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楊岸香
新建成的縣人民醫院住院部大樓前的停車場上緩緩駛來一輛銀白色的奔馳5000,車在劃了黃道道的停車位置停穩,周棉棉和李傍晚兩人提了水果和奶就從車裏鑽了出來,後下來的是棉花和楊岸香。
一輛奔馳,兩個帥哥,外加兩個貌美如花的女孩兒,吸引了醫院裏所有人的目光。
楊岸香戴了副墨鏡,穿了件弔帶的真絲紅裙長及膝蓋,頭髮是卡了個紫色的蝴蝶結,也扎了個順溜的馬尾巴高高地撅着,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
楊岸香的個頭沒有棉花高,她知道今天會和棉花走在一起,就特意穿了雙十多公分高的高跟鞋,這樣走起路來就和棉花齊平了。
骨科的住院部在七樓,四個人上了電梯來到七樓。正好趕上病人吃飯時間,飯香一時壓住了醫院裏那種特有的氣味。有吃過飯的開始在樓道里來回溜達,有的胳膊上纏繞着繃帶掛在脖子上,有的拄着拐,就這一看到有美女經過,眼都直了,色眯眯地瞅着兩條馬尾巴從身邊走遠。
棉花的父親住704病房,屋子裏共有4張床,翟老頭就躺在一張靠窗戶的白色病號床上。
“我不打,我怕打針,疼!”翟老頭捂住屁股蛋子跟要給他扎針的小護士討價還價。
“不打針,就不能吃飯,您老餓不餓?”小護士拿着針管說,而旁邊還有個年長的護士端着飯。
“餓。”翟老頭說完咽了咽要往外流出的口水。
“餓,還不快打針,打完就可以吃了。”
翟老頭怕打針,這是在村裡都有了名的。只要護士一來他就捂着屁股蛋子,死活不肯扎一下,哪怕說再多哄人的好話。所以護士都怕來給他扎針,更別說來實習的小護士了。後來護士長經過觀察,發現翟老頭特別喜歡吃醫院裏的飯,每回都吃得乾乾淨淨湯水不剩。護士長靈機一動,在一次送飯時故意讓送餐的大姐不備翟老頭的。瞅着一屋四人仨都有飯吃,翟老頭饞得口水都流濕了前心,打濕了他的被角。恰這時護士長就帶個小護士托着針盤過來。翟老頭見了眼裏立刻有了淚水,像小孩對家長訴委屈似地說:她們忘啦俺嘞飯。護士長聽了噗嗤笑了說:大爺沒有忘,今天這針是飯前打的。翟老頭聽了一臉懵說:還有這針?護士長說:有!和葯一樣,有飯前吃和飯後吃,這才能治得病呢大爺。說著拿起裝滿藥水的針管推出幾滴黃藥水來又說:打完嘍我就叫大姐給你送飯過來。翟老頭這才閉上眼,往下挽了挽褲腰挨上一針。
大多數人都不愛吃醫院裏的飯,翟老頭不一樣他愛吃。在家沒有菜吃,吃個饃吃個面的都是就頭蒜。在醫院不光有菜有時還有肉片,營養搭配均衡,那是個講究。
“阿姨好!叔叔大爺好!這位姐姐好!”一進屋楊岸香就向全屋子的人打招呼。
“咦!是思絲集團的千金大小姐香香呀,我說誰的嘴這甜嘞,你來幹啥?”那個上歲數的護士認識楊岸香。
“我來看病人。”說著把一束康乃馨放在翟老頭的床頭柜上。
上了歲數的護士聽后看向翟老頭的眼光都亮了說:“老爺子看您多好哇,連思絲集團的千金都來看您來了。”
“思絲集團?不知道。”翟老頭看着面前這個細挑貌美的少女說。
“你蓋的被子,鋪的這褥子感覺咋樣?”上歲數的護士拍了拍翟老頭蓋的雪白的棉被說。
“好嘞很,軟和舒服,比俺家嘞強。”
“這棉被就是思絲集團的楊總捐獻給咱們醫院的,全是純棉的。棉花也是好棉花,更重要的是都是純手工製作,光這被子褥子枕頭窗帘,價值就近百萬嘞。”
翟老頭聽了,張了個老大的嘴巴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一聽別人說起棉被,棉花就想起何大腦袋的那床紅棉被來,便傷痛欲絕,拉住父親的手掉下淚來。
翟老頭最喜歡他這個寶貝閨女了,今見棉花在自己面前這一哭心裏一疼鼻子一酸別提有多委屈了。委屈自己上個房墊個土就把腿摔了,並且還是三節。委屈棉花和啞媽在他不在家時受的那些個委屈,這都是他的委屈,別人不懂也沒有的委屈。
棉花見父親眼圈紅了,忙拿手背抹掉淚輕輕摸了摸父親的腿笑了問:“還疼嗎?“
這一笑,神奇般地拂去了翟老頭心頭的疼痛和委屈,伸了一下那條折了三截的腿說:“好着哩!能屈能伸啦都。”說完又趴在棉花耳朵那小聲說:“夜個晚上我睡不着,偷偷下地走了走試了試,還能使勁嘞。”
棉花聽了像一隻溫順的小貓,把頭埋進翟老頭的懷裏感受父親的溫暖和疼愛。
翟老頭摸了摸棉花那條馬尾巴,心裏已是無比的滿足。這似乎是他做為一個父親的自豪、責任和擔當,又似乎是他年輕時的一個夢。那時他多麼想像童話里那樣找一個不嫌自己窮不嫌自己丑也不嫌自己沒有學問的灰姑娘結婚生子。可現實里他沒有童話,所以就沒有灰姑,哪怕是個丑姑娘。如今老了倒有一個這樣的姑娘,她不嫌他窮不嫌他臟也不嫌他沒有學問,一生只想愛他疼他,讓他笑讓他幸福一輩子,這些都是沒有條件的。她對他是他對她也是,只是這種感覺是純潔的,容不得他有半點想像。翟老頭有時也好想像棉花小的時候那樣去緊緊地抱一抱她,可看到比自己還要高大的棉花他膽怯了,他不能了。
如果說這世上男女的關係還有純潔的話,那只有父親和女兒的那點愛了,那是男女之間純潔得不能再純潔的男女關係,其餘的說“我們是純潔男女關係”,願上帝能夠相信他們。
“好吧,香香你們說話,我和小張別處看看。瞅瞅多好的閨女,就是不會說話。”上歲數的護士說完又摸了摸棉花的頭,嘆着氣走了。
護士這一嘆氣又把翟老頭的委屈嘆了回來,掀起被子說:“我這就出院。這雖比咱家裏吃嘞好蓋嘞好可要花錢,沒在家裏蓋上破棉被,吃個饃就頭蒜舒坦。正好,棉棉和傍晚也都來啦,這個好看的千金小姐還開來了大奔,今俺也坐坐啥滋味。這輩子坐飛機是沒門了,坐上回大奔也值。棉棉傍晚快收拾東西,咱坐上大奔回家嘍!”
翟老頭這番話說得楊岸香直咯咯地笑說:“大爺我就是您的司機,隨叫隨到。”對吧晚哥哥?
李傍晚點點頭說:“叔,你只管好好養病,錢的事家裏的事你都不用作難,有我和棉棉哥嘞,還有村裏面的鄉親都能幫。出院的事咱說了不算,得聽聽醫生嘞,醫生讓出院咱就坐大奔回家,中不中?”
“是啊叔,你就好好在這養着吧,傷筋動骨一百天嘞,咋着也得再住倆月。”周棉棉終於說話了。他不說話不要緊,一說就嚇了翟老頭一跳,嘴唇哆嗦了手也顫抖了,剛接上去的腿似乎又折了,折了三十截。
李傍晚拿眼瞪他,棉花的眼睛也忽閃忽閃地瞅他。周棉棉知說錯了話,臉一下子就紅到脖子根去了。
正這時,外面樓道里響起了一陣急急的腳步和這樣的說話聲:“楊總,楊總,我看見你的車停在下面了,哎呀,來醫院也不和小弟打聲招呼。楊總,你在哪呢?”此人正是醫院的院長兼黨委書記馬照福。
馬院長看到了楊總的奔馳車,再一問開車的人上了七樓,便找了來。
楊岸香聽出是馬照福的聲音,便伸出頭說:“楊總不在,有個小楊總你見不見呀?”
“哎呀!是香香呀,你來醫院幹啥嘞,你爸呢?”說著向屋裏望了360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