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蓮07

黑蓮07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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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愣了下，腦海中不由浮現四個字：商業聯姻。

——這是體面的說辭，說難聽點，就是賣身。

她依舊趴在衛明臣胸口，看不到他的臉，也懶得看。

“新娘應該不是我吧？”

她明知故問，衛明臣沉默以對。

“那我呢？”梵音又問，“你打算怎麼處理我？”

衛明臣依舊不說話。

他一隻手掌覆在梵音背後的蝴蝶骨上，指腹輕輕地來回摩挲，就像主人在安撫他的寵物。

安靜許久，在梵音快要睡着的時候，衛明臣忽然開口了：“生我的那個女人叫趙曉柔，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爸死於車禍，她媽帶着她改嫁過一次，沒過兩年，就因為家暴又離婚了，從此母女兩個相依為命。讀大三那年，她媽得了癌症，趙曉柔為了掙醫藥費，去ktv做陪酒女，在那裏認識了衛際倫。”

睡意消散，梵音默默地聽他說話。

“當時衛際倫還沒繼承靈開科技，只是個花天酒地大把花錢的富二代。趙曉柔憑着幾分姿色，以五十萬的價格，把她的初夜賣給了衛際倫。可惜這筆錢沒能救她媽的命，她媽死後沒多久，趙曉柔發現她懷孕了。”

“她把這個孩子生了下來，然後抱着孩子去找衛際倫，以一百萬的價格，把這個孩子——也就是我，賣給了衛際倫，然後拿着錢遠走高飛。”

“衛際倫把我帶回了衛家。在他父母看來，趙曉柔只是個賤民，賤民生的孩子，自然也不高貴，不配進他們衛家的門，更不配做他們衛家的子孫。但我的身體裏又流着衛際倫的血，他們不得不接納我。”

“我四歲那年，衛際倫和一個出身高貴的女人結了婚，生了一個高貴的孩子。所有人都喜歡這個孩子，除了我，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殺死他，我得不到的東西，他也別想得到。可事實是，他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而我得到的，只有冷落、白眼，甚至打罵。”

他不帶任何感情地講述着陳年舊恨，梵音認真聽着，心裏無波無瀾。

啊，忘了，她沒有心，她的心早就被人掏走了。

現在這顆心，是穆南星的。

“我努力讀書，拿最好的成績，畢業後進了靈開科技，沒日沒夜地工作，可是，就算我做得再好都沒用，從我出生那天起，就註定了我沒有繼承靈開科技的資格，我和其他人一樣，就是個臭打工的。”

“所以我離開靈開，自己創業，我把我擁有的一切都投入進去，可是……太難了。我就像一個攀登者，從山腳一點一點往上爬，越往高處山越陡，越難爬，眼看就快爬到山頂了，但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一鬆手就會摔得粉身碎骨，我需要站在山頂的人來拉我一把。”

聽到這裏，梵音終於開口：“你爸呢？他不能幫幫你嗎？”

“……我去求他了，”衛明臣的語氣依舊平靜，“我跪在他面前求他幫幫我，他說他可以幫我，但條件是，我要和他指定的人結婚。”

衛明臣輕飄飄地笑了一聲：“我一直以為，在衛家所有人中，只有衛際倫還算把我當人看，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對他來說，我和一頭畜牲沒有分別，先低價買入，養大之後再高價賣出——但我還得感恩戴德，謝謝他願意拉我一把，沒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這真是一個悲慘的故事。

梵音覺得自己應該流點眼淚以示感傷和同情，但不等她用疼痛刺激淚腺，眼淚就不由自主湧出來，一滴一滴落在衛明臣胸口的紋身上。

這淚並不屬於梵音。

是穆南星在為衛明臣哭泣。

雖然穆南星已經死了，但作為承載梵音靈魂的容器，她的身體還活着，這具身體裏還儲存着她的記憶，殘留着她的愛恨——彷彿她並沒有完全死去，而是蟄居在這具身體的某個秘密角落，悄無聲息地做一個旁觀者，極偶爾地，梵音能夠感受到她的情緒。

梵音一直以為，穆南星應該是恨衛明臣入骨的。

但她突然產生懷疑，有沒有可能，恨里是藏着愛的？

不然該怎麼解釋此時此刻泛濫成災的淚？

衛明臣摟着梵音坐起來。

他想看她的臉，梵音不讓，她用力摟着他的脖子，把濕漉漉的臉埋進他的頸窩裏。

“你哭什麼？”衛明臣嗓音低沉。

梵音輕輕抽噎着，沒有回答。

“別哭了。”衛明臣命令她。

“……再哭我就操-死你。”衛明臣威脅她。

梵音被他抱着覆蓋在身下。

衛明臣靜靜看她片刻，緩緩低下頭，輕輕地親吻她被淚濡濕的眼帘。

……

結束后，衛明臣說到做到，抱着梵音去洗澡。

渾沌間，梵音感覺自己彷彿融進了熱水裏，靈魂凝縮成水裏的一顆氣泡，自由地漂浮。

好舒服……感謝衛明臣，讓她這麼舒服。

“剛才為什麼哭？”衛明臣執拗地想要一個答案。

梵音背靠在他懷裏，閉着眼睛，話音輕慢，像是夢囈：“你說的那些話，讓我想到了我自己。不管包裝得多麼華麗，不管有多少人喜歡，本質上也只是一件商品，一旦失去被販賣的價值，我的世界就會分崩離析，我會失去一切，從高處墜落，不停地墜落……想想就害怕。”

衛明臣久久沒有作聲。

梵音強打起精神，離開衛明臣的懷抱，在浴缸里轉個身，和衛明臣面對面，看着他說：“前幾天我讓助理把御水灣的大平層掛出去了，賣個五千萬應該不成問題，然後我最近剛接了一檔綜藝和一部電影，和公司分成之後我暫時能拿到一千萬，加起來就是六千萬，我把這六千萬都給你，多少能有點幫助吧？”

穆南星自殺前兩天，和衛明臣翻天覆地地大吵了一架，甚至還動了手，兩個人狠狠地互相傷害之後分道揚鑣。

前幾天衛明臣醉醺醺地找上門來，梵音和他互相傷害之後一炮泯恩仇，雖然表面上算是破鏡重圓了，但裂痕不是做幾次愛、說幾句甜言蜜語就能癒合的，所以她這些天一直在思考，怎麼才能真正地重新獲得衛明臣的歡心。

現在她知道了——用錢買。

錦上添花常見，雪中送炭難求。

在衛明臣最艱難的時候，給他最需要的幫助，但凡他還有一點人性，就不可能無動於衷。

梵音接著說：“還有上回那個羅總，你把他的聯繫方式給我，我單獨請他吃飯，向他賠禮道歉，求他給你投資……”

“穆南星，”衛明臣面無表情地打斷她，“你在可憐我嗎？”

梵音怔了怔，傾身過去抱住他，溫柔地說：“別忘了，你的公司也有我的份，我幫你，就是在幫我自己。”

過了幾秒，繼上回那聲“操”之後，梵音終於再一次聽到了衛明臣的心聲——

“這個女人該不會愛上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