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寧告別淮安

李寒寧告別淮安

人世間的貪念莫過於此,從前莫家想要一步步往上爬,後來他的父親更是做到了左相的位置,又想着大權獨攬,既然抓到了李府的把柄便有了李府滿門被滅。

莫雲溪看着莫家一步步越陷越深,也正因為他一直獨善其身管不了莫家在官場上的事,加上他母親從前與李府有很深的淵源,所以李昭也一直沒有動他。

李寒寧忽然想起莫雲溪方才說過的那句像是在開玩笑的話,他說他這趟來是要接他那不爭氣的哥哥回家,說他們是路過淮安要去封陽城。

他們當時離開得有些匆忙,莫清的屍體與其他朝廷士兵的屍體一起扔在了挖好的坑裏,他如今再去,自然是找不回地方的。何況莫清害死了溫晴,那時落在他們手裏本也不能指望他們還給他留下全屍,莫雲溪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這點,但他還是來了。

也罷,既然李昭從前都沒有為難他,今時今日李寒寧自然也不會,只要他不參與莫家在朝堂上的事,他們就不算是敵人。

李寒寧看着他道:“此去封陽城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莫公子路上當心。”

莫雲溪不置可否,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我會的。”

李寒寧離開了座位,站了起身,下了樓梯便離開了酒館,等她徹底離開之後,一旁的侍從上前一步對着莫雲溪道:“她既已知道公子的下落,為了公子的安全着想,要不要——”

莫雲溪看了他一眼,當即便制止了他的想法:“你打不過她,看着淮安這些年的情況,李府的死侍應該也只剩下她一個人了,能活到現在還被李昭重用,怎麼會是等閑之輩,更何況墨昭將軍他們此刻都在封陽城,她出現在這裏就說明她沒有打算繼續留在淮安。”

侍從更是疑惑:“那公子何必提點她去洛陽?”

洛陽那些人眼下也是朝廷的敵人,而他們莫家歸根結底是朝廷的人。

“她早晚會去的,是不是我提點的又有何區別,現在的朝廷留不住自己的人才,是自己的損失。”

一旁的侍從聞言沉默不語,過了片刻之後才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似乎並不相關的事:“那公子出來這麼久,當真不打算回老爺的書信嗎?”

莫雲溪低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盞,清澈的酒水倒影出他自己的面容,似李昭李寒寧這樣的人生來自在,他們尚且對自己的何去何從有的選擇,不像他,出生這件事上從一開始就沒得選擇,眼下莫清既死,他的父親在朝堂之上根本就沒有可以再用的莫家人,所以就想到了他,他就算是借口接莫清的屍骨回家,也脫不了多久的,長安的事情總得解決,他也逃不開。

*

李寒寧從酒館回來時給方九歌帶了淮安的一壇酒,眼下這偌大的院子裏,就只有她、方九歌與照顧他,一直看着這所宅院的老婆婆。

李寒寧坐在庭院前的走廊上,看着神志不清的方九歌用鋤頭在挖院內大樹下的土,弄得自己幾乎一身泥濘,就連臉上也沾了些灰塵。

李寒寧看了很久才開口問道:“你在挖什麼呢?”

方九歌聞言停下了自己手裏的動作,休息了一會兒道:“阿晴就要出嫁了,我記得義父在這裏給我埋了幾壇好酒,我找一找總能找到的。”

李寒寧這才記起來這處宅院是他們小時候就住過的地方,只是後來淮安城那位老城主出去住了一段時日,後來溫晴又將它買了回來。

李寒寧自然知道這裏的酒早就已經不在了,方九歌的記憶似乎回到了數年前,溫晴還活着,就要與李昭成親的時候,眼看着他又揮動鋤頭挖了許久,李寒寧還是忍不住叫住了他:“休息一下吧,你看,我手裏的不就是你剛才挖出來的酒?”

方九歌順着她所在的長廊看過去,果然見她手裏捧着一壇酒,疑惑地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鋤頭,他的確好像忘記了很多事,原來竟然已經挖出了一壇么,方九歌放下了手裏的鋤頭走了過來,從李寒寧手裏接過了那壇酒,兩個人並排坐在走廊的座椅下:“你方才說溫晴就要出嫁了是嗎?”

方九歌點了點頭,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事一般苦笑了一聲然後道:“義父的病這幾年越來越嚴重,阿晴她總是有些不開心,我好久都沒有看到她效果了,直到她認識了李昭,我知道那是他真心喜歡的人,其實剛開始我不是很高興,因為我也喜歡他,不過李昭比我強太多了,他從小就是大梁遠近聞名的世家公子,琴棋書畫人品武功都遠在我之上,他一來就輕而易舉地搶走了我想要的所有的東西。”

原來他是這麼想的,不管是溫晴,是城主的位置,還是淮安城百姓的信任與愛戴,方九歌都曾經近在咫尺,直到李昭出現,他只是站在哪裏,什麼都不用做,只是因為他是李昭,所以就能輕而易舉地得到他夢寐以求的一切。

李寒寧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方九歌:“所以你一直恨他?”

她見方九歌搖了搖頭,悵然若失道:“我不恨他,坦白的說他對我挺好的,他給了我淮安城裏除了他以為最高的位置,而且我能感覺得出來,他待我從來沒有任何防備之心,有的人本來就生來幸運,他出身在李府,我生來就是被扔掉的棄嬰,又有什麼可比較的呢?何況真的要比較的話,我倒是覺得他沒有那麼幸運,畢竟後來李府發生的事若是發生在我身上,我未必能有他如今做得好,未必還能和他一樣重新振作起來。”

方九歌如今說的都是真心話,雖然記憶有些錯亂,但面前的方九歌還是從前那個她認識的人。

兩個人忽然都不說話了,兩相沉默了一會兒,方九歌這才注意到李寒寧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有些意思笑了一下:

“你在看什麼?”

李寒寧看着面前的人又像是看着別人,她沉聲回應道:“看我從前的一位朋友,在長安那麼多年,我從來沒有過朋友,與我一同執行任務的死侍幾乎沒有剩下幾個,直到來到淮安我才知道人與人之間原來沒有血脈親情沒有利益,也是可以有感情的,我才知道這個感情就叫做朋友,我覺得他從前就是我的朋友。”

她指的那位朋友此刻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只是他自己想不起來了罷了。

李寒寧最終還是從方九歌的身上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其實他也很厲害,我之前在長安的時候,曾經為了執行任務在大樑上下最厲害的書院待過一段時間,在那裏讀書的都是大梁的世家公子,又或者是大梁名臣的子女,我的那位朋友就算是放在他們之中也是熠熠生輝,天底下的人也並不是出生就能決定一切。”

至少她看來是這樣。

方九歌神色忽然顯得有些疑惑:“你在看你的朋友?可是這裏只有你和我,哪裏還有別人?”

李寒寧又看了他一眼,輕輕的點了點頭說道:

“對啊,這裏就只有你和我。”

又過了一會兒又聽她開口道:“九歌,我可能要走了,離開淮安城一段時間,也許要走很長一段時間,又也許永遠不會回來。”

方九歌一怔,雖然有很多事情他記不清楚了,但是面前這個人時常出現在庭院裏,應該也是他的朋友,或者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方九歌忍不住問出了口:

“外面世道很亂,你打算去哪裏?”

她想要去的地方和想做的事,都是為了讓這個世道變得不那麼亂。

李寒寧神色認真地回答道:“我今天在酒館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後來自己又想了很久,還是打算去洛陽。”

方九歌聽見了洛陽這個地方后沉默不語,過了半晌之後才回應道:

“洛陽的確是個好去處,蕭家是個名主,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了,那就去吧,雖然還不知道將來如何,不過我總覺得你一定能做成你想要做的事。”

方九歌也是支持她去的。

李寒寧看着面前的人慾言又止:“我這一趟去洛陽可能就永遠不會回來了。”

戰場之上比不得其他地方,誰也不能保證她能不能平安的活到天下太平那一天。

方九歌遠遠的看了一眼,他剛才翻出來的樹下的那些泥土:

“你將來要是還有機會回來的話,我請你喝淮安城裏最好的酒,若是沒有機會,我將酒帶去你葬的地方。”

李寒寧不知為何,忽然笑了一笑,知道的確像是方九歌清醒時候會說的話。

李寒寧看着面前的方九歌道:“你就留在這裏吧,這裏也挺好,你活得久一點,這樣也許就能看到你從前想要看到的東西了。”

方九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裏拎着的酒罈,阿晴就快要成婚了,他也留在淮安城遠遠地看着他,這裏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像從前那麼好,一切都像他小時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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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貼身侍女升遷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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