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她想幫幫那時候的自己
之前喬大根和喬宏振給元元做的小推車在放假那兩天已經做出來了,張欣到家的時候,元元和趙厚良都坐在院子那棵大樹下,元元坐在推車裏抓着張欣用碎布頭給他做的一個小玩偶玩,趙厚良在一邊看報紙。
聽到聲響,趙厚良抬頭望過來,“回來了?今天去學校怎麼樣?”
張欣壓下回來時那一路的想法,微笑道,“嗯,挺好的,我負責教三年級的。”
趙厚良聞言多看了她一眼,卻只是道,“三年級也不錯,不高不低,學的也有基礎了。”
“嗯。”張欣回房間把東西放下,又出來抱起元元溫存了一會,元元白天斷奶已經好幾天了,即使他還小不會說話,在白天每回想吃奶的時候張欣都不在,任他怎麼哭也只有奶粉喝,他小小的腦袋也明白他白天是不能吃奶了。
只是這樣一來,元元也更依賴張欣些,從前誰都能抱的他現在每回看到張欣回來了都要她抱。
趙厚良在家的時候已經煮好了稀飯,張欣只用做兩個菜就好,早上喬宏振去供銷社買了些涼麵回來,張欣煮好后和趙厚良就在院子裏做涼麵,現在還沒有風扇,想要面冷下來只有人力扇風。
一層層的熱氣上飄,垂着眸不停挑面的張欣看不清神色,只是讓趙厚良覺得上午可能還發生了什麼事情。
趙厚良一邊不停地給還熱着的涼麵扇風,一邊又倒了些油,像話家常一般,“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和外公說說。”
“哪有什麼心事,就是熱到了。”
趙厚良笑了笑,“我還不知道你,一回來看着是還正常,可就是正常才是最不正常的,不然你早回房間看書去了,哪會從回來到現在一直在找事做。”
張欣就是抱了元元坐在桌子上時靜不下心看書,腦子裏一直都是那個微彎着腰的背影,越想心裏越糾結,乾脆把被子枕頭拿出去曬着,又先把涼麵做好。
外公是她的親人,她也沒多隱藏什麼,只是不想說出來讓外公也徒增煩惱,但沒想外公倒是先察覺到了。
“說說吧,只要不是你和外孫女婿的事情,我們外孫爺倆還有什麼事情不能說的。”
趙厚良這句玩笑成功逗笑了張欣,她抿着唇簡單說道,“就是回來前遇到了一個老人,心裏有些感觸。”
趙厚良也直接問道,“然後你心有不忍想幫他?”
張欣把降了溫的涼麵放在桌子上,用竹鍋蓋蓋上,“也不是,這世上這樣的情況不少,需要幫忙的人也很多,我要是看見就想幫忙哪裏忙的過來。”
趙厚良直擊中心,“但在你面前的,你看到的只有那一個。”
張欣靜默不語,趙厚良繼續道,“我知道我的乖孫是個心軟的人,如果你心裏一直沒有答案,那就按你最開始想的來做,我們只要遵從本心,不愧於己就好。”
可能在長輩的眼中,自己後輩怎麼做都是好的,可張欣知道她不是心軟的人,她也可以冷淡薄情地看着他人苦苦掙扎,即使對着她咆哮噴出的口水她也能面無表情地擦掉,再說一句你弄髒我了。
可那個老人和前世的宋明華張麗不一樣,宋明華和張麗是罪有應得,甚至於她自己落到那個地步也有她活該的原因,可那個老人不是。
前世她躺在病床上殘喘度日的時候,多希望有個人也能幫幫她,或者和她說說話也好,每日都在一個小小的四方格房間裏,抬眼看到的只有那方發白的天花板,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痛恨自己的愚蠢,痛恨張麗的惡毒,痛恨宋明華是個幫凶,可是那個老頭又能怪誰,他又何嘗不是另一個她呢,張欣想幫幫那個時候的自己,給她一點希望。
中午吃了飯,張欣沒去睡午覺,裝了一袋子粗糧去了李萍那兒,推着磨盤手一圈一圈慢慢走着,又借了李萍家的粉篩子過濾掉粗糧面里的碎渣渣。
李萍原本說是要幫着張欣一塊推的,但是張欣說只有一袋子粗糧,她自個要不了多久就能弄好,李萍也就沒再堅持,坐在廊檐下邊做衣服邊和張欣閑聊。
李萍知道張欣不怎麼會做饅頭,出了個主意,“要不你烙餅吧,我前幾天熬了一鍋的辣椒醬,剛好用這個拌着吃。”
說做就做,李萍就放下手裏的針線,舀了大半碗的辣椒醬,又用個盤子蓋着,等張欣回去的時候直接就能帶上。
張欣也沒客氣,“行,我回去就試試。”
把磨好的面裝回袋子裏后,張欣去洗了個手,看着李萍手上正做的這件衣服,前頭兩件衣服已經送了出去,她現在做的這件是要拿去黑市自己賣的。
兩人正說話呢,就聽到隔壁不遠處傳來的嬰兒哭聲,兩道聲音交雜着在這沒人的時候異常大聲,張欣被驚了一下,李萍倒是見怪不怪了。
她促狹地跟張欣說,“你等着聽,這還只是開始呢。”
果然,沒多會就又聽到一道女聲喊起來了,“吵,吵,吵,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李萍家和李金香家挨得不遠,而這邊的房子都是牆挨着牆,誰家要是有點事聲音只要大聲點,旁邊好幾家都能聽見。
哭的是李金剛生的兩個娃兒,喊的是劉娟娟,從李金香生了孩子后,馬大嘴就沒去上過工,都在家照顧李金香坐月子,而劉娟娟還沒開學前也是天天也是天天在家,她懷了孩子一天也困得很,每天下午都能被李金香兩個崽子給吵醒。
吵醒后不滿地喊上幾句已經成了劉娟娟每天都做的事情了,反正這附近的人都去上工了,就剩下李萍一個人聽見了,她也不在意。
而李金香也是個從小被寵着的,她也忍受不了每天她在房間裏坐月子,而劉娟娟在門外喊叫,每天兩人都要隔着門吵上幾句,再以馬大嘴去河邊洗了尿片回來終結。
李萍掏了掏耳朵,對着張欣眨了眨眼睛,讓她只管靜靜聽着,於是接下來十幾分鐘裏兩個娃兒的哭聲中又夾雜着李金香和劉娟娟你來我往的罵聲。
即使李金香還在做月子,但農村長大的姑娘吵架功夫一點不輸給劉娟娟,張欣默默地聽着,還在其中學到了兩句,而李萍還能面不改色地繼續做她的衣服。
直到“砰”的一聲響,“吵啥子!真覺得沒得啥子人聽到啊,一個二個的不得讓人安生!”
這兩天馬大嘴日夜都在照顧孩子,天天都還要洗不知道多少條尿片,回來還要聽兒媳婦和女兒的罵架,心裏也煩着呢,也不管是誰,把李金香和劉娟娟兩個人都罵了一通,馬大嘴這幾個月雖然是在村子裏老實下來了,不去湊八卦也不和人罵架,但從前的功夫一點沒落下,叉着腰能把人從頭到尾不重複地罵上半個鐘。
劉娟娟和李金香都偃旗息鼓,一個回房間一個躺床上聽着馬大嘴邊幹活邊罵罵咧咧,誰也不敢回半句嘴。
張欣也還是頭回聽到馬大嘴這麼能罵,偏過頭看着李萍,李萍笑道,“我這堂嬸厲害吧,我都有些佩服她呢。”
佩服什麼,自然是佩服馬大嘴嘴皮子這麼能罵。
兩人相視一笑,張欣認同地點點頭,“確實。”
即使和張欣再熟悉,李萍也不會跟她講家裏的私事,只是搖搖頭,有些無奈,“只是不知道李金香往後是要怎麼樣,她帶着兩個孩子,村裡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我都不知道她當初怎麼想的,非要那個宋明華,他就是個人渣,我不信他一點消息都不知道,可還是狠心不回來,就是不回來拿也不能不管他兩個孩子啊,真是沒人性的傢伙。”
說完李萍啐了一口,她現在十分看不起宋明華這種人,李金香是有錯,可宋明華又不無辜,兩個巴掌拍不響,宋明華憑什麼不管李金香和孩子。
“有天我聽他們又吵架的時候,劉娟娟說讓李金香帶着孩子去城裏找宋明華,我就沒聽李金香說什麼了,像是真有那個想法。”
張欣不確定地問了一遍,“去找宋明華?”
“對。”
張欣又問,“李金香不是沒去過京都嗎,她一個人怎麼帶着孩子去找人?”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聽來的,我和李金香雖然誰也看不慣誰,但對方是個什麼人都清楚,李金香就是個認死理的,我看她這輩子就磕死在宋明華身上了。”李萍嘆了一口氣,有些恨其不爭。
“但我覺得李金香可能要來找你,畢竟知青里就你和宋明華是一個地方的,她要是想找到人,不可能會錯過你。”
張欣笑笑,“她來了我也不瞞着,她想知道什麼我能說的就說,幹什麼要宋明華一個人舒舒服服地待在城裏。”
不論是給宋明華和張麗找麻煩也好,還是幫李金香,她會把她知道的宋明華的事情都告訴李金香。
如今這個局面是李金香自己選的沒錯,可是吃虧的處於弱勢的也是李金香,更別說還有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對,就是這個理,李金香都給他生了兩個孩子了,他憑什麼拍拍屁股直接就能走人。”李萍開始和張欣說李金香的想法,也是有這個想法,她再和李金香看不慣那是他們兩個的事情,可不代表她就真的看着李金香這樣了還無動於衷。
兩人又說了會話,張欣才抱着那袋子雜糧面,還有一碗辣椒醬回去。她一走近,趙厚良就嗅了嗅,問道,“是什麼,聞着這麼香?”
張欣把那袋子粗糧面放在桌子上,打開上頭蓋着的碗,給他放近了些方便趙厚良清楚看見,“是李萍自己做的辣椒醬,看我去磨面分了我一碗。”
趙厚良聞着濃郁的味道,碗裏紅黑的辣椒醬刺激得他咽了口口水,說道,“那晚上我們就吃這個裹餅,太久沒吃我也想了。”
趙厚良是北方人,經常吃的是麵食,以前一個人在京都的時候每天不是吃麵條就是一口大蔥一口餅,天天這麼吃也是有些膩,但來了這吃米飯更多,現在他也是真有些想吃麵食了。
“好,那我們晚上就吃面,再烙些餅,我現在就去發麵。”張欣磨的面不多,要是做些麵條出來,烙的餅就少了。
“哎,哎。”趙厚良十分高興,他才一說自己乖孫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張欣在粗面里摻了一半的白面,發了兩個麵糰,又蓋上蓋子讓它發酵,回身把凍在水裏的豬肉拿出來,分了小塊切成肉丁。
家裏還有上回去山上摘的香菇,沒吃完的被張欣晒乾收起來了,現在剛好可以抓一小把泡上。
等張欣準備工作做好從廚房出來后,趙厚良早就迫不及待了,把元元交給她看着,去了自留地里摘大蔥去了。
這地里的大蔥還是插秧時候趙厚良種下的,自留地就是喬大根的寶,但還是大方分了一小塊出來給趙厚良種上他喜歡吃的菜。
地里這段時間都是忙着掏花生,還有鬆土鋤草,為下個月種麥子做準備。喬宏振幹活麻利在下工的哨子吹響前就幹完了他今天的活,但他也沒回去,只是擦了擦汗,去到喬大根幹活的那塊地里幫着一塊做。
喬大根攔不住喬宏振非要幫他幹活,嘴角藏都藏不住的笑意,“就剩下一點活,我哪裏要你過來幫手,就一會功夫我自己都幹完了。”
旁邊地里幹活的一個男人打趣道,“唉喲,大根,你兒子要幫你幹活還不好,要我說你就去歇着,剩下的就交給他就是了。”
“是啊,喬二多孝順啊,我這三個兒子沒一個能想到過來幫他老子幹活的,我看你就是電線杆上掛郵箱,心裏偷着樂呢。”
喬大根扇着手趕人,“去去,干你們的活去,我心裏想啥你們還能知道?”
那兩個男人都是平時和喬大根關係算好的,也知道喬大根在和他們開玩笑,也大笑道,“那哪能不知道啊,兒子孝順當老子的不就圖個高興,哈哈哈哈。”
這邊其樂融融,而後邊地里彎腰悶頭幹活的喬大樹心裏卻慪得要死,喬宏振明明是他生的,過來了不想着給他這個老子幹活卻跑去大根那兒,眼裏還有沒有他這個老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