雙眼。

康京的各條街巷兩旁的建築,新舊高矮都各不相同。像是邱少鵠來的這邊,因為年代偏久遠,各種屋檐都特別低矮。

邱少鵠藉著抓鉤在各種屋檐上來回翻飛,最後翻到了一個圍牆后,眼見四下無人跟來,才把安瑾放下,鬆了口氣。

眼下所在,正是一個街巷的入口處,入了這條巷子,裏面就是邱少鵠之前感知到的真池教的人聚集的地方。

邱少鵠定了定神,對安瑾說:「把火銃還給我。」

「啊?」安瑾還沒明白過來,邱少鵠已經從他手中把那把龍頭銃拿了過來,道:「出了這條巷子,你去前面走,過了一條街左拐,應該有個官府衙門,你去告訴他們,這裏有邪教妖人,要他們趕緊帶兵過來!你是新科士子,說的話他們會相信。既然要報官,這件東西就別拿着了,被發現你帶着這種犯禁的武器,對你大大不利。」

安瑾這才明白,邱少鵠是為了他着想,不過還是忍不住要問:「那你呢?」

「我自然是去裏面,看看他們在搞什麼。」看着安瑾擔憂的目光,邱少鵠忍不住笑了,道:「別擔心,你也看到我的本事了,實在碰到打不過的,我完全可以跑。在我要做完我要做的事情前,我可沒那麼容易死。」

「好,我去找官府,很快就會帶人過來。」安瑾倒是答應的乾脆,一邊又伸手對邱少鵠道:「拿來。」

「什麼?」邱少鵠真被他這突然一下弄迷糊了。

「把火銃還給我,我帶人回來,還要來幫你,總得有個武器防身。」安瑾說的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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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域鴻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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