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章《商談》
茶室內古雅樸素,牆上掛着名家字畫,又有數方花台,也都是素雅的插花。門窗都是竹制精編的,推門便是一方紅木實案,譚載惠與譚家三兄弟還有餘、蔡、王三人正圍坐茶案,管家譚友德正在泡着茶,伺候眾人。
引路的人將嚴夫人帶至茶室,關上門便出去了。眾人見嚴夫人到了,都起身行禮。
魯行規一步踏出,將嚴夫人引至眾人跟前介紹到:節度使夫人嚴夫人及婢女青兒。然後側身介紹到:這位便是譚家老太爺譚載惠,及三位譚家老爺,大老爺譚壽常,二老爺譚壽行,三老爺譚壽昌。這余雙與王士徒您是見過的。
夫人請坐。譚載惠說罷,便示意嚴夫人坐在主客位。青兒便扶着嚴夫人坐下,自個站在夫人身後。
待嚴夫人坐定,譚友德將茶奉上,初見,眾人也都謹慎,不急着言語,只是飲茶。譚壽行邊喝茶邊打量起這位節度使夫人來,一襲灰布淡雅長裙,素顏清雅面龐淡淡然笑着。年過半百卻一頭黑絲瀑發,鬢角斜插木簪,手挽青玉佛珠。夫人雙手奉茶,朱唇輕啟,未着紅妝,勝似紅妝,臉龐又掛着一絲倔犟的波紋,帶着女兒家不該有的剛毅。身後丫鬟比之這婦人雖上着綢緞百花,下束綾羅百褶,面艷如桃,耳墜八寶,一雙美眸流轉如光,卻是少了些風韻與泰然。
一碗茶畢,王士徒耐不住性子,率先開口到:小人王士徒,聞夫人近日,手下生意徒增變故,但那賊人一直未曾尋到,小人不才,有些尋人手段,願為夫人鞍前,助夫人擒那賊人。
這醜事本是不想過多人知曉,嚴夫人聞言略略皺眉,身後青兒見狀回到:有勞王先生,這件事夫人自有安排,我們已着人去尋。
王士徒未察覺嚴夫人神色,不知嚴夫人着青兒又找了賭坊的人去尋,以為說的是劉俊章,遲疑了片刻,試探性的又說道:小人聽聞這劉指揮使已尋多日,未曾迴轉。
見這王士徒不願撒手,青兒打小一直跟着嚴夫人,備受寵幸,也有點驕縱,眼裏哪容得他人如此做派,又不便過於發作,開口便道:夫人自有安排,莫要糾纏。
一下子氣氛有些緊張,余雙趕緊打圓場到:此番王司曹也是好意,還望夫人莫要怪罪,王司曹乃大宋武德司探查司司曹,對於這尋人查跡確實有些手段。我等三方在此,王司曹此舉無非也是想互表誠意,促成此事。
見氣氛有些緊張,嚴夫人也不便強硬,莫因小失大才好,結盟才是第一要務,便開口到:王司曹有這番心意,自然是好的,那就有勞王司曹了。
那便謝過夫人,小人一定幸不辱命。王士徒此刻心中也是犯疑起來,怎的聽了這拓跋恆的話,到這會倒有點裏外不是人了。
這言語間事情已經過去,譚載惠也從這幾句話中見到嚴夫人的氣度與決心,示意管家添茶,舉起茶碗便直接說道:老夫與譚家願與夫人同進退。說罷譚家眾人舉起茶碗一同敬向嚴夫人。
余、魯、王三人見狀也舉起茶杯到:願與夫人共進退。
妾,謝過諸位。往後還望諸位鼎力相助。嚴夫人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場面已開,眾人說話也不藏掖着,嚴夫人飲罷茶水便問:此事關乎我節度使府與譚家命運,不知譚家諸位老爺可有何想法。
譚壽行聞言,抱拳開口道:此事我等已經相商,屆時譚家盡隨夫人調遣。說罷便以茶碗為地圖,一應在案上擺開,繼續道:夫人且看,這衡州,潭州,
朗州,三州之地,開闊處我千餘兵勇斷不是張文表一合之敵。在湘潭分兵阻擊騷擾張文表後勤,以我團練兵千餘兵力或能拖上一拖。
對於軍中調配之事,嚴夫人不甚了解,聽完總覺得不夠穩妥,便開口問道:湘潭縣距我朗州,是否太遠,何不朗州守城不出,即算張文表數萬大軍,但我朗州城固牆高,且節度使今日又調軍入城護衛,未必不能堅守?
余雙聞言解釋道:一旦節度使西去,軍中張文表威望最甚,夫人需防兩點。第一,潭州軍中是否有張文表內應,若有,則潭州指日可破。第二,朗州軍將是否忠心用命,誓死護衛朗州。余看來,此兩點唯有一事可解,便是這南漢或宋廷出兵。一旦張文表勢如劈竹攻破潭州,兩地又未起兵,那朗州眾軍將為求自保,做些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先生分析得極是。譚載惠聽聞余雙分析,也不禁讚歎,接着話繼續說道:但若能拖住張文錶行軍速度,待兩地起兵,便能安撫潭州、朗州之軍將,夫人亦可保無虞。
若朗州生出事端,我母子又當如何?事涉周保權,嚴夫人心中雖盡量剋制,但關心則亂,心緒一下子亂了。
此事夫人盡可放心,節度使經營朗州數年,若非生死攸關,絕不會有人明面上反叛。余雙寬慰道。
譚家雖無團練在城,也定護夫人與世子周全。譚壽昌也出聲安慰到。
妾還有一問。嚴夫人仍是有些擔心,自己在朗州不是沒有絲毫依仗了么。
譚載惠心中想着,嚴夫人終究是婦人,嘴上卻說:夫人有何疑慮,儘管說來。
先前余先生曾說,若能結上吳家、羅家勝算能提不少,此番譚家團練盡出湘潭,若能聯繫吳家、羅家,我與權兒也好在朗州有個後手。嚴夫人說道。
魯行規聞言下意識的看向了譚家眾人,此一桌人,若說能與吳、羅二家牽上關係,也唯有譚家這幾位了。
聞此言,譚載惠也是一楞,先前余雙與魯行規從未向自己說過還需結盟吳、羅二家之事。細細想來,三家雖有交情,但這關乎家族命運之事,三家向來諱莫如深,各有各的門徑。譚載惠想來想去,也覺得不妥,開口說道:這商場如戰場,雖三家平素有往來,但若二家知此情報,欲做何想,老朽不知,就未必不會與張文表私通。尤其是羅家,與武平軍政素有往來,這些年便是靠着與軍政的關係,在三家中氣焰最盛。
夫人,此事需從長計議,若真引得其與張文表私通,那便是萬難了。余雙幫腔到。
父親,嚴夫人,諸位。譚壽行此時思索着說道:或許也不是全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