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那良心那味道
回到家，李傍晚頭一件事沒有去看大棚，而是去了馬寡婦的婆婆家。閆氏一見李傍晚便知來意，笑了說:“傍晚回來啦，快屋裏坐。”說著搬來一個小木頭板凳用袖子擦了擦說:“你可別嫌我這屋臟哈，我一個老婆子也不講究也懶得收拾啦。”
李傍晚說:“大娘說哪裏話，我聽俺媽說我小時還吃過你嘴裏嚼過的饃嘞，咋嫌你臟。”一說這閆氏忍不住笑得噴了唾沫腥子說:“可不是，那時你有一歲沒，奶吃不飽，你媽抱着你往俺這玩兒，我就嚼了饃嘴對嘴喂你，還有浩南都是這麼一口一口喂大嘞。要各現在，我還這麼喂孫子，兒媳婦兒還不得蹦了高。”就這麼說著笑着又流下淚來說:“小，你浩男哥短命呀，年輕輕就去啦，留着我活着還有啥勁嘞，一個人空對着燈，還不如找他去。”
“大娘，你又胡說嘞。現在日子是越過越好，咱們村也會有大的變化，你正好享天倫之樂嘞。”
“天倫之樂？膝下無子孫哪有天倫之樂。”
“我嫂子不是給你生了個大孫子嗎，我也是剛打醫院回來，又白又胖喜歡人。”
“小，你一來我就知道你是說這個嘞。可小，也不能怪我心狠，大娘說句不怕丟人的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嫂子是什麼樣人，誰知道是不是俺孫子。”
“大娘，你這是多想了不是。嫂子她以前是什麼樣的人，咱只是聽說並沒見過，再說那也是以前的她了，光聽那些流言蜚語不太真實。人這一輩子誰沒做錯過事走錯過路，還是要看現在。我覺得嫂子挺好，要說不好那就是長得太好看，易讓壞男人盯上，易有閑言碎語。不過，我想嫂子在這上已經想開了，浩男哥去了她也沒有走，並堅持給你生個孫子，這就證明了她的心。當我接到嫂子在鄉醫院裏給我打的電話，我就體會到她的無助。還好，一切都是一場虛驚，孩子沒那麼嚴重，嫂子也很平安。”
“那天她來跟我說她要到醫院裏生孩子去了，也沒說讓我去，也沒跟我要錢，然後和馮娜就走了。其實，她要說我也會去的，她沒說我也就沒去。唉！我老了，也沒錢，有馮娜跟着她就中。”
“我知道大娘是看得開的人。可你終歸是她的親人，孩子的奶奶，有沒有錢不重要，重要的是對嫂子的認可，像大娘這大歲數還有啥可計較的。”
“黃土都埋大半截子啦，還在乎啥，人到這個歲數啥都看開了。”
“那明天我就帶大娘去看看孫子？”
閆氏聽了眼含熱淚說:“我有孫子了？”
“嗯，有孫子啦。”就這樣把閆氏說通，李傍晚長出一口氣回到家。
“說妥啦沒？”回到家傍晚媽問。
李傍晚逗媽媽說:“咦！還有你兒子辦不了嘞事。”
“你就噴吧。”
李得福說:“這哪是噴，我兒子就有這個本事。夜個晚上刮一宿大風，我雖擔心大棚，但嫌冷懶得起。天亮了我到地里一看，你猜咋着？”
“還能咋着，塑料布都刮跑了唄。”
“塑料布不但沒刮跑，還刮過去一個人。”
“誰？”
“傻老蔫。”
“他過去幹啥？”
“我也問啦，你猜他說啥？他說他來扽着塑料布來了，怕風刮跑嘍。我再一看大棚周圍，壓了一圈的新土。我說你一夜沒睡就是來給俺看塑料布來啦？他嘿嘿一笑說，還有壞孩步能嘞。我說，那壞孩他們嘞？他說走啦。我說他們走啦你咋不走？他說，壞孩跟我說啦，說李得福那龜孫肯定嫌冷，不來，讓我好好看着塑料布，要不刮跑了，我就吃不上那吃了拉出來還能長蕃茄的蕃茄了。”李得福還沒說完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傍晚說:“看看，看看，這是怎樣魅力，罵俺爸俺爸還笑嘞。就沖這，就沖我把老蔫叔都迷住了，番茄熟了，我給老蔫叔送一籃子。”
“一說這我想起來了，夜個我鑽大棚里看有沒有蟲子，我看到有紅的啦，我摘了個小的嘗了嘗。”
“味道咋樣？”李傍晚趕忙問。
“味道？味道？”
“啊？味道咋樣？快說呀。”李傍晚和媽媽伸長脖子屏住呼吸，在那等着李得福說味道兒。
“味道不錯。雖沒有夏天露地的好，但已幾乎接近完美了，比那抹葯紅的強沒邊去了。”
“晚那，這吃進去拉出來還長番茄的番茄熟的這麼費勁兒，你準備賣個啥價？”
“媽，這個我早想好了。這個價錢一開始不能太高，甚至比抹葯紅的還要低一些。”
“啊？那這不賠錢？要是抹葯紅的秧子早該薅了。”
“你想啊，價錢高了肯定賣不出去。你說沒抹葯，誰信啊？你這麼說就跟說落生地里的老鼠不偷落生了一樣。”
“你傻呀，不會先讓他們嘗一個。”
“你讓他嘗一個，他們就以為就那一個好吃嘞，你讓他們嘗啦，剩下的還是不好吃，你總不能都讓他們吃過來吧。”
“我的天，那這人和人還有信任感嗎？”
“沒有。”
“我都納了悶啦，你說那紅薯我們都喜歡光溜的，地里上藥就上藥，怨咱們，誰讓咱都撿光溜的買呢。你說這黃瓜番茄咱們可都是想吃口味道好嘞，那為啥把青蛋子都抹紅嘍，把黃瓜嫁接到冬瓜苗上，長嘞跟棒槌似的，吃着像嚼棉花，須弄整嘞一點味沒有。”
“媽，這就不懂了吧。那黃瓜不嫁接到冬瓜上怎能畝產萬斤，那不把青蛋子抹紅了咋壓着秤，這都是錢那。”
“那良心嘞？味道嘞？不管啦？”
李傍晚拿過來媽媽的手，放在心上說:“良心和味道，都得給錢讓讓道不是。再說，沒有好良心沒有好味道，也對比不出壞味道孬良心不是。”
“所以，你要種出這吃了拉出來還長番茄的番茄，是為了和那吃了連籽也拉不出來的番茄對比一下。”
“嗯，對頭。我不是為了賣錢，是為了改變我們的這個習慣。”
“那想好往哪賣了嗎？”
“我首先要打開小宋城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