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這裏是五條本家的內宅,往外還有層層圍繞的建築和防守。
別說是人了，連只蒼蠅想要飛進來都是難事。
而能夠踏足到內宅里的，不論是僕人或是五條家的族人,都是五條悟認識的熟面孔。
當然,也有其他的情況。
偶爾是會有從未見過的、突兀地出現在他面前的陌生人,這些無一例外都是來殺五條家六眼的敵人。
那麼擁有“六眼”的孩子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自然是說明無人得手。
不過目前為止,五條悟還從來沒看過這樣的敵人——
咒力低微,個子比他矮這麼多，年紀應該比他還要小上一些，身上這麼髒兮兮的，像是無意間闖進來的迷途羊羔，讓他連警惕心都提不起來。
很弱。
似乎還有點笨。
這樣的人是怎麼進到這裏來的？
在五條悟提出疑問后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連個回復都沒有,明明是他第一次見到她,他卻有一種過分熟悉的感覺。
就是這種異樣感讓他沒有第一時間對她發起攻擊。
等了一會沒有回復后,白髮的小少年微微來了點興緻，他雙手揣在和服的袖子裏，往前走了一步,從廊間的邊緣上躍了下來,站在她的面前說道，“你是啞巴嗎？”
鹿野這會有點沒反應過來，所以沒有為五條悟這句冒犯的話感到生氣。
她感覺自己的腦子被什麼東西裹住了一樣，讓她無法正常思考,就像是被迫回到這個年紀該有的思考邏輯一樣。
她的想法斷斷續續地連不起來,過了好一會才壓制住了這種感覺,短暫地緩了過來。
恐怕是因為這個副本里她的身體是小孩的原因,才會有這種影響。
——眼前的這個小孩無疑是五條悟。
年少模樣的五條悟讓鹿野覺得十分新奇，她不動聲色地打量面前和她保持了一定距離的白髮小孩。
這會的五條悟看上去是有九、十歲左右了，不過他個子一向比同齡人高，說不定年紀要更小。
他身着淺藍的和服，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眼眸看人時帶着居高臨下的倨傲感，看上去完全是個矜貴的小少爺。
白髮男孩的脾氣並不算好，對鹿野產生的短暫興緻在等待回復的途中消失的差不多了。
他雪白的眉毛跟着眉間弧度往下壓，蒼藍色的眼眸里透着難以察覺的不快。
鹿野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回應，是因為經過了前兩次副本所得出的經驗讓她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不出意外的話，她的身體是會自動跟着劇情走，應該是不需要她做出什麼相應的行為。
可不對勁的是——
目前為止，五條悟的副本沒有強制性地壓制着她進行劇情，鹿野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託管模式。
這邊，五條悟的耐心也差不多到了。
“你再不回答我就默認你是敵人了。”
半天沒有強製做出回應，鹿野不知道會如何進展，她沉默了一下，乾脆模稜兩可地給了個回復。
“這很重要嗎？”
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理直氣壯的反問，五條悟明顯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后，因為自身特殊性，一向唯我獨尊的小少爺鮮少有過這種待遇，他微微皺了皺眉，忍不住提高了些許聲音，帶着恐嚇和上位者的壓迫感。
“不好好回答就會死。”
他看着鹿野，心下有些好奇她臉上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害怕？還是生氣？
她這麼弱，這麼小，被嚇一嚇應該就會哭吧？
“哇，這麼嚴重啊？”
和他預想的不一樣，他恐嚇般的話被鹿野輕飄飄地丟了回來，讓他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正在他們僵持着的此刻。
“悟大人——”
僕人尋找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伴隨着的還有腳步蹬在木質走廊上的聲音。
有人要尋過來了。
如果這個傢伙被發現的話，不論她是不是來殺他的，這樣不知原因的外人闖入本家，肯定會被抓起來，下場不想而知。
想到這些后，五條悟第一反應是不想讓她死，這種感覺有些許奇怪，他明明都不認識她，為什麼會這麼想，甚至——他想要親近她。
“有人要來了。”五條悟涼涼地說道，“不明來歷的人會被抓起來審問、殺死。”
五條悟雖然這麼說，但要是他不想要她死的話，那些人也不敢對她做什麼。
他是五條家的“六眼”，在這裏，他的話和要求理應被奉為圭臬。
這句話真不像是從一個這麼小的小孩口裏說出來的。
鹿野不禁皺了皺眉，好在她在咒術界的那段時間不是白呆的，大概也能從一些蛛絲馬跡里推斷出在五條悟這個年紀是有多少敵人蟄伏着想要殺掉他，不能以尋常小孩的目光來看待。
不過對於鹿野來說，這裏只是一個提取溢出值的副本，她不害怕會在這裏死亡。
……但是她並不想在副本里體驗死亡的感覺。
她討厭疼痛，哪怕已經被迫經歷過很多次了，她依舊厭惡那種糟糕感覺。
目前來看，這裏的一切都真實的要命，如果在這裏受傷亦或者死去的話，該有的疼痛和死亡感應當是不會少的。
只要有一點點的疼痛她都不想去體驗。
既然沒有強制配合完成的劇情，鹿野緩了口氣，乾脆任由自己的心情自由行動了。
在尋來的人找到這邊來之前，她立刻做出決定，上前拉住五條悟的手，動作果斷地拉着他，準備和他一同躲起來。
那隻比五條悟要小上一號的手牽住了他。
這個白髮的小少爺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手上傳來的感覺讓他感受到這隻手有多麼小又柔軟，他想甩開這個不明來歷的陌生人，卻下意識地剋制住了這股衝動，竟然任由她拽着自己。
眼前的金髮女孩屈起身子，拽着他一起蹲進了長廊底下。
這裏面都是灰塵與蛛網，五條悟進來后碰了一臉灰，他不自在地撇了撇腦袋。
長廊底下壓得低，好在他們身量小，躲進來完全不成問題。
遠處的腳步聲緩緩靠近，踩在他們上方的廊間，噔噔的聲音近在咫尺。
五條悟側頭看向旁邊的金髮女孩。
她的手緊緊地攥着他，唇微抿着，聚精會神地聽着上方的動靜，莫名地連帶着五條悟都有點緊張起來了。
——搞什麼，這可是五條家，是他的地盤。
擁有“五條家幾百年難有的六眼”這一身份，不論是詛咒師還是御三家另外兩家的咒術師，想要殺他的人多了去了。
同樣的，像他這樣的存在，身邊大多是對他小心翼翼的僕人，就連族人對待他也是恭恭敬敬的。
在成長到有一定程度的力量之前，五條悟極少離開本家，幾乎沒有和同齡人接觸的機會。
鹿野的突然出現和完全不在意他身份的行為態度對於五條悟來說還是頭一次。
他看着對方像小動物一樣警惕的模樣，壞心眼地眨了眨眼，故意張嘴作勢要喊住上面的人。
“——”
一個音節都沒來得及發出來，時刻不忘注意他的金髮女孩就發現了他的行為，氣呼呼地抬手將他的嘴巴捂住了。
小少爺原本就很大的蒼藍色眼眸瞪得更大了，滿眼都是“你怎麼可以這麼做”的震驚神情，一時間都忘記去把她的手扯下來。
這時，原本即將離開的腳步聲突然在他們的上方停了下來。
鹿野的心臟忍不住加速跳動了起來。
不怪她，這個副本經歷的一切都太真實了，讓她總有種自己跑出去說不定真的會被抓起來殺掉的錯覺。
可慢慢的，在她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這裏時，她的緊張感消失了，進入副本是那種腦子被裹住的感覺又重新席捲而來，讓她又無法正常思考起來，思緒亂成一團。
過了一會後，上方的腳步聲才重新響起，朝着另一個方向快速消失走遠。
五條悟抬起手將她捂着他嘴巴的手扯了下來，率先從這個角落裏有着蜘蛛絲的走廊底下鑽了出去。
鹿野頓了頓，隨着他一同鑽了出來。
“好臟。”五條悟看着她，皺着臉嫌棄地說道。
也不知道是在說走廊底下，還是在指桑罵槐地代指鹿野。
他身上確實被蹭上了灰塵，在白皙的臉頰上和淺色的和服上愈加明顯。
在這短暫的時間裏，鹿野感覺自己的心智在被慢慢蠶食，這會根本分不出五條悟是在說她還是在說自己。
說直白一點就是，她被這副身體影響到降智了。
“沒辦法呀，你不是說我被發現了就會死嗎？”
“那你拉我躲起來做什麼。”
他說得有道理，他是這裏的主人。
鹿野皺着臉想不到怎麼反駁。
如果她的心智還正常的話就能知道她是擔心眼前這傢伙不一定會包庇她，所以才拉着他一同躲起來，有什麼意外也好牽制他。
可這會的她已經慢慢回到了這個年紀該有的心智，就連記憶都被模糊了，只記得眼前這個人的名字，知道他是自己熟悉的人。
被五條悟這麼說了后她覺得很委屈，扁了扁嘴說：“這有什麼的啊，我幫你弄乾凈不就好了。”
說完后她拽着白髮男孩的袖子，帶着點小脾氣拉着他走到院子裏放置添水的地方。
五條悟想看她準備做什麼，這會就沒有掙脫開。
沒想到她竟然伸出手撈水沾濕，濕漉漉的小手直接蹭上白髮男孩精貴的臉頰。
他立刻仰着腦袋往後躲，被鹿野逮着擦臉的模樣像被抓着洗澡的貓咪。
五條悟受不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抵住她靠前的動作。
“喂！這水很臟啊！”
小姑娘看了看，添水處循環的水源肉眼可見的清澈，至少比五條悟粘上灰塵的臉乾淨。
“有嗎？鹿野覺得很乾凈啊？”
說完后她又說：“比你的臉乾淨。”
五條悟：……這怪誰啊！？
而且她有什麼資格說他啊！她的臉明顯要臟多了，不知道是從哪裏溜進來才會蹭成這個樣子，只有那一雙漂亮的碧色眼睛乾乾淨淨。
嘖，越看越覺得不順眼。
這個不管做什麼都有僕人伺候的小少爺，這會竟然學着她沾濕手給鹿野擦起臉來。
至於為什麼這麼做，五條悟自己都不知道。
反正看着她這麼狼狽的模樣就是想對她好一點。
這還是五條悟第一次“照顧”別人，他的動作生疏，下手沒輕重，只知道把髒東西蹭乾淨，小姑娘整張臉都要被他擦拭得皺在一起了。
“你不是說水很臟嗎？為什麼要給鹿野擦。”
五條悟面無表情地用她剛剛的話回答道：“那也比你的臉乾淨。”
“也是噢。”
“你叫鹿野？”五條悟注意到了她的自稱。
鹿野困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我叫什麼嗎？”
即使是被副本身體影響到心智，模糊了記憶，但在她的印象里，他們已經是很熟悉的人了。
“我又不認識你，我怎麼會知道。”
“噢。”
這會五條悟已經把她臉蹭得差不多了，臉上濕濕的，他想了想，乾脆扯起袖子，將她濕漉漉的臉擦乾了，反正這身衣服已經髒了，一會就該換掉了。
鹿野灰撲撲的臉頰終於乾淨了起來，在柔軟的金髮和碧色眼眸的襯托下，那張臉漂亮可愛得像人偶娃娃。
不過人偶娃娃這會正低着腦袋露出了非常失落的表情，她垂着眼帘，碧色的大眼睛被蓋了一半。
“你怎麼了？”五條悟也摸不着頭腦。
鹿野搖搖頭，她沉痛地嘆了口氣，
給她擦完臉后，臉是乾淨了，身上的衣服簡陋又狼狽，和她精雕細琢的臉格格不入。
五條悟的注意一下就分散到這裏了。
“算了，你跟我來。”
他說完后就往長廊的另一端走，鹿野愣了愣，便跟了上去。
五條本家大得容易讓第一次來的人迷路，到處都有僕從看守。
五條悟的六眼可以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看到周圍，更何況對於他來說，怎麼躲開這群人已經是日常必修課了。
在他的帶領下，兩個身影一路躲開四處分散的僕從，拐進盡頭處一個不太顯眼的屋子內。
進去后是很普通的日式和屋，平時應當是沒有什麼人會來這裏，裏面的傢具稀少，基本算得上是什麼都沒有了。
帶鹿野進來后，五條悟板着一張精緻漂亮的小臉嚴肅說道：“你就在這裏等着我，不要亂跑，知道嗎。”
鹿野也隨着他很嚴肅地對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在這裏等着你的。”
叮囑完后，白髮的小少爺在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乖巧地抱着膝蓋坐在一遍后，滿意地關上門走了出去。
五條悟就像發現新玩具一樣，對鹿野產生了些許興趣，哪怕她來歷不明，但被寵壞了的、一向隨心所欲的小少爺才不管這些。
他若是真的想把她光明正大地留下來，自是有辦法的。
從這邊離開后，尋找了許久的僕人終於找到了他。
所有人都知道，要是這個難搞的小少爺不想出現的話，沒什麼人能找到他，但還是得硬着頭皮滿屋子的找，等他玩夠了自然會出來。
“悟大人。”
他微微抬眼，語氣冷淡地命令道：“我要換件衣服。”
服侍他的僕從當然是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有些許的污漬，恭敬地應道：“是。”
“再給我拿一件小一點的衣服過來。”
他伸手比了一個到他肩膀的高度，“大概這麼高。”
“是。”這位僕從愣了一下，很有眼色地沒有多問一句話，動作迅速地拿來了符合五條悟要求的衣服。
五條悟看了一眼對方拿過來的那件灰撲撲的和服，皺着眉不滿道：“換一件，顏色太暗了。”
這樣來回了好幾次，直到對方拿來了一件和鹿野眸色相似的嫩綠色和服他才滿意地點點頭。
可等五條悟換好衣服，抱着一件嶄新和服再回到這個房間時，金髮的人偶娃娃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四處找了找，偌大的本家竟然怎麼都沒有她的影子。
肉眼可見的低氣壓環繞在五條悟的身上。
明明他都叫她在這裏等着他了。
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真讓人不快。
生氣了的白髮男孩將拿來的衣服當做垃圾一樣丟在一邊。
當天這位難搞的小少爺莫名其妙地發了一通脾氣，除了他沒人知道為什麼。
……
而鹿野這一邊，她分明是一直在房間裏乖乖地等着五條悟，進來時是什麼姿勢，這會就還是什麼姿勢。
對方一直不來，她等得開始打瞌睡。
過了很久，小姑娘東倒西歪地倒向一邊，腦袋“咚”地一下撞到旁邊的牆壁上，疼得清醒了過來。
屋子裏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悟怎麼還沒來啊。
鹿野委屈地揉揉腦袋，也懂這樣等下去不行。
她想了想，決定從這個屋子裏出去。
這會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怪不得屋內都沒有光線。
這一條沒什麼人的長廊在這種時候顯得十分滲人，鹿野覺得害怕極了，可是往回走的話，屋子裏也是黑漆漆的。
她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好在走廊里還是有些光線的，就是很昏暗，鹿野一邊忍着害怕的眼淚一邊往有光的地方走。
屬實是禍不單行，在她走了沒多久，一股粘稠的噁心感包裹住了鹿野小小的身軀，殘留的意識讓她立刻感受到了危險。
她的身後出現了一隻可怖的咒靈，而她的前方，白髮的小少年出現在了有光亮的地方。
模樣醜陋的巨大咒靈屹立在鹿野的身後，將她本就弱小的身軀襯得更加纖細脆弱。
五條悟過來的時候真巧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在鹿野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那隻咒靈就毫無擦覺地死在了他的手下。
自小就在學習怎麼控制咒術，一隻普通的咒靈對於這個看上去尚小的少年來說沒有任何的難度。
這一塊是五條悟訓練的地方，偶爾會抓捕一些咒靈給他練手，所以在這裏出現咒靈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一般也不會有人靠近這邊。
不過他每次都除得很乾凈，不知道這只是怎麼遺漏的。
而她——
又突然出現了。
對於鹿野來說只是一個場景轉換的瞬間而已，但對於五條悟來說，那已經是幾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自小被所有人推向高處的小孩是驕傲的，要是尋常情況，他肯定不會再多看鹿野一眼。
但五條悟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和他上一次見她的模樣一模一樣，衣服沾上污漬的地方，六眼所看到的身體狀態。
五條悟年紀雖小，做事十分自我，但不影響他有個聰明的腦袋。
有點奇怪。
而且，五條悟都沒來得及生氣呢，看到鹿野淚眼汪汪的，他火氣一下就下去了。
真見鬼！
五條悟鼓起臉，伸出手去扯她兩邊的臉頰肉。
“我不是讓你等着我嗎，你去哪裏了？”
鹿野聽他這麼說更委屈了，被他揉着臉口齒不清地說：“鹿野一直都在等你啊，等得都困死了！”
饒是五條悟目前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不過聽鹿野說她一直在等他后，這隻生氣的白貓被捋順了毛，看鹿野哪哪兒都順眼，除了她身上的衣服。
“這還差不多。”五條悟輕哼了一聲，伸手牽住鹿野，第一件事就是帶着她去換衣服。
對於他突然間帶了一個陌生女孩出現的行為，哪怕這些素養極好的僕人們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恰當的神情，五條悟都知道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彙報上去。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他是五條悟，他的要求都會得到滿足。
鹿野換了新衣服后肉眼可見的開心，在她這個年紀的印象里，她根本沒穿過和服，臭美地看了好一會。
“哎呀，鹿野可真漂亮啊。”她搖頭晃腦地自誇道。
服侍多了混世魔王五條悟，這些僕從都要忘記正常的小孩應當是什麼樣的了，這會更是被鹿野可愛得臉頰泛紅，然後被自家少爺涼涼地瞟了一眼后都統一地收回了目光。
不過這次鹿野依舊沒有出現多久，五條悟只是一會沒看着她，鹿野又不見了。
可沒過多久，五條悟在她消失的同一個地方又發現了她，和她不見時的樣子沒有任何變化。
幾次這樣離奇的來回后，五條悟終於整理清楚了。
鹿野每次出現了一會後就會消失，下一次出現的時間間隔每次都不一樣，有時候是以天為單位，有時候是月為單位。
五條悟也學會了守株待兔，在她離開的地方等着她出現。
這對於鹿野來說都是瞬間發生的事情。
雖然鹿野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重新見到五條悟后他都會有一些不同。
這樣不對等的時間差經歷了將近一年後，迎來了一年一度的夏日祭。
鹿野上一次消失的時候她是坐在院子的走廊上，這次的五條悟正巧待到了他的兔。
可她一睜眼就光看着遠處衝上天空的煙火，根本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五條悟。
她驚喜得“哇哇”感嘆。
直到五條悟不滿地扭過她的腦袋，她的眼神才停留在他的身上。
煙花有什麼好看的！
他剛想說這句話，就發現鹿野眼睛的餘光還往上瞟，就連嘴上都說著：“哇！悟！煙花好漂亮啊！”
“……”算了，讓她看吧。
五條悟鬱悶地放開了她，屈起腿撐着下巴，滿身都寫滿了不開心。
絢麗的煙火一個接一個升上天空，在黑夜裏炸出五光十色的星河。
鹿野仰着腦袋一動不動地看了好久好久，大大的碧色眼睛印上了漂亮的光。
她喜歡煙花，因為在她生日即將到來的日子裏，都是可以看見絢麗的煙火，這對鹿野來說就是她的生日禮物。
“真漂亮。”看完后鹿野又感慨道，接着往氣鼓鼓的白髮小少爺那邊蹭了蹭，將半邊身子靠在他身上：“悟！來年也一起看吧！”
五條悟又不覺得生氣了。
這一次鹿野出現的時間很長，直到第二天一早都沒有消失。
倒是她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五條悟。
等臨近晌午的時候，神出鬼沒的五條悟終於出現了。
他的手裏攥着一朵不知道從哪裏採摘來的白色野花，伸着手放在胸前。
這朵野花少見的漂亮，白色花瓣意外的飽滿剔透，向外努力地張開了漂亮的弧度，充滿着活力與生機。
在鹿野困惑的眼神下，白髮的小少年走到她面前，往前屈了屈身，湊近過來將這朵花別在了她耳上的發間。
看到白色小花在她金色的發間露着嬌嫩的花瓣，五條悟揚着眉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哇。”鹿野抬起手虛扶了一下耳邊的花，開心地問道：“這是什麼？”
“花啊。”
“鹿野知道，鹿野是說——”為什麼要送她花？
“禮物。”五條悟打斷了她，又強調了一遍。
“是禮物。”
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說。
那是一種呼之欲出的衝動，在他早上睜眼看到日期的那一刻起，就想要尋些什麼給她。
鹿野愣了愣，猛地抬頭看向五條悟。
那雙蒼藍的眸子認真地看着她，像燃燒的藍色火焰，將她全身覆蓋。
“悟，今天是幾號呀？”
“八月十五號。”
“噢。”鹿野獃獃地應道，她小心翼翼地扶着耳邊的花，恍然想到。
對啊，今天是她的生日啊——
……
「雖然在生日的時候鹿野也會很想收到禮物，但是這種事情不能強求的。」
「等鹿野長大了。」
「就會有很多的朋友和禮物了。」
——不過啊。
鹿野不想等到長大，現在的鹿野也很想收到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