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番外10
到六月間門,姜遂離家返回西州,沈浮也正式搬進了隔壁的小院。
他滿心裏不想走,然而已經拖到不能再拖,況且前些日子也說過病情好轉就會搬走,眼下也不能食言,只得怏怏地搬了出去。
房舍傢具前些天已經收拾好了,這天一早姜知意送沈浮出了公府,往對面的小院走去。
兩家隔得近,並不用坐車乘馬,只是走過去就行,小院新開的側門正對着公府的圍牆,姜知意先一步進門,沈浮抱着念兒跟在後面,一腳站在門內一腳站在門外,回身看着對面,猶豫了一下。
姜知意回頭問他:“怎麼了?”
“還是太耽誤時間門。”沈浮瞧着公府高高的院牆,嘆了口氣。
姜知意沒明白他的意思,停住步子看他,他抱着念兒,望着窄窄的巷子通往侯府正門去的路:“以後再去找你就得從這裏繞到正門去,我試過幾次,至少要走百零五步到大門前,半柱香時間門。”
姜知意心裏一跳,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聽見他輕着聲音:“從正門到你院裏是兩百一十二步,明明兩處隔得不遠,可這麼繞來繞去,總要耽誤一炷香才能見到你。”
他說話時低着眼,濃黑的睫毛輕顫着,長長的眉蹙起一點,姜知意覺察出了委屈的意味,眼前的他,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有點想笑,又覺得鼻尖酸酸脹脹的,百零五步,兩百一十二步,其實並不算遠,只是她沒想到他竟然會數着步數,用那一步一步,來丈量兩個人之間門的距離。
“浮光,”姜知意輕輕撫了下念兒的小臉,輕着聲音,“大夫原也交代要你多走動走動,多走幾步就當是活動筋骨動吧,不過現在天熱,白天裏太陽大的時候你不要出門,揀着一早一晚涼爽的時候來,你放心,我總是在家的。”
“好,”沈浮抱着念兒,沒法來握她的手,便彎了腰,輕輕在她手上啄了一下,“我都聽你的。”
姜知意連忙縮回手,臉有點紅:“那麼多人看着呢,別鬧。”
其實沒人看,他兩個近來越來越親密,丫鬟小廝們都知道,每次都是遠遠跟着並不會亂看,只是姜知意還不很習慣這樣當著眾人的親近,心裏有點慌。
沈浮也知道她麵皮薄,沒再有更親密的舉止,只是領着她往裏面走,房屋只有進,過了二道門就是主屋,門前一大片綠油油的野菊,姜知意怔了下。
之前她來過幾次,還幫着他看了看東西怎麼擺設合適,但那時候並沒有這片野菊,這是幾時栽上的?
“前天從相府那邊移栽過來的,”沈浮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還是從前你栽的那些,大部分都救了回來,花匠說秋天就能開花了。”
竟然都救回來了。姜知意看着晨光下綠油油的枝葉,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花草已經復生,他們曾經蹉跎的情感,如今也在一點點回來。
再看那菊花,有許多明顯小一圈,像是新長出來的,沈浮解釋道:“這些是我扦插的新苗,長得還可以。”
她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學會了栽花。眼中含着笑,姜知意輕聲問他:“你什麼時候弄的?”
“去年就跟着花兒匠在學,春末的時候試了試,居然活了一大半,”沈浮道,“到明年春天再扦插一批,到時候滿院子都栽上。”
姜知意笑起來:“倒也不用那麼多,種點別的也行。”
四下一看,窗前還種着兩棵石榴樹,紅彤彤的榴花開得正艷,不過並不是先前她栽的那兩棵,聽見沈浮道:“這是新買的,先前你種的那些果樹也救回來了幾棵,花匠說傷了元氣,年內最好不要再移栽,所以還留在那邊。”
小心將念兒抱起伏在肩頭,沈浮騰出一隻手掐了朵石榴花簪在姜知意鬢邊:“等到時候……咱們把果樹都移過來。”
到時候,到什麼時候呢?姜知意猜,他說的,是成親的時候。這些天裏他又跟她提過,她的心境,也一天比一天不一樣了。
她已經,沒有那麼害怕了。
“中午在這裏吃吧,”沈浮道,“搬家頭一天,廚房一定是要開火的。”
雍朝的風俗,搬新家時別的猶可,廚房一定要燒火開灶,這火燒起來,今後的日子才能紅紅火火。沈浮從前並不在意這些,但現在,他莫名地相信這些,總覺得一步步照着做了,今後與她,一定也能越來越好。“待會兒我去把母親也接過來。”
他前些天就悄悄改了口,跟着姜知意一起喚父親母親,一開始還有點忐忑,可姜遂和林凝並沒說什麼,沈浮猜測,他們是默許了。
這讓他生出了更多希望,眼下,只等姜知意鬆口了。“我來做飯,意意,你還沒吃過我做的飯呢。”
姜知意有些意外:“你會做嗎?”
“會,”沈浮一口氣報了一串,“米麵湯粥,包子餃子,還能炒菜,你愛吃什麼,我就給你做什麼。”
從前在沈家,他為了活下去不得不自己做飯,得官后他沒再進過廚房,從本心裏來講他有些潔癖,並不喜歡在廚房裏弄得兩手臟臟,可是現在,他很想親手做飯給她吃,哪怕從今往後都是做飯給她,他也甘之如飴。
姜知意嗤一聲笑了。她有點難以想像在廚房裏切菜炒菜的沈浮是什麼模樣。
“我先給念兒做飯吧,時辰差不多了。”沈浮怔怔地看着她的笑臉,她笑了,她可真美啊。
念兒從五月底開始吃食物,看起來對這些有點滋味的東西非常有興緻,每次都吃得意猶未盡。姜知意笑着點頭:“好呀。”
廚房裏各樣傢伙都是簇新,姜知意抱着念兒站在門口,看着沈浮挽着袖子洗菜心,嬰兒吃的菜不能有筋,他用刀子仔細把筋都切掉,只留下柔嫩的葉片,他做得利索極了,轉眼就挑好了,細細切成菜末。
灶下添了新柴,沈浮打着火絨,抓了把稻草引火,柴都干透了,一點就着,火舌舔着灶膛,這新家的第一把火,燒得可真是旺。
鍋里咕嘟咕嘟煮着雞蛋,噹噹當,沈浮在剁肉餡,剁成細細的茸,等水開了盛進碟子裏放上箅子,蓋好了鍋蓋。
白白的水汽升騰上來,灶下噼噼啪啪,柴火燃燒的聲音,姜知意放鬆着,愜意地微眯了眼睛,這就是尋常夫妻過的生活吧?燒水添柴,一粥一飯,平靜安寧的小日子。
淡淡的香氣飄起來,沈浮揭開了鍋蓋。碟子裏肉蓉蒸熟了,雞蛋也煮好了,姜知意看見他用毛巾墊着手取出碟子,把雞蛋撈出來放在涼水裏冰着,再舀出鍋里的剩水,添了一點點新水進去。
念兒聞到了肉香味,小手揮舞着,咿咿呀呀叫了起來,沈浮在笑,耐心柔和:“念兒不着急,阿爹還得把青菜給你煮熟了才行。”
趁着燒水的功夫,沈浮剝開雞蛋,取出一小半蛋黃,用勺子細細碾着。姜知意知道,這是因為念兒不能吃大顆粒的東西,必須把這些都弄成細膩的泥才安全,他弄得很仔細,鍋里的水燒開了,加一點點進去,勺子底一點點壓過,把先前漏網的大顆粒也都碾成了極細的泥。
姜知意看得有點入神,心裏一片安詳。
水開煮菜末,眨眼就煮的熟爛,撈出來放在小碗裏,加上碾好的蛋黃泥和蒸熟的肉蓉,小勺子攪得勻了,鹽只需要一丁點,嬰孩還不能吃重口的。
念兒越發舞得歡實了,嘴裏發出模糊不成調子的聲音,急切着要吃,沈浮先吃了一口,嘗着不熱不冷,鹹淡正好,這才開始喂。
“等下,”姜知意攔住他,“還沒戴圍嘴呢。”
椅子擺在廚房外頭,門口一大棵杏樹,青枝綠葉中間門藏着一個個小小的杏子,濃蔭遮住大半個院子,六月的天氣也顯得涼爽了許多,姜知意坐在椅子上抱着念兒,沈浮坐在樹下的大青石上,舀了一勺糊糊來喂念兒。
一勺接着一勺,念兒大口大口吃着,嘴角沾了蛋黃泥,黃乎乎的,姜知意笑着,拿過帕子細細擦了。
小碗很快見了底,念兒意猶未盡,揮着小手還要,沈浮搖頭:“乖念兒,不能再吃了,吃太多肚子要疼了。”
咿呀咿呀,念兒得不到吃的心裏不滿,越發叫得響了,姜知意總覺得這些難以分辨的字句很像在喊爹娘,論理是不可能的,六個月的孩子,無論如何不可能開口說話,但做母親的看自己的孩子,總會覺得哪兒哪兒都是最好的吧。
姜知意帶着笑,念兒將來開口,說的第一個字會是什麼呢?
沈浮收了碗,又拿來溫水,一勺勺餵給念兒喝,下人來報有人登門送喬遷之禮,沈浮沒有回頭:“讓他們回去吧,禮也別收。”
搬家的事他並沒有張揚,酒席也不準備擺,只想和姜知意親親熱熱過完這天,那些人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消息,不過今天,只屬於她和念兒,任何人也不能打擾。
細風吹着,光影從杏樹的枝葉里漏下來,盛夏天難得的清爽,念兒不鬧了,安安靜靜趴在懷裏,姜知意靠着椅背,聽沈浮說話。
他說:“買了魚,還有新鮮的河蝦、藕帶和蒓細把筋都切掉,只留下柔嫩的葉片,他做得利索極了,轉眼就挑好了,細細切成菜末。
灶下添了新柴,沈浮打着火絨,抓了把稻草引火,柴都干透了,一點就着,火舌舔着灶膛,這新家的第一把火,燒得可真是旺。
鍋里咕嘟咕嘟煮着雞蛋,噹噹當,沈浮在剁肉餡,剁成細細的茸,等水開了盛進碟子裏放上箅子,蓋好了鍋蓋。
白白的水汽升騰上來,灶下噼噼啪啪,柴火燃燒的聲音,姜知意放鬆着,愜意地微眯了眼睛,這就是尋常夫妻過的生活吧?燒水添柴,一粥一飯,平靜安寧的小日子。
淡淡的香氣飄起來,沈浮揭開了鍋蓋。碟子裏肉蓉蒸熟了,雞蛋也煮好了,姜知意看見他用毛巾墊着手取出碟子,把雞蛋撈出來放在涼水裏冰着,再舀出鍋里的剩水,添了一點點新水進去。
念兒聞到了肉香味,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