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使計

驛館後門正好是器造司，過去也便利，昨日被和貞潑了冷水，心裏雖然沒底，但還是得去試試，周會倒也客氣，不等我說話，先帶我在器造司轉了一圈，我早就看過，加之心中有事，也有些心不在焉，周會看出來后略有不悅便草草結束觀光之旅。

“青大人，你雖貴為欽差，於我卻沒什麼關係，今日帶大人參觀全是因為昨日有人稍信於我說要好好親近大人。大人可別以為我是為了炫耀功績。”周會的話讓我神思返回，極為汗顏，對他說這話的恐怕是顧雨詞的人吧。

我將圖紙從懷中拿出，遞給莫名的周會：“周大人，看看這個如何？”

“這是？”周會剛拿到手裏，便入了迷，完全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我叫了幾次，他的書記官向我解釋他就是這樣，一旦遇到研究的事，周圍什麼事也顧不到了。

“司領、司領……”書記官喊了好幾聲周會才緩緩回神，“青大人還在這呢？”

“哦哦，這圖，這構思太妙了，太妙了……快，安排人，按着圖紙制一架出來。”

“大人，青大人還在這裏。”

周會這時才彷彿看見我般，滿臉激動歉意地從位子上起身躬身道：“青大人，敢問這圖紙是何人所畫，這改制是何人所創？”

“是我。”我大言不慚地掠奪吳曳湫的成果。

“學生有眼不識泰山，怠慢大人，企大人見諒，見諒。”周會滿滿一揖，幾乎學生禮。

我趕忙扶起他，我可不敢讓他真的對我執弟子禮：“周大人快請起，我們互相學習。周大人看這些如今能趕製出來嗎？周大人也知道，我軍正與胡人開戰，若是有這些利器，士兵們也能少些傷亡。”

“學生能看出這些器具比之舊式更加先進，可是究竟實戰如何，還得經過檢驗方可。”周會到不失一個負責的研究者，“這圖紙詳細，相信一日便可以趕製出樣品，如果效果強力，若要大規模製造恐非易事，且不說軍隊上用不用的慣。就說要全部更換配置的話，一是工匠不足，二是材料短缺。恐怕近期難以派上用場。”

“若是用原有的進行改造呢？我相信周大人也能看出圖紙上是基於現有結構進行改造的方案。”

周會盯着圖紙，喃喃道：“若是改造的話，投入全部工匠，相信三五日內就可以批量投入戰場。”

“那便可以了。”我道，又將圖紙中一些標註和事項向周會解釋了一番，然後拿出炮彈的圖紙，道，“這個威力巨大，也許會成為此戰關鍵，希望周大人不要外傳圖紙。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圖紙由我掌握，你並不清楚，不知大人以為如何？”

“這種東西，我以前只聽過傳聞，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圖紙。”周會眼睛一亮，驚喜若狂，“大人放心，此等機密，學生會守口如瓶。”

我聞言不放心：“你不需守口如瓶，只需保護好圖紙，萬不得已時可以毀去，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我提供給你的，切記。”

周會一怔：“大人的意思是？”

我點頭，又向他強調一遍，我還真怕他寧死不屈，周會雖然不解還是同意了。我趁此機會說起生意之事。

周會眉頭緊皺：“大人，此事我無能為力，器造乃聖上家私、國之重器，不能被銅臭和其他勢力沾染。”周會斬釘截鐵的拒絕，我還待再說，他極力拒絕，“此事絕不可能，我很尊敬大人，請大人不要為難我。”

我聞言只好作罷，若是沒有吳家相助，器造司絕不可能在這次與胡人的戰爭中製造出能完全配置戰場的利器。

我心煩意亂，便告辭離去，還好在出門前，想起另一個目的，要了周會的記錄研究筆記，周會也乾脆，像這種交流經驗的事，正是他非常願意的。

我收好后，看看日頭已經過了午時，想了想，帶着黑全和幾個護衛向威天大牢方向行去。這又是一天多過去了，要是楊樹和或者誰鋌而走險，我做的一切又白費了。

我有欽差的身份，見典吏輕而易舉，典吏聽聞我要提走殷夢慈，像鬆了口氣一般，我問其故。

“大人有所不知，那女子武功高強，所屬邪教，殺人越貨無所不及。我這大牢已經被光顧好幾次了，要不是將軍府之令，下官也不想這個燙手山芋在手裏。大人來提再好不過。”典吏一臉苦意。

典吏帶路，路上告訴我，他們每日給殷夢慈的餐食都放了軟筋散，保證她用不出武功，我卻不怎麼信，殷夢慈哪是他們這種凡夫俗子可以想像的。想到這裏，不禁慶幸自己早有準備，我可不想還沒救到人，自己先栽了。要說，孫御醫果然不愧國之大醫，這各式迷藥的方子可真是門清啊。

我為殷夢慈預備了一劑散葯，散於空氣，只要她呼吸，就會被迷倒。倒進地牢約半個時辰，想起孫御醫說常人盞茶即可昏倒，但殷夢慈不同凡響。我坐在地牢邊，心裏不停苦笑，我這般算計她，不知她會不會更恨我了，愛是肯定不會的了。

“大人，讓我下去吧。”黑全見我要下去，急忙請示道。

我微微一笑，掩飾自己的心事：“不用了，我比你了解她。你在上邊接應，後門安排的馬車預備好了嗎？”

“已經照大人吩咐預備好了，沒人知道是我們安排的。前門的馬車也到了。”黑全道。

“好，放我下去。”我含着解藥，被他們一點一點放下去。

踩在實地上，激動地望着石床上俯卧的玲瓏身影：“殷夢慈，夢慈……”我壓抑住激動的心情切切呼喊着，一步一步靠近她，連呼吸都彷彿停止了一般。

地底昏暗，看不清她的狀況，我的手顫抖着伸向她的肩膀。忽然，一股幽芒乍現，我一喜一驚，就算有了預備，仍被她的功力嚇了一跳，我相信孫御醫一定不會誇張藥性。脖子上的手緩緩收緊，我能感覺到殷夢慈眼中閃爍着奇光，也許她也沒想到是我。

我心裏暗嘆，她不說話，恐怕是不想呼吸到空氣中的迷藥。還好，我一直對她很有信心，她是最厲害的。

“無恥……”殷夢慈平靜的怒罵聲傳來，她也沒想到我還留了一手，一隻沾滿迷藥的銀針悄無聲息的在我巫術運用下刺在她身上。

“你想干什……”我接住她無力的手，順手環抱住她下滑的身體，也許除了現在，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親近她了，我久久的擁住這熟悉的身體，心中無限悲涼又無限欣喜，“夢慈……”

“大人，大人，你還好嗎？”上邊的黑全等不及了，見我久久不見反應，怕我出現什麼意外，呼喊着。

我看不清殷夢慈的臉，我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按承諾我已經被你殺了一次，現在除了喜歡，我一點也不欠你的了。”我使勁眨眨眼，斬斷淚水，對上邊道，“好了，拉我們上去吧。”

辭別典吏，出門坐上馬車往回走沒多遠，一人攔住馬車，我從簾縫一看，心裏舒了口氣，踏實了。

“楊樹和，你攔住大人的車想幹什麼？”黑全喝問。

“你家大人清楚，他答應過我什麼，你讓他出來自己說。”楊樹和板着陰沉的臉。

“放肆……”

“黑全，不得無禮！”我掀開車簾，“楊大俠是我的朋友，你要以禮相待。”黑全聞言束手一邊。我看向楊樹和道：“楊大俠攔住我，不知是有什麼事？”

“你曾答應過我的事，莫非忘了？你剛才去大牢幹了什麼？是否見到了加百列？她……是否在你車上？”

“楊大俠，我身為欽差視察大牢也非常正常。”見楊樹和有些惱怒，繼續道，“我也確實想着楊大俠的事，想要見着加百列，甚至帶出來交給你。只是可惜……”

“可惜什麼？”楊樹和本來鬆弛的臉色又是一緊。

“可惜我遲了一步，已經有人先我一步帶走了加百列。可惜，可惜。”

“你胡說！我幾日監視打聽，並未聽說加百列被釋放，怎麼可能如你所說？除非……”楊樹和懷疑地看着我的馬車，“讓我看看你的車廂。”

“楊大俠，你這太過唐突了吧。雖然你幫過我，也不該如此無禮？”我佯裝怒道。

“……我只求看一眼，這一眼看過，我們之前的人情一筆勾銷如何？”楊樹和道。

我裝作為難，哀嘆數聲，終於在他的堅持下，為他打開車簾，裏邊確實有一人，一個女子，不過……

“這，這是誰？”楊樹和不敢信般問道。

“這還需向楊大俠解釋嗎？我早就說了車內沒有你要的人，你既然不信任我，我也與你此時兩清了，請你讓開。”我表現出一個不被信任的朋友的怒意。而車內是黑全早就找來的丫鬟。有這麼些時間拖延，就算楊樹和反應過來再去調查，一時也無從調查了。除非他真的想斷送楊家列祖列宗的美名，與官府作對。

“冒犯。”楊樹和對我抱拳以示抱歉，疾步返回威天大獄那邊。

“走吧！”我遙望了一眼，上車返回驛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