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一點甜就夠了
幾個知青全都上講台講了幾分鐘后,先由他們自己推選誰適合教幾年級的學生,爭取老師名額的時候一個個的爭的厲害,但現在都十分大方,即使他們有的準備的幾年級的課和別人撞上了,也能笑呵呵地你謙我讓。
笑話,他們都已經是老師了,又何必再去爭這個呢,有其他人想要,讓給他就是了,大家都是高中畢業的,教些小學生不論是幾年級不是一樣的教。
張欣也是一樣的想法,她雖然準備的是三年級的教材,不算太簡單也沒高年級的多,但要是沒輪到她換成其他年級也是可以,大家想法一樣,也就有一個女知青開始準備的也是三年級的課本。
這下兩個人都撞上了同一個年級,這女知青知道張欣也是有關係的,她雖然是正式老師,但也不是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非要和張欣爭這個。
張欣知道她讓出來的原因,也沒同意也沒拒絕,只是道,“我們等會先看看其他老師怎麼投票選擇,定了誰就誰來,好吧。”
看張欣這麼好說話,那知青也微微笑道,“行。”
只要說出去不是她搶了張欣的就行。
知青老師們都坐在一塊投票選擇,他們的談話劉娟娟也聽得見,劉娟娟開始定的是一年級,事少輕鬆,但她看見張欣和人在爭取三年級的,也想參一腳。
“我也想教三年級的。”
她話音剛落地,正商量的幾個知青老師都停下來了,他們是從低年級的老師開始選,劉娟娟早就定下了教一年級的,沒想現在她們討論三年級的,劉娟娟也想來。
能被選上來當老師的知青都不是傻子,他們早就看出劉娟娟和張欣有些不和,和他們沒關係也不願意多管,只是劉娟娟當眾就和張欣爭上了,幾人互相看了一眼,推了一個年紀稍微大些的知青出來說話。
“劉娟娟同志,我們開始選擇的時候,你是要去當一年級老師的,現在已經定下了,反悔的話是不是不太好,那這樣誰去教一年級的?”
劉娟娟理所當然道,“這不是還有張欣和王知青嗎,哪裏就沒人了。”
張欣看向她,“定好了教幾年級就教幾年級,沒有過後反悔的道理,開始有意見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非要等到現在了看別人爭上了,你也想要是吧。那我這支鋼筆你想不想要?”說著她拿起了自己手邊的鋼筆。
劉娟娟哼道,“要,那你拿來吧。”說完她也理所當然地伸出了手,有好東西不要王八蛋。
張欣啪的打掉她的手,諷刺道,“我勸劉同志你還是回去睡大覺吧,夢裏什麼都有。”
“嘿,你……”劉娟娟啪了一下桌子想站起來,那邊幾個大隊上的正說著自己大隊情況的幹部也聽見了聲響,看了過來,了解到情況后,一個大隊長就先說道,“哪個還說你想啷個就啷個啊,你就教一年級的。”
劉娟娟張嘴正想說回去,李老二瞪了她一眼,道,“對頭,你就教一年級的,快定其他年級的了,莫浪費時間。”
劉娟娟不可置信般喊道,“爸。”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希望以此能讓李老二給她讓步,但李老二就當沒看見一樣。
鬧了個笑話的劉娟娟死咬着牙又坐了下去,橫了張欣一眼讓她別得意。
張欣沒那麼多心思和她對着來,最後定的是張欣教三年級,那個女知青教四年級,而劉娟娟照樣是教一年級。
小學裏有五個年級,但一個年級只有一個老師,一個老師要教各自年級所有的科目,在定好老師后,大隊長也分發了每個年級需要用到的教材課本下去。
學校算上老師辦公室只修了六間教室,分了課本后老師都去了自己年級的教室打掃,除了老師辦公室要小些,其他五個教室都差不多大,劉娟娟因為有李老二的幫忙,倒是最先打掃完的。
但是回去的一路劉娟娟還是不高興,抿着唇看李老二一點要和解釋的話都沒有,不滿地說道,“爸,我們才是一家人,你剛才怎麼不幫着我,你孫子都不樂意了。”
李老二沒好氣地斜了她一眼,“你想教三年級的,你怎麼上去講的又是一年級的。”
劉娟娟一點沒在意,“那不是開始還沒想好嗎。”
“一兩個月了都不夠你想的,我看你不是沒想好,你就是喜歡多事。”這裏的男人都不會怎麼管家裏的事情,李老二也是一樣,但是劉娟娟在家裏鬧了不夠還鬧到外面去,作為公爹不好說什麼的他也直說了一句。
劉娟娟不滿地摸着她的肚子,“爸,你怎麼能這麼說,我肚子裏還懷着你的孫子呢,你也不怕被孩子聽見了。”仟韆仦哾
李老二繃著一張臉,嘆了一口氣,同樣都是知青兒媳婦,怎麼喬大根那傢伙過的那麼爽。
“就是曉得你懷的是我孫子,我才不說你什麼,你也說你個人還懷着孩子,就少折騰些,一天也不嫌鬧的慌,我大隊部還有事,你自己回去吧。”到了岔路口,李老二是一點不想和她多說,背着手往大隊部方向走了。
又被嫌棄了的劉娟娟十分不服氣,她肚子裏懷着的是李家的大孫子,可這三個人一天天的都嫌她煩,要是什麼都按她想的來,她也不會這麼折騰啊,明明是他們做的不好,到頭來還說她鬧的多。
除了前兩個月搬凳子買書的時候,隊上安排了兩個嬸子過來打掃,到現在教室一直都是鎖着的,雖沒多臟,但也有不少的灰,張欣把教室里的窗戶打開通通風,把教室里裡外外掃了一遍,又拿抹布仔細擦講台,至於學生們的課桌凳子就等他們來讀書那天自己擦了。
在張欣還在教室里忙活的時候,其他已經收拾好了的老師都過來跟她道了別回去了,這邊都沒什麼人,雖是大白天,張欣一個人心裏也有些慌,加快了速度,把窗戶關上后,又抱着課本和一個裝粉筆的木頭盒子去了教室辦公室。
教室辦公室里的桌子都是大隊上的木工自己做的,比課桌要大,下頭還有幾個抽屜,張欣把自己的那個辦公桌裡外擦乾淨后,把東西都鎖在抽屜里,才落下教室的鎖。
只是她才下了學校的那個半坡,就聽到哪裏有一聲聲響,張欣左右望了望,沒看到什麼人,正要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就看到左手邊坡旁邊的樹木堆里咕嚕嚕地滾下一個籮筐。
這麼一看,很有可能是有人在上坡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那條坡比較陡,往上走是另一個大隊,張欣只在腦子裏想了一秒就往那邊走去。
她撿起滾到一邊的籮筐,拐過彎就見到坡上蹲着一個老人正雙手捧着把掉落在地上的沙子一捧捧地裝到另一個籮筐里。
注意到有人上來了,他回頭望去沒見張欣手上拿着掉下去的籮筐,忙點頭感謝,“謝謝你,小同志,你放着就好了。”
掉了的東西一般都是先去撿回來,只是他摔下去后給傷着了,一時還有些站不起來,只好先把沙子裝回去,等緩過來了再去撿。
張欣隱隱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她應該是之前在哪見過,只是她一下想不起來,面前都有老人摔跤了,張欣也做不出掉頭就走的事情,她把籮筐先放下,“剩下我的來撿,我先扶着你去旁邊休息一下。”
這人是扭過半邊身子在裝沙,應該是剛剛傷着腰了,而且老人的面色看着也是菜青,嘴唇還沒什麼顏色,張欣也不敢將他一個人留在這。
老頭連忙拒絕,“不用,不用,哪裏需要你,你先回去吧小同志,我自己可以的。”
這小同志長得嬌嬌小小的,剛才又是從那半坡過來,多半是學校里的老師,他哪裏好麻煩對方,也怕回頭大隊知道了會多出什麼事來,他和這小同志都是外來的,他沒得還要給人惹麻煩。
“沒關係的,爺爺,我現在也沒什麼事,總不能我都看見了你還讓我袖手旁觀吧。我就是順手,沒什麼的。”
說著張欣就伸手扶住了他,如今她早就結婚生子了,對方也是個爺爺年紀的,幫忙扶一下也不怕別人看見了會說什麼。
小同志已經伸出手,老頭也沒有再回絕的道理,而且讓他就這麼半躺着在地上還被個小姑娘給看見了,他也有些羞愧,也就在張欣的攙扶下起身,坐在了路邊。
老頭一步三喘的,慢慢揉着腰,摔下去的時候有沙子墊着,他倒沒受重傷,只是餓了兩三天了,沒什麼力氣。
他乾澀地咽了口口水,看向張欣,“謝謝你啊,小同志。”
張欣搖搖頭,從隨身帶來的白布包里掏出一顆糖,“你先吃顆糖,我很快就好。”
她看老頭不接,直接就給剝開了,舉在他面前,“吃吧,爺爺,我都剝開了。”
這老頭衣衫破舊但卻乾淨齊整,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大隊裏的人,張欣隱隱有了點猜測,但人不說她也不問,就當她只是在路上幫了一個老人。
老頭抬眼看着張欣的眼神,幾年勞作更是老相的臉上緩緩露出一抹平和的笑,“好。”
他慢慢地把那顆還沒小拇指大的水果糖放進了嘴裏,明明是帶點酸的橘子味道,他卻吃出了甜,老頭把糖抵在了一邊的口腔里,看着已經在捧沙子的張欣微微點了個頭,眼眶有些許的濕熱。
兩大筐的沙子有不少,張欣用一個空着的籮筐口向下,把沙子攏在一塊往籮筐里刨。看那老頭只休息了一會就想起身,她手上的動作也加快了不少,“你就在那坐着,我很快就好。”
老頭坐了一會腰已經比剛才好些了,雖然只是一個陌生人的善意但對於他來說也夠了,哪好他一直坐着光讓人小同志做事了,強忍着腰疼還是站了起來,和張欣一塊把剩下的沙子都裝了回去。
老頭撿起一邊的扁擔,真誠實意地笑道,“小同志,謝謝你了。”
即使只是一點甜,但也夠甜到他心口裏去了。
張欣笑着說,“謝什麼,不是應該的嗎,紅色語錄里也說了人與人之間就是該互幫互助,我和您一塊挑回去。”
這兩大籮筐的沙子都不輕,這老頭又看着虛弱,剛才還摔了一跤,就讓他自己挑回去說不定還會出事。
老頭還是不同意,“不用,太麻煩你了,我自己就行的。”不說這小同志看着嬌弱,他也怕他的身份給人家帶來麻煩。
張欣卻直接把他手裏的扁擔拿了過來,又穿過籮筐上的繩子,把扁擔的一頭遞過去,道,“那你不讓我挑,我又想幫你,我們繼續待在這也是浪費時間,不若我們先挑上去了再說。”
老頭也擔心他回去晚了隊上的人會找過來,到時候看到這小同志和他走在一塊也不好,就點點頭,“行。”
因為是上坡路,老頭非要張欣走在前面,那樣用不着多少力也輕鬆些,兩人一塊挑着,老頭這麼多年干慣了還好,只是張欣咬着牙一步一步慢慢走着,兩隻手都抓着肩上的扁擔,可能是肩上的重量太沉倒是讓她腦子清明,也終於知道那抹熟悉感從何而來。
等上了坡,老頭子堅決不要張欣再往前走了,“這不遠了,又是平路我一個人就能成,你先回去吧,小同志。”
張欣早就熱出了汗,而老頭因為餓着肚子在幹活,嘴唇顏色早就發白了,老頭舔了舔乾地起皮的嘴角,儘力把背挺得直直的,勸道,“回去吧,小同志。”
張欣喉嚨有些澀澀的,“好,那您慢慢走,我先回去了。”
老頭這才眉角一松,笑着道,“哎。”
張欣慢慢往坡下走,但卻躲在了第一個彎道的樹后,她知道在上頭的人是看不到她的。等上頭沉重的腳步聲慢慢遠去后,張欣才又上了坡。
她看着那老頭頂着大太陽,一步一步朝前面大隊口的方向走去,而沉甸甸的籮筐也讓他不得不佝僂着腰。
張欣在挑着沉的要死的沙子上坡的時候就想起來了,這老頭是年初她在他們大隊祭奠偉人離去的棚子外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