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見家長(六)
頭頂的手寬厚溫柔,光是靠着,就莫名讓人安心。
白念心頭一軟,好一半響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好”字。
似乎嚴時律總能這樣,能迅速感受到他細微的情緒,然後讓他安心。
而自己卻一直逃避……
初夏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白念看着那一束金光,突然開口:“對不起。”
嚴時律抬起他的臉,有些好奇:“為什麼要道歉?”
白念頓了頓,這才說:“就我初中時不告而別,後面還故意不和你聯繫……”
那次離開后,他幾乎是徹底和之前的朋友斷了聯繫,也包括曾經和他有過那麼多過去的嚴時律。
當時他沉浸在痛失母愛的,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杳無音信,給了曾經的朋友造成了傷害。
“不用愧疚,都過去了。”嚴時律抬手把他擁入懷中,緩緩道,“而且你選擇不聯繫,必然有你自己的原因。是我當初沒有察覺到你的難處。真正要道歉的人,其實是我。”
白念愣愣地看着他,心中突然湧出一股暖流。
嚴時律怎麼會這麼好呢?連這種時候,都能站在他的位置換位思考。
“對不起,”看着白念眼中的震驚,嚴時律收緊雙臂,止不住的心疼,“念念對不起,我當時沒有過來找你。”
“沒有啊,”白念搖頭,有些慌亂的為他開脫,“是我自己的問題,和你又沒有關係。”
“有關係的,”嚴時律搖頭,神情嚴肅起來,“其實高二時,我曾經去過你們學校。”
白念一怔,有些難以置信:“高二?”
“嗯,”嚴時律點頭,“當時我和同學一起去S市參加數學競賽,地點就在你們學校。當時逗留了兩天,本想着或許可以見面,可惜一直沒能遇見你。”
白念沉默片刻,突然“啊”了一聲。
嚴時律:“怎麼了?”
白念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高中三年,是他人生中最昏暗低沉的時刻,當時的他內向又自閉,和現在的形象簡直天差地別。
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嚴時律搖頭:“不想說也沒關係。”
“其實我當時看見你了,”白念卻突然開口,“是不是張黎陽也和你一起來了?”
嚴時律挑眉,有些好奇:“你看到我了?”
“嗯,”白念點頭,“當時你是不是穿了一件黑色的衛衣,戴着銀框眼睛,黑色口罩,看起來拽拽的,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嚴時律一頓,不由得笑得出來:“最後那句評價就不必了。”
白念不知想到了什麼,語氣有些酸:“連我們班上的女生都知道你呢。”
“小壞蛋,”嚴時律捏着他的臉頰,咬牙,“既然你班女生都認識我,那你怎麼不來找我?”
“我就是……”白念低下頭,小聲道,“就是你變化太大,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了……”
這不過是借口而已,實際上是他陷入了自卑中,這才選擇了逃避。
高二下學期,白念一直沒有朋友,也不能繼續畫畫,再加上他的學習成績進入瓶頸期,每天都處於自責和痛苦中。那時的他內耗相當嚴重,精神狀態也不太好,逐漸成了班裏的隱形人物,接受了不少同學的負面情緒。
而與之相對的,那時的嚴時律卻那麼光彩耀人,明明只來了一天,學校論壇就到處都在傳他的消息。他路過走廊時,連他們班上的女生都趴在窗口看。
根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別說再做朋友了,那時的白念,覺得自己連與嚴時律站在一起,都會讓他臉紅難堪。
他不想讓嚴時律看到自己的難堪。
好再高三時他重新學會畫畫,這才找回了一些自信。大一時他結識了季小澤,專業上也漸漸取得一些成就,這才逐漸從過去的陰霾中走了出來。
白念突然有些慶幸,高中時他沒有和嚴時律在一起。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晦澀的日子,他沒有喜歡一個人的資格。
“認錯了?”嚴時律突然湊近,眯起了眼睛,“連男朋友都不認識了?”
白念小聲嘟噥:“當時又不是男朋友。”
嚴時律凝眉,語氣嚴肅起來:“這也不可原諒。”
嚴時律生氣了嗎?
白念有些慌張:“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他道歉的話還沒說完,卻突然發不出聲,因為嚴時律捏住了臉。他的嘴巴瞬間門變成O形,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
嚴時律俯身逼近他,帶着濃濃的暗示:“既然眼睛認錯了,那我只好罰你,用身體好好記住……”
“……”
“!!!”
“什麼身體記住?”白念被他嚇了一跳。他明明還很傷心,嚴時律怎麼就突然開始開車。
“不要遺憾,”嚴時律俯身在他唇角落下一吻,“記住現在就可以了”
熟悉的氣息再次包裹住他的身體,白念被嚴時律攬入懷中,他愣了好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嚴時律竟然是在安慰他……?
知道他不願意提及高中的過去,所以他也體貼地不追問,反而用一些下流話來分散他的注意力,故意逗他。
這人真是,怎麼能這麼好啊……
白念主動抱住他身體,幾乎是熱烈地獻上一吻。
一直以來受盡忽視他,突然被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照顧了每一個細微的情緒。
突然好想哭。
可是真在這裏哭出來,那就顯得太沒用了。
白念不敢抬頭,只是躲在嚴時律懷裏,抓着他衣服小聲道:“我想睡午覺。”
“睡吧,我寫一會兒論文。”嚴時律壓下身體的反應,掀起白念濕潤的劉海兒,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這本來只是白念的借口,然而當他真的躺在床上,被嚴時律的氣息包圍,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很快就睡了過去。
……
再次醒來,他聽到廚房裏傳來“咚咚咚”的剁肉聲。時間門已經是傍晚,夕陽斜斜射入窗戶,把房間門裏染成一片金黃。
嚴時律坐在書桌前,戴着眼鏡,正聚精會神地看着電腦屏幕。他的指尖輕輕落在鍵盤上,似乎在刻意避免把他吵醒。
白念翻了個身,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突然覺得有些神奇。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場景,卻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你醒了?”不知何時嚴時律停下了手頭的動作,轉過身體對着他。
“嗯,”白念點點頭,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但不想起床。”
嚴時律:“那再睡會兒。”
白念“嗯”了一聲,又過了好久,才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喊:“嚴時律,我想喝水。”
嚴時律把自己的水杯遞給他,白念一口氣喝了大半,這才終於舒服了一些。他重新躺回床上,懶洋洋地問:“現在幾點了?”
“四點半,”嚴時律抬手看了眼時間門,揉了揉他腦袋,“我媽剛開始做飯,你困就再睡一會兒。”
白念睡不着了,但也不想起來,他把臉貼在嚴時律掌心,很溫順地蹭了蹭。他喜歡這種日常的溫暖,都是很普通的行為,卻讓他心臟暖暖的。
“怎麼了?”嚴時律失笑,順勢捧起他的臉,“還第一次見你這麼粘人,像只小貓。”
“我就是……”白念抱着嚴時律,來口前已經紅了臉,只得低着頭小聲道,“嚴時律,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喜歡我?”嚴時律眸色暗了暗。
“嗯,”白念沒有意識到他語氣里暗藏的危險,他抱着嚴時律的手,幾乎是毫無防備地說,“特別特別喜歡,你最好了……唔……?”
白念話音未落,嘴裏突然多了一個東西。
抬眸一看,這才發現嚴時律原本捧着他臉頰的掌心下移,拇指順勢伸進了他嘴唇。
男人粗糙的拇指搓揉着他細膩的嘴唇,白念想要掙扎,嚴時律卻順勢加深,幾乎是強硬地抬起了他的下巴。語氣中寫滿了危險:“天還沒黑就耍流氓,你還想不想睡了?”
“窩、窩才木有耍榴芒!”白念嘴裏含着東西,一句話說得口齒不清。
他想用舌頭把嚴時律抵出去,卻反而被對方抓住舌頭,緩緩撥弄。
白念這下是真的慌了,他握住嚴時律的手,抬眼時,眼中已經浮現出水潤:“可、可以了嗎?”
他說得艱難,嚴時律似乎於心不忍,微微鬆開了手。白念以為有了機會,連忙又說:“嚴時律,放開我好不好?你媽媽還在外面們,會聽到……唔……”
話音未落,嚴時律突然撤走右手,白念嘴裏空了一瞬,然而下一刻,他都還沒來得及合上嘴唇,嚴時律就抬起他的下巴,幾乎是粗暴地落下一個吻。白念素了一周多,幾乎是瞬間門就來了感覺。但他不敢再繼續下去。
趁着嚴時律換氣,白念連忙從他懷裏逃離,轉身跑到了床另一頭。
嚴時律過來要抓他,白念就把被子拉到頭頂,故意很大聲地喊:“我睡了,嚴時律,我真的睡了!”
話音剛落,他就被人抓住腳。緊接着,嚴時律的聲音在被子外面響起:“可以,我和你一起睡。”
白念沉默兩秒,然後拉下被子露出一張臉,寫滿了可憐巴巴的表情:“可我真的好睏。”
嚴時律手順着他腳踝往上,不為所動:“你下午睡了兩個小時。”
白念:“……”
但他很快就調整過來,語氣越發可憐:“可我昨晚熬夜熬夜了,熬夜通宵,頭現在還好暈。”
嚴時律的手停在了他大腿位置,緩緩開口:“你頭暈?”
“嗯,”白念重重點頭,“我好難受,暈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那行,”嚴時律低笑一聲,鬆開了右手,“等你睡醒了再說。”
白念鬆了口氣,反正現在逃過一劫就好,他忽略掉嚴時律笑聲中的威脅,再次躲進了被窩裏。
其實他不困,但或許是廚房裏的聲音帶來了一種家常感,亦或是嚴時律敲打鍵盤的聲音太令人安心,又或者是此時陽光恰好落在他身上,照得他整個人都暖洋洋的。
讓白念回憶起了,小學暑假時,在家裏睡午覺的場景。
那時的時間門還很慢,沒有這麼多補習班,作業也很少。白念最喜歡的,就是和小區裏的小夥伴兒們一起,偷偷瞞着大人,在接近四十度的高溫下,到處調皮搗蛋。
那是他第一次擁有那樣的童年,幸福的,夢幻的,漫長又無所事事的,彷彿能持續一輩子的童年。
在這一片炫目的金光中,白念再次沉入夢鄉……
然而這一次他沒有睡得太久,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天氣熱,他又蓋着被子,白念的身體逐漸變得潮濕起來,額前碎發被汗水打濕,夏日灼熱的空氣烘烤着他,伴隨着窗外陣陣蟬鳴,讓他彷彿仍然陷在那個漫長的暑假中。
夏天他們不睡午覺,偷偷跑出家裏去河裏玩。河水被曬得滾燙,像是溫泉,波光粼粼的搖晃着。
白念能清晰地聽到外界的聲音,但就是醒不來。他想動,但身體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
白念躺在床上,被熱得滿臉通紅。而且身體變得越來越重,就彷彿有人按着他的腰,讓他連動都動不了了。
難道是遇到了鬼壓床?
白念心頭慌張,他張嘴叫嚴時律,但聲音又輕又小,甚至不知道對方聽到了沒有。而且,房間門裏似乎沒有了敲鍵盤的聲音。
難道說他在做夢?
“嚴時律……”白念張了張嘴,終於再次出聲。
“醒了?”嚴時律熟悉的聲音傳來,不知道是因為做夢,還是他嘴裏含着東西,這兩個字聽起來很模糊,彷彿隔了很遠的距離。
什麼啊?
白念心中好奇,眼皮卻重得要命,乾乾澀澀的,睜不開,也看不見。
他伸手在床上摸來摸去,突然在自己腰下摸到了一個毛茸茸、圓滾滾的東西。
難道家裏養了貓?
只是這個貓毛好像有些粗,還有些扎手。
白念換了個方向,突然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似乎是頭骨?貓腦袋有這麼大?
還沒反應過來,他突然聽到有人倒抽一口氣。
白念愣了一下。
而且奇怪的是,那種在大熱天下河游泳的感覺又來了。溫溫熱熱的河水包裹着他,一點點瓦解他的防備,讓他只能放任身體,隨波逐流。
“嚴時律?是你嗎?”白念花了好大的力氣才睜開眼,但是一睜開,眼睛裏霎時闖入一片金光,夕陽落在他眼皮上,印着一個紅彤彤的蛋黃。
白念又立刻閉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陽曬到,他覺得現在覺得更熱了。
身體也不受控制,那個地方尤甚,彷彿要被那汪熱水融化一般。
這個猜測讓白念有些臉紅,好端端的,他都在亂想什麼啊?他天天抨擊嚴時律滿腦子瑟瑟,結果到頭來他竟然也是這樣的人。
白念認真反思,深深唾棄,又往旁邊挪了挪。當眼皮上的光亮消失,他也終於看清了現狀。
嚴時律趴在他身下,正非常努力地用嘴,給他製造一汪溫泉。
白念頓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