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後路》
潭州譚家分家裏，譚壽行正拿着家書疑惑。這就近年關，平時都是小年過後，回家過年一併報賬，怎得此番卻是早了十多日，家裏就催促自己即刻啟程回家報賬。潭州、朗州快馬兩日放到，譚壽行憂心家中有事，來不及細想，將府中一應交代了夫人、管事便駕車上路了。
卻說春水閣這老鴇，自從青兒來后，便一直心虛，只因此前自己好上了一個男人，便招到閣中做了個龜奴。奈何龜奴好賭，幾次三番變賣閣中器物，逼得自己也只得貼上春水閣的銀子。雖然賬目明面上平了，但總是經不得細查、細問。當日便叫來龜奴，兩人商討日後之事。
這龜奴年逾四十，生得面容姣好，粉頭白面，身子也建碩，平日裏吃的就是這拆白飯。聽老鴇說春水閣背後之人與節度使有關，當下臉色嚇得煞白，但緩過神來，賭心又起。橫豎都是死，何不再敲他一筆再走，往後也好與老鴇生活有個着落，於是就這麼勸着老鴇。
老鴇也是迷了心，便遂了龜奴所請，兩人當夜收拾好行李，第二日一大早，帶着春水閣的銀錢跑路了。卻說這龜奴哪有什麼真感情，眼裏就只有錢，看到老鴇帶着幾根金條、數千兩銀票，當下殺心便起。二人出得朗州城，當夜便在城外一歇腳廟中，生生的掐死了老鴇，自己卷着錢款跑路了。
這半輩子都混跡在朗州城中的拆白黨，哪裏出得過城。從廟中出來后，順着路走竟到了歸雲小肆，並非綠林，這湖湘黑旗，龜奴哪裏認得，只道是尋常酒家，肆中又有盤口，賭局，出得錢來也有好吃好喝的供着，便想着先在此處落落腳。
說這老鴇走後，春水閣也是亂了，着人去請了青兒過來。青兒詢了一圈，又去賬房看了看，心知這老鴇是跟着姘頭跑了。心想，這老東西一把年紀了，還學人私奔，心下氣不過，立馬回府告訴了嚴夫人。嚴夫人本就在周行逢那失了心，這會更是火上澆油，手中佛珠被她生生扯斷。寫了一封手書，着青兒給劉俊章送去，書中只說若這賊人抓不到，你這指揮使也就不要幹了。
劉俊章看到手書，不敢怠慢，先到春水閣問了二人特徵，畫了畫像，又親自到城門守問詢情況。原二人卯時，城門剛開便出了城，步行並未騎馬。劉俊章便帶上十來個親衛，跨馬追去。待到廟中見到被殺害的老鴇，心下瞭然，一路繼續追去，這一個時辰功夫便到了歸雲小肆。
此時已入夜，蔡從心正在房中飲酒，忽的門外有夥計來報，說小肆門前來了一隊官軍，十數人。蔡從心心下犯疑，歸雲小肆數年來與官府並無交集，難不成這朗州形勢有變，主公與拓跋身份暴露了？當下出了房門，躲在樓上暗處靜靜觀察。
只見官軍正在肆中大堂巡查，詢問今日是否有人前來肆中歇腳，見此情狀膽小的路客，都借口回房暫避。留下的多是逃禍至此的亡命之徒，見這官爺眼高於頂哪有什麼好眼色。該吃酒的吃酒，該吃肉的吃肉。一大漢腳踩長凳側坐着吃酒，揶揄道：哪來的瘋狗這般囂張。
劉俊章與綠林也有往來，自是聽過歸雲黑旗的名號，但一鄉野小肆他也從未放在心上，他在朗州哪兒受過這般氣，頓時血脈噴張，手中長槍只聽嗖的一聲劃過夜空，頓時便捅了大漢一個透明窟窿。
肆中一眾綠林未曾想到這劉俊章一言不合便提槍就刺，當下愣神。倒是隨劉俊章進來官軍反應迅速，提刀便上，一時間已有三四個人命斃刀下。肆中眾人回過神來，
有的赤手空拳直接撲向官軍，有的往肆後房中奔去，提了武器就趕過來迎戰。
隨張進來的親衛只有六七人，頃刻間便被一眾綠林吞沒在血海之中，此時只有劉俊章背靠肆門一手鐵槍耍得是密不透風，一時間眾綠林竟也近不得身。
見屋內打鬥，肆外親衛隨即也都趕了過來，劉俊章退出門外，與眾親衛匯合，眾綠林也都緊隨其後衝出肆外。蔡從心這時候也回房拿着自己的九尺烏金斧跟了出來。
這肆后盤口賭博的眾人聽到外面打鬥，也都散了，趕過來幫忙。這龜奴倒是多生了個心思，偷偷的往前堂瞄了一眼，見到官服，頓覺不妙，轉身上樓收拾細軟就要跑。
我歸雲小肆，素來與官府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官爺來此找事，可是壞了規矩。蔡從心站定后望着劉俊章說道。
哼，小小山匪，盤口不大，口氣不小。劉俊章輕蔑一笑。
我歸雲小肆雖是一方鄉野，但也不是任誰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說罷提斧便劈頭蓋臉的朝劉俊章面門而去。
劉俊章一手鐵槍也是極靈動，雙手腕花一旋，斧力被泄，貼着劉俊章的右肩滑過。
蔡從心斧頭一轉，用力一提，側斧就朝劉俊章腋下送去。
只見劉俊章一個轉身，彎腰，用槍尾一撥，斧頭又被挑高掠過命門，蔡從心隨着斧子勢頭，向前一個踉蹌，劉俊章回身便向上挑去，蔡從心順勢斧子下沉，柄桿剛好擋住劉俊章的攻勢。
兩人身邊一眾官軍與眾綠林也纏鬥一起，可雙拳難敵四腳，綠林威勢漸顯，餘下未倒地的官軍還有五人，綠林十餘人正將眾人圍住。
劉俊章只得抽身護住眾人，一個急退，翻身一掃，在眾綠林的包圍中硬生生撕開一條口子，與眾官軍站到一處后低聲說道：敵眾我寡，你等尋到機會便往朗州逃，搬救兵滅了這群賊子。
隨後劉俊章開口大聲說道：我等朗州親衛，奉命來此擒拿竊賊，爾等還不速速退去，饒爾等不死。
我也是竊賊！
也算我一個！
老子也是！
一眾綠林聞言更是興奮，不要命的就往上衝去。
劉俊章等的就是此時，橫槍一個大掃，刺傷兩三人，又反身出槍攪動槍花，前後包圍圈空檔已顯，官軍五人見勢提刀就上，左右綠林見狀立馬圍包過來，當場斃命三名官軍，兩名官軍已衝出包圍圈。
劉俊章跟隨兩人身影正要衝出包圍圈，此時蔡從心已經提斧批來，劉俊章只得向後一退，又被眾人圍住，即時大喊：爾等速走，不必管我，我來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