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寺案(1)
蕭策雖然在洛陽有府邸,但不常居住在這裏,李寒寧也擔心麻煩,所以暫時住在了蕭策府上。
反正他們也住不了幾日,等過完元燈節就要去南方了,就住在他之前住在的屋子裏,與蕭策的卧房也就一個院子之隔。
李寒寧夜裏聽到隔壁院子的動靜,從二樓的閣樓推開窗戶一看便能望到那邊院子裏,蕭策一身白衣正在練武。
左右她現在也睡不着,索性便下了樓。
蕭策又舞劍見了一會兒,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人,立刻收起了手中的劍,蕭策看着李寒寧問道:
“是不是我吵到你休息了?”
這裏本就是他的府邸,又談何吵不吵得到她這個客人。
李寒寧應道:“這倒沒有。”
是她換了個地方,本來今日就睡不着,不然從前的李府上下就算是再吵,她也能在入夜午時的時候睡着。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旁放置兵器的案台上,那裏陳列着琳琅滿目各色各樣的兵器,說起來自從那日李昭把那兩本書交給她,上面寫的一字一句她都看過,只是還不曾用上。
蕭策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些兵器,便自然而然道:
“都說你武功很好,今日也沒有外人在此,不妨領教一二。”
李寒寧猶豫了片刻后對着面前的人說道:
“屬下不敢。”
蕭策看着她這副低頭的樣子,倒是笑了一笑,他從前就沒有見過她不敢做的事:“你有什麼不敢?來吧,挑一樣你擅長的兵器。”
蕭策用的是劍,她前些日子用長鞭習慣了,偶爾用一下劍也不錯,李寒寧今日也挑了一把長劍。
一陣風自兩人身旁吹過,對劍而立,只聽得兩把劍相互碰撞發出的聲音,手中的銀劍就像白蛇吐信子一般,絲絲破風又是靈活的游龍,輕盈如羽,李寒寧挽劍時,就像閃電一般,一旁的落葉經過劍鋒都要不着痕迹的碎裂開來。
不過片刻蕭策便敗下陣來,再抬頭時便迎上了李寒寧的劍,劍鋒距離他的咽喉處不過三寸。
蕭策是一個能堂堂正正認輸的人,他放下了手裏的劍看向面前的人,坦白地承認道:
“是我輸了,從前很少見你用劍,不過這劍法倒是精妙,尤其是最後一招,剛才最後一招,猶如輕巧地在百萬大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就如探囊取物一般,之前也沒見你用過這招,可有什麼別的名堂?”
李寒寧也隨即放下了手裏的劍,將這把劍歸還到一旁的桌子上:
“這是李府之前從不外傳的劍法,而且剛才也是劍法之中最後一個招式。”
蕭策若有所思地道:“方才的那個劍招天底下大多用劍的人不一樣,反而是靜待對手出招從而後發制人,以其不變應萬變。”
其實如果不是先前那些對招,李寒寧也沒有想到,往往看似平淡無奇的一劍,卻當成了是李昭留給她的書里最後的一招,那看似平平淡淡的一劍卻有如此大的威力。
李府的招式從來不給對方留情面,處處都是按着對方破綻下殺手,唯有這一招似乎頗有人情味。
蕭策聽了這幾句話之後,似乎有所感嘆地道:
“我一直以來都以為你們這樣擅長用劍的劍客只有絕情絕義才能破敵制勝,誰能想到用劍最高的境界卻也是情義二字。”
李寒寧正要開口的時候,院門口那邊忽然傳來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她便立刻止了聲,側身站在一旁。
來的人是蕭策的侍衛,看他這個樣子應該是有事要稟告,只不過那人下意識的先看了一眼一旁李寒寧。
蕭策知道他的意思,於是直言道:“直說吧,她不是外人。”
“回二公子的話,陛下府上的祁安大師死了,陛下覺得此事有諸多疑點,已經下令三日封城,交給大理寺徹查命案,出征天險城的事情怕是要延後了,”
如果到時候還不能查清楚的話,那這件事會影響他們出征的事,有的事情來的太過巧合就可能不是巧合了,蕭策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的片刻之後說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怎麼會這麼巧,在這個時候出事,原本他們打算過完元燈節,即刻出兵討伐齊安,如今看來還得再推遲幾日。
李寒寧站在一旁看着蕭策的神色不對,便想了一想試探着開口問道:“這個祁安大師對於洛陽王而言很重要嗎?”
聽起來是個佛寺的人,佛門講究不染紅塵還是非,就算是洛陽王誠心禮佛,又會好端端的牽扯到朝堂上?
蕭策點了點頭,旁人很少知道他們蕭府這些事,於是對着面前的人解釋道:
“前些日子父皇的身體一直不好,知道母親去寺廟裏面求了一串佛珠,我今誠心禮佛,沐浴齋戒數日,父皇的身體才日漸康復,自那以後父皇便對佛門心生敬畏。”
長安有自己的國寺,洛陽也有他們的,洛陽國寺的主持就是祁安大師,可是佛門之人一向不干涉朝堂,也不知到底是誰害了他。
李寒寧沉思了片刻之後道:“不過陛下若是如此重視佛門的事情,也不知道等這位大師故去之後,誰會接任國寺住持的位置?”
蕭策立刻便心下瞭然,李寒寧有的時候當真聰明,從別的地方下手或許很難查,但將來的事情總會露出蛛絲馬跡。
蕭策知道了她話里的意思,看着她道:“你倒是聰明。”
李寒寧微微頷首:“我只不過是拋磚引玉問了個問題罷了,是公子自己想出來了查下去的方向。”
次日一早,殿上議事。
蕭策上書了封李寒寧為將軍,暫住他府上,隨軍出征的提議,洛陽王對此倒是並沒有什麼疑議,只要是能歸順他們洛陽的人才,他自然是歡迎的。
而後蕭天城又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大理寺卿:
“孤已經讓人封城,你這幾日安心查案便是,如果人手上還有需要的話,或者要去什麼不便的地方探查,叫上蕭策就是。”
蕭策站了出來低頭一揖:“父皇放心。”
他當然也想早日查出真相,如此不會耽擱他們出兵的時間。
這邊蕭晟側身看了一眼,蕭晟身後的人便立刻有所意會,站了出來揖道:
“眼下國寺不可一日無住持,所謂名師出高徒,我看祁安大師的弟子尋義大師,不逞多讓,也許是當前最合適的人選。”
蕭策聞言微微側目。
倒是一旁的寧玉也站了出來,立刻反駁道:
“如今說這件事情還是太早,祁安大師方才離開,至少也要等到他的頭七之後,由寺廟各位僧人推舉再議。”
高高在上坐在龍椅上的洛陽王蕭天城看了一眼寧玉,又跟着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蕭晟,他今天本來就有一些累了,對他來說,新任住持的人選不必太着急。
“往後再議吧,先查出事情的真相再說不遲。”
這既然是洛陽王的心思,其他的臣子還哪裏再敢上前妄議,這些原本就不關他們的事。
一旁的老太監似乎看出來了洛陽王的心思,用自己的尖聲喊着:
“退朝。”
洛陽的文武百官陸續散去,不過蕭策倒是走得慢了幾步,剛一邁出殿門便看到了一旁站着的蕭晟。
倒是蕭晟先對着他這位好久不見的弟弟開口道:
“我還沒有恭喜你官復原職,從小的時候開始我就發現你不管遇到什麼麻煩,都總是能化險為夷,有的時候我還當真羨慕你這麼好的運氣。”
當時洛陽城外的事情算是已經撕破了臉,蕭策和蕭晟兩個人其實都心知肚明。
蕭晟饒有興趣地繼續說道:“可是一個人總會花光他所有運氣,你說他到那個時候怎麼辦呢?”
蕭策停在原地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喜歡走一步看一步,人生本就無常,什麼都計算好了就沒有意思了,說起來,大哥知不知道祁安大師的死?”
蕭晟聞言看着面前的二弟笑了一笑:“你問我這個做什麼?你懷疑是我做的?”
蕭策直視着面前這個人的目光,毫不退讓地沉聲說道:
“一個人喜歡什麼並不重要,但是如果他的位置很高,自然會有人對他的喜歡投其所好,我小時候的時候就見過祁安大師,他從不喜歡沾染凡塵里的事情,他這種清貧慣了的人無欲無求,要想富貴早就富貴了,我猜有人找到了他想讓他做一些事,但是被他拒絕了,所以氣急敗壞之下,既然不能為人所用就殺了他,大哥覺得我猜的對嗎?”
蕭晟雖然被說中了心思,但面上卻仍舊沒有任何錶露,那些事情他分明做的滴水不漏,就算大理寺這次真的查出了什麼蛛絲馬跡,他也能撇得一乾二淨不受人懷疑,只是因為面前這個弟弟太了解他了,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蕭晟顧左右而言他道:“聽說你原本打算在元燈節之後就出兵的,我看這件事情倒是對你來說十分晦氣,人有的時候還是別不信邪,我勸皇弟還是換個出征的日子吧,這樣也能求個心安。”
蕭策當即挑了挑眉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大哥知道我從來不相信這些的,我要做的事,就算神佛真的存在也攔不住。”
蕭策心比天高,從來只相信自己。
蕭晟又冷笑了一聲,輕瞥了他一眼,從蕭策身邊走了過去,雖然眼神看着前面不過嘴裏的話卻是對着身旁的人說的:
“我只不過是好言提醒你罷了,這只是剛剛開始而已,往後的路還長,二弟要走的路可不容易啊,走路千萬要當心。”
蕭策自然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只是蕭策現在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後有那麼多支持他的將軍,自然會萬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