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執念》

譚府現一應生意由大老爺譚壽常統籌打理。二老爺譚壽行住潭州，分管潭州生意，兼任潭州團練副使。三老爺譚壽昌分管朗州生意，兼任朗州團練副使。

第二日一早魯行規便與余雙來到了譚府。

見是魯行規過來，為防有耳，譚載惠便在書房接見了二人。

到我譚府恐怕是又有事相求吧。譚老太爺撥弄着手中新入的狸首串鈴說道。

老太爺明鑒，什麼事也逃不過老太爺的眼睛。余雙一旁恭維到。

前楚遺族。老太爺說著手掌約向魯行規，又雙手握住繼續問道：那閣下想必也是前楚之人，未請教？

鄙人，楚國僕射拓跋恆，拜見譚家老太爺。余雙畢恭畢敬的說道。

楚國？楚國早就不在了，如今爾等又集聚於此。譚載惠本想說些什麼，又咽了回去，轉而若有所指的說道：拓跋先生頗有智名，當知這世間事，若太過執着，便容易失了分寸，得不償失。

海不辭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辭土石，故能成其高。余雙說道，暗示自己只要能成就楚國事業，不管做什麼都是願意的。

譚家老太爺回到：上不天則下不遍覆，心不地則物不必載。示意眾人應當豁達，只有豁達的面對已經發生的一切，才不會誤入歧途。

還望老太爺成全。是魯行規雖曾與老太爺一個想法，但如今不忍辜負楚國舊人，便開口道：譚老太爺，不必勸了，我等心意已決。此事不僅於我們，於譚家也是有利的，老太爺何不聽我們把話講完。

譚家老太爺閉上眼撫了撫手中銅首，嘆了口氣道：且說來。

從第一次見到魯行規后，譚老太爺便一直在想知曉，究竟是誰又將馬希廣又推上了這危難之路，此番本想勸說拓跋恆放下執念，安樂餘生。魯行規的一番說辭，讓譚載惠無力再勸。

不知譚老太爺對如今武平局勢如何看待。魯行規說道。

如今武平皆由我兒壽常總領一切生意，老朽自是樂得清閑。譚載惠說話間便把話題給掐滅了。

余雙裝作未明白老太爺的話頭，解釋着說道：如今武平周行逢已重病多時，其子周保權年幼，衡州張文表擁兵自重，一旦天變，主弱臣強，湖湘免不了又是一番動亂。

城頭變幻大王旗，與我等百姓又何相關。譚老太爺仍不接話。

余雙也不惱，繼續說道：當年周行逢欲奪譚、羅、吳三家商路，若非最後三家根基深厚，最後又以每年數萬軍餉作保，如今湘楚之地，怕早就沒了三家。

聞此言，譚載惠似乎有所觸動。緩緩抬頭，望向了余雙，卻也仍是不言語。

余雙繼續說道：若張文表屆時統領湖湘，怕順勢收了三家，也尤未可知吧。張文表其人狠辣謹慎，越是如此，越容不得人，譚家坐擁朗、潭二州團練，根深日久，首當其衝的便是譚家。

老朽聽出二位的意思了，二位是要給譚家一條生路。譚載惠心知拓跋恆所言非虛，但還得端着，不能露怯，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再行決斷。

拓跋不敢妄自託大，只是給譚家多一個選擇，如何選擇老太爺自有定奪。余雙說道。

願聞其詳。譚載惠回到。

周行逢髮妻嚴氏，頗有善名，曾因進諫輕徭薄賦與節度使生了嫌隙，這件事譚老太爺應有所耳聞。雖現如今看來，張文表勢大，但張文表坐鎮衡州，方能阻南漢北進，一旦武平生亂，荊南、南漢勢必趁亂進取。只要譚家與嚴夫人結盟，

團練兵拖住張文表入朗勢頭，待荊南、南漢犯境，張文表腹背受敵，必將大敗，屆時嚴夫人穩坐武平，定保你譚家在湖湘安穩。

嚴夫人淪落到要借用我鄉勇之兵，不僅是衡州，在朗州怕也是坐不穩吧。譚載惠眼光毒辣，一下就看出這關隘所在，若嚴夫人無法按住朗州官軍，那麼一切都是白搭。

老太爺所言極是，夫人對朗州官軍確無掣肘，但已與宋廷結盟，一旦少子繼位，便上書宋廷稱臣，屆時朗州官軍為求自保，必不會妄動，以觀望為主，若張文表勢大則必倒戈，若夫人堅守至南漢犯境則眾將皆受差遣。余雙本想着如何應對，魯行規倒是耿直，直接將實話和盤托出。

二位欲復楚國，此事於二位又有何利?譚載惠聽完揪住二人最為緊要處問道。

此事，還望老太爺見諒，此時未到時機，不便透露。若屆時老太爺願襄助一二，我等不甚感激。余雙拱手恭敬回到。

我並不知曉你二人身份，二位也請見諒。至於團練兵之事，且容我好好想想。譚載惠並不想過多的涉及復楚之事，先前所問，也不過是想知道二人的動機何在。現下看來這與嚴夫人結盟也並不簡單，中間不僅有宋廷參與還有楚國舊臣，動亂中一切皆有可能。自己得好好琢磨琢磨。

老太爺可還有什麼疑慮？魯行規開口問道。

此時干係重大，我譚家二州，千餘人性命，皆在這一念之間。譚載惠見魯行規誠懇，自己也不禁說出心中所想。

老太爺所言極是，還望老太爺成全我們，也成全自己，成全譚家。余雙本想言語一激，讓老太爺早做定奪。卻未曾想過，譚載惠是經歷過多少生死抉擇，才能在湖湘這動亂的地界站穩腳跟。

我自有定奪。譚載惠說完望着拓跋恆，心中想着，這天策府十八學士拓跋恆，有些過於迂腐了，也不知是這幾年心性變了，還是這世間本就太多訛傳。

余雙與魯行規退出譚府後，便回到了唐家小院。

譚府內，譚載惠正坐在堂屋首座，譚壽常，譚壽昌分坐兩旁首席。

你二人的意思呢？譚載惠說道。

壽昌以為，張文表未必就敢動我們譚家，我譚家於兩州團練千餘人。實在不行，遷家便是，若捲入這場鬥爭，結盟嚴夫人，那可就沒了任何後路。

兒子倒認為結盟勝算頗大，與張文表據守抗衡，尚能堅持數日。若真到張文表統領湖湘，與其數萬人城中鏖戰，則彈指可破。即算我們遷家，千人的隊伍，又能逃到哪兒去？父親，還是休書一封，讓老二回來一趟吧。譚壽常面向父親說道。

畢竟關乎譚家命運，當與二哥同商。譚壽昌隨後也同樣表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