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看破(下)
陳耿家的有些猶豫,有些話不能輕易說出口,有些事情得緩緩來。正在猶疑間,姜蕁便端着漆木托盤打破了局面:“姑娘,金絲燕盞好了。”
“今兒不是用過了,怎生還有?”黛玉不解,早間她便用過了,這都快近下午了忽的又熬了一盞。
姜蕁知道會有此一問,笑着解釋:“大姑娘吩咐,如今正是換季的時候,姑娘平常脾胃弱,養了好些年才好轉。如今來了都中,此前因水土不服很是折騰了一陣,今年更不能大意。按着大夫所言,早間是牛乳白燕,那是官燕。雖是上等的,可也不過是為了牛乳方才搭的。如何能與金絲燕盞相比。”
黛玉看着骨瓷碗裏頭的金絲燕盞,默然嘆息:“你們幾個怕是又很費了功夫,這金絲燕盞的燕毛可又細又多,往後只用一回也無妨。阿姐只要我身體康健,不是那等為難人的人。屆時我多走動所用些膳食便是了。何必為了這一個,耗費了自個兒的眼睛。”
聽着主子關心自己的話,姜蕁多少心裏頭熨帖,笑道:“姑娘還說奴呢,您自己為這針線不也是費了多少神思么。梁媽媽如何勸也不見姑娘聽進去幾分。”
“小丫頭舉一反三倒是口角伶俐了起來,葶苧來瞧瞧,你眼光多好,挑了個悟性極好的徒兒。”黛玉假意板著臉說話,說著說著卻是自己綳不住笑了。
葶苧忍着笑接話:“那也是姑娘的功勞,奴可是選中了好幾個,姑娘不是只選了她一個么。您欽點的,能不悟性高?”
黛玉手裏團扇擺動的頻率快了些,確實是叫逗笑了。痛快的放下了扇子,攪動着骨瓷碗裏的燕窩,抬眸看向踟躕的陳耿家的:“陳嫂子,禮單還沒給我瞧呢。葶苧。”
“諾。”葶苧會意,她看出來了,姑娘不想讓外人聽了林家的事,有意岔開。接過單子時使了個眼色,陳耿家的自然便明白了。“姑娘,一份賀儀一份單給姑娘的物件。”
黛玉點頭,手裏加快速度。蘼蕪見着她放下了碗立時端着漱盂上前服侍她漱口。“阿姐可有說這些東西如何分配?”
“大姑娘的意思是,姑娘自有分寸,不必她多言。”陳耿家的轉述道。
黛玉招手示意唐嬤嬤上前:“我瞧單子裏有一份珠花和首飾。”
唐嬤嬤不大愛說笑,時常板正着一張臉,叫人遠遠看了兀的跟着嚴肅起來。這也是林樂曦挑中她的原因,卻也害怕這個叫黛玉心生害怕,那豈不是與她初衷背道而馳,故此猶豫許久不曾有定論。後來想了想,若是她有本事叫黛玉從這一張肅穆的臉上找到一絲縫隙,自然也就好了。
“這是大姑娘精心挑選了給姑娘的,是今年最時興的樣式,鋪子裏送上來孝敬的。大姑娘叫送了來,讓姑娘選。若是不滿意儘管打發人去換便是。另一份是給榮府諸位姑娘奶奶的,那珠花是內府差人送來的,說是皇後娘娘吩咐,給咱們府里的三位姑娘都準備一份。奴將姑娘與三姑娘的都帶了來,大姑娘說既是皇後娘娘特意囑咐,不好辜負好意。讓姑娘時常戴着,方不會忘了天家隆恩。”唐嬤嬤再言簡意賅,有些話也不好略去,該說還得說。
黛玉垂眸,她突然想到她阿姐離及笄只有一年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很快她們姊妹就要分離了。
“姑娘,姑娘。”葶苧輕聲喚她。
“阿姐這般周全的人如何只有我與暖暖的,定然還有外祖家姊妹們的。”黛玉回神,扯了嘴角笑道。
唐嬤嬤頷首:“大姑娘俱已準備妥當,姑娘忖度着分便是了。”……
那邊寶玉聽的無聊,只好擺弄原本是帶來給黛玉瞧的羊脂白玉九連環。現在人心思皆在那些亂七八糟之物上,他又不好貿然打擾,自然只能自己給自己解悶。
“有勞周嫂子,帶着唐嬤嬤走一遭。”黛玉看着坐在這裏聽了許久的周瑞家的,出聲道,“這宮花給嫂子家的女孩兒們帶罷,我只這一個頭,怕是戴不了這許多。”
周瑞家的笑着接過黛玉隨手拿出來的宮花,滿臉笑意:“林姑娘放心就是,我本身便要給幾位姑娘奶奶們送東西,不過是順道的事罷了。多謝姑娘賞。”
這些東西於黛玉而言並不算甚好東西,尤其是在與林樂曦送來的上等珠花相較而言。可於周瑞家的這般人物而言,卻又是上等的物件兒了。有些東西哪怕她是名副其實的榮國府當家主母身邊的得力管事娘子也沒權利和地位能享的,因此,黛玉這不將黃白之物放在眼中的人就這般輕而易舉地賞給了下人,周瑞家的若是不得意,只怕這便不是她了。
看着唐嬤嬤一臉嚴肅的模樣跟着周瑞家的出去認門,黛玉便瞥了一眼那邊仍不自覺在意的寶玉,皺眉道:“二表哥今日無事?”
“先生身體抱恙,學堂里便放了假。我得了這羊脂白玉九連環,鑽研了好些時候也不曾解開,想着妹妹聰慧,便過來了。”寶玉渾然不覺當中意味,只當黛玉忙完了瑣碎得了空隙與他說話,如實回答。
黛玉一噎,這人當真不懂?“若是無事,不若去尋寶姐姐?雲妹妹也在呢。我這尚且有家事要理,不好怠慢的。”
“無妨無妨,妹妹只管料理,我不會出聲打擾的。”
這回連襲人也忍不住蹙眉:“二爺,史大姑娘在寶姑娘處說話,咱們去尋史大姑娘說話罷。林姑娘這裏有事兒呢。”
陳耿家的看着寶玉的視線過來,淡淡一笑,又從袖子裏取了另外一份全新的單子出來:“姑娘,這是新送來的禮單。大姑娘叫姑娘也跟着瞧瞧,若是有了好的主意奴會轉述給大姑娘,這回禮不好怠慢的。”
寶玉一聽便知曉黛玉這是又有好一會兒要忙了,再等下去只怕話還沒說上兩句就該用晚膳了。在這裏待着只怕無趣,還是不若去找史湘雲說話呢。
“也好,妹妹安心理事罷,我去尋雲妹妹說話。這九連環我解了許久很有些意思,妹妹若是閑了無事無聊了,不妨用它來打發打發晨光。”寶玉眼神里泛着柔柔的光,很是能令人動容。
可他遇上的偏偏是黛玉,若是小時說不得還能憑着這柔情的目光搏得黛玉一番軟聲細語。但……如今的黛玉,卻不會再吃這一套了。自她七歲起幫着林樂曦處理都中林府上下大小事來,便已然學會硬着心腸帶着一副假笑面對府中女使婆子了。賈寶玉這點子自以為是的功夫,她早膩煩了。
“九連環我有許多,羊脂白玉的也有不少。小時阿姐父親買的都在小庫房最裏頭的紅木箱子裏堆積着落灰了。揚州的解謎倒也有趣,不過這都是小時事了,表哥怎的還喜歡這些小物件兒。”黛玉復又拿起被她方才放到一邊的絹絲團扇來搖着,略歪了歪頭,示意葶苧接了陳耿家的手裏的單子過來,語氣淡淡的,並不如何上心,“雲妹妹上回瞧見我收拾舊物時理出來的那些個小玩意兒還打趣來着,表哥不妨帶去與雲妹妹一道試試。想來她更有興趣些。”
葶苧瞥了眼那邊拿着九連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寶玉,輕蔑一笑,不再分多餘的心神過去:“姑娘,這回送禮來的人物位高權重,不好隨意回禮的。”
黛玉隨着她的話語特意瞧了一眼禮單上頭的落款,只一眼便叫驚住了:“這是老太妃着人送來的?!那阿姐怎麼讓你帶來與我瞧?”
“這是王府與林家的交情,姑娘也是林府的姑娘,自然該知情的。”陳耿家的微笑道。
寶玉那廂聽見王府的名號也不管到底是哪家王府,便急急抬腳走人。他最是不耐與那些滿嘴經濟學問的迂腐人來往,與其在這裏磨蹭着聽那些人情來往,還不若早些過去找湘雲。
黛玉也不曾管他,依舊專註着手裏的禮單:“阿姐可有說些什麼?這份禮單可是極重的。老太妃與祖母交情匪淺,那時我尚未出生並不知曉這些前後人情,一向都是阿姐拿主意。這回讓我看可是其中有些旁的意思?”
陳耿家的笑着頷首:“大姑娘說姑娘總是能想到別人想不到之處,這回老太妃除開送了禮來,還託人帶話,讓大姑娘帶着姑娘在平陽郡主的賞花宴上多走動。”
多走動,到底走動多少方算多?黛玉眼眸里的光一閃,只要是人,難道都逃不開一個“利”字?
黛玉想着臉色不覺有些不好:“老太妃是想着阿姐手裏的人脈還是看中了林家旁的東西?”
陳耿家的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話,只好沉默。黛玉冷冷一笑:“怎的,林家如今在都中是炙手可熱了么?連能叫當今皇後娘娘和顏悅色、好言好語說話的北靜王老太妃有朝一日也要靠着與祖母當年的交情要阿姐幫忙了。”
“說起來也是天家的能為了,當初開國四大異性王,如今降等襲爵的不擔實職的皆有之,唯獨只剩了這北靜王府一家了。”葶苧接話。
“這不便是讓都中這許許多多人家皆知道阿姐如今身份貴重,林家不比以往?”黛玉心思轉的快,已然能看穿這些事情背後的意思了。
天昊帝年紀越大越是不肯放權,疑心也越重。林樂曦抓着他的心思將一些尸位素餐的權貴往狠了按,雖說聞立哲有着實據,可何時將這些實據原原本本地放在天昊帝眼前,不叫他疑心這些證據不是捏造出來的,都是要話花費心神去設計的。這一回林樂曦前後因果抓得甚牢,用江北之事往江南打,從江南這條大運河前後上下一條順溜往下,西北到嶺南乃至北境都叫人看清了。
江北之事有了實證,與江南人員都有關聯,能報給天昊帝,這便是林樂曦想要的了。
陳耿家的頓了頓,抬頭說話:“大姑娘叫奴傳話,若是不能那便罷了,都無妨的。”仟韆仦哾
黛玉怔忪:“可是天家鬆口了?!”
“大理寺卿的奏疏這些日子已然遞到了天家的案頭,按着天家的性子,怕是不肯就此罷休。即便不能從頭徹查,可敲山震虎確是必要的。”陳耿家的消息本就算靈通,何況都中這等虎狼之地這些個朝廷之事風聲向來甚快,還有聞立哲在背後幫着推波助瀾,自然比以往更快些。
既然天昊帝想要敲山震虎,這虎不知道能不能震着,這山卻是必然要敲的了。那自然如此,她想要藉著在榮國府小住來套些消息,如今一看倒是沒有必要了。
“我明白阿姐的意思了,只是如今也只是傳出了風聲。依着外祖母的心思,不到黃河心不死,總是要見了真憑實據方才能徹底心死的。”黛玉還是有自個兒的打算,林樂曦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記不可磨滅,過於深刻,或多或少還是受着影響,“我來這府里時日並不算久,可就是這短短的時候也能看出裏頭的水深來。陳年往事我是不知,阿姐也不打算要我知曉,只是我隱約覺着怕是與這地方脫不開干係。若是我能盡我所能,為阿姐為林家多知道些,有朝一日總是能有用武之地,哪怕是出其不意也好。”
陳耿家的皺皺眉頭:“姑娘,其實府里並不需要姑娘做些甚。便是大姑娘,也是為了要給老夫人和曲娘子討個公道才格外勞心勞力。姑娘往後康庄大道、前途平坦光明,實在是不……”
“陳耿家的!”黛玉聲音陡然高了些,“阿姐讓你來服侍我,可有說過甚。”
“大姑娘讓奴一切聽從姑娘調遣。”陳耿家的明白她這一問的意思,低頭垂眸答話。
黛玉滿意頷首,身子往後仰了仰,讓背脊結結實實地靠在後頭的金絲蜀綉雛菊做錦上添花樣式的靠枕上,聲音略微帶着些慵懶隨意,語氣卻是不容置疑:“我既是林家姑娘,如何能讓阿姐一個女子一人跑在前頭。世家大族百年底蘊,以詩書傳家,祖訓便明言,林家後輩子弟需互相扶持,不可禍起蕭牆、自掘墳墓。當初阿姐一力抗爭,以己身抵毀譽已然讓她身處風口浪尖,父親袖手旁觀,母親隔岸觀火。你們皆以為我不知,可有多少是我真的不知的。只不過從未開口說過隻言片語,你們不知罷了。”
陳耿家的聽了,忍不住抬眸與上面的梁媽媽對視,都從對方眼底看見了掩飾不住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黛玉微微一笑,她便知道她們會是如此神情。有些事情林樂曦三令五申,只要林樂曦不鬆口便沒有人會鬆口,便是私下議論也會顧忌着規矩小心翼翼。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只要有心,總能通過蛛絲馬跡發現端倪。何況,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亂。那些話不必她刻意去探聽,自然會有人替她送到耳邊來。
“阿姐的意思我知道,你們的心意我也明白。如今我說這些是聽着有些老成,只是到今日這地步我若是再不說,後頭的事怕是更難。”黛玉心裏清楚明白,那一桿秤一直都衡量得平穩,“還有一年,我得好生用着這一年……”
被周瑞家的領着各處送禮的唐嬤嬤客套着:“方才進來的那位爺是?”
“哦,那是我們太太的嫡子,寶玉,寶二爺。”周瑞家自己手裏捧着一個盒子,是薛姨媽讓她來給各處姑娘奶奶送宮花。念着黛玉素日裏的好處這才先去的,誰能料着遇見了這麼一樁故事,倒是耽擱了些時候,卻又先佔了好處便宜……一來二去的,罷了,橫豎也礙不着她甚,兩位都是大方的主兒,不管是為著甚來的,只消她圓滑些好處總少不了她的。
唐嬤嬤是後頭林樂曦初到都中置辦人手時從林姚氏留在都中的莊子裏選上來的,人是嚴肅板正的不錯,可能入了林福家的和林樂曦眼的人總是有些真材實料的。
周瑞家的回答的簡略,可唐嬤嬤能從中聽出好些東西來。例如,太太是哪個太太,榮國府的太太還是她周瑞家的太太;再說這排行,既是二爺,怎前頭還加了個字。寶是名兒還是表字還是別的甚?若是……那這榮國府的水可就不是那麼好趟的了。
“你家大姑娘怎的想着要給林姑娘再添個管事姑姑?我瞧着林姑娘身邊的那位梁媽媽也不像是不妥當的人兒。”周瑞家的笑着引着唐嬤嬤往複安院去,“我也不是說你不好的意思,只是覺着奇怪。可是你家大姑娘不放心?”
唐嬤嬤也不甚在意她話里的意思,她的關注只是她現在要服侍的這位姑娘罷了:“我原先也只是管着自己手頭的事兒,是大姑娘說姑娘身邊的人手太少,做事鋪不開。哪個大家姑娘身邊只有一個管事姑姑的,這不成體統,這才想着要添人。”
“原來是這樣,”周瑞家的笑着應了一聲兒,手指點了點不遠處的東跨院,“這是璉二爺和璉二奶奶的院子,是從東跨院裏頭重新辟出來的。大老爺說老太太選定的院子太小了些,將來添丁進口怕是施展不開。老太太又覺着臨近婚期突然動工破土建院子不好,倒是拖延了些日子。”
唐嬤嬤平坦的眉毛不見一絲波瀾動靜,只是眸子裏的水光動了動,依舊是那一副鎮定的模樣:“到底是大喜事,自然還是要鄭重些好。莊家素來注重這些,多想着些也是好。”
周瑞家的頓了頓,餘光瞥了眼身邊淡定自若的唐嬤嬤,扯了扯嘴角:“二姑娘住的悅馨閣離復安院近,等會子給二奶奶送去了咱們便去二姑娘處。”
庄宿阮托着肚子在院子走動,如今她月份大了,大夫說極有可能是個男胎。這大夫是庄宿阮的母親特意從山東挑選過來的,一個醫女一個擅長婦人內症的大夫。庄宿阮一早有察覺之後便瞞着人讓宜詩用自己的陪嫁快馬加鞭的送信去山東自己母親處,庄母見了自然高興是有的,更多的卻是心疼。
若不是一早取中了賈璉的為人,庄宿阮自個兒也願意,不然何至於願意嫁去這般遙遠的都中。連受了委屈娘家都不能及時給予支撐。這回好不容易有了身子,若是叫人欺負了去,看山東莊家要如何作為!
庄母給了豐厚的酬金,請他們在都中待到胎相甚好,只是要防着後手。於是山東莊家的人帶着兩車子的東西來了榮國府門前,只是卻叫賈母黑了臉。原因無他,領頭者一身高高在上的模樣:“到底是這府里的嫡長媳,肚子裏的孩子以後也是府里的嫡長孫,族譜上也是一樣尊貴。我家姑奶奶是嫁來了都中你賈家不假,可也莫欺我莊家遠在千里之外的山東在都中人少。可即便人再少,好歹也是能為姑奶奶做主的。”
賈母顯而易見地沉了臉,冷聲道:“山東莊家不是自詡書香大族么,怎的連規矩也不懂。這是你一介下仆對主子說話的態度!”
“莊家的尊敬之心從未改變,只是這尊敬是給同樣尊敬我們的。有些話我也不好說出口,老太太是聰明人,想來應當是不需要我這個一介小小僕從,特意說明。”
賈母當時差點是摔杯離去,只是想着自己的身份,強忍着怒氣說話:“便是你莊家再尊貴,我榮國府也不是你能欺辱的。”
領頭者微微一笑:“是啊,老太太是老封君,我家姑奶奶也不過就是個舉人的夫人,連封誥也未曾得。老太太何等尊榮,應當是會明白小輩們的心的。”
一句小輩們便將事情又變了性質,賈母倒是想與這絲毫不畏懼的人好好說道說道庄宿阮在榮國府的作為,可偏偏叫她一個“小輩們”堵得不知該如何說起。
末了,緩了又緩,賈母終是擺手,示意自己老了,好些事情還是要小輩們自己看着辦的。她早沒了那些精力,做個老封君,看看孫子們承歡膝下便是了。
悶虧她吃了,為難庄宿阮她也沒有,是覺着自己到這份兒上了,還要為著這個自降身份去為難一個孫子媳婦,也是有失顏面和體統。賈母淡淡的,底下人見風使舵,自然也都是淡淡的。
“奶奶,咱們回罷。”雁書扶着庄宿阮的手,輕聲道。
庄宿阮想起染畫說林樂曦又差人給在這邊的黛玉送東西過來,笑道:“樂曦做事周全圓滑,給她妹妹送東西自然也是會給咱們這些人一份。今兒我正巧有事,想探探她的口風。在這走走,心裏就不那麼憋悶了。”
“奶奶還是擔心江南么?”雁書知道庄宿阮口中所指之事,“山東離江南甚遠,老爺太太也沒有這些心思去爭那些個。”
“父親母親沒有,不代表莊家旁人沒有。”庄宿阮似是意有所指一般,笑着說道。
雁書一愣,這是再說……
唐嬤嬤送了賀禮回去,看着屋子裏正安靜練字的黛玉,嘆息一聲,轉頭便去尋了梁媽媽說話:“方才跟着那位爺來的女使可是貼身使喚的?”
梁媽媽一聽便明白了她的本意,點頭道:“你也瞧出來了。那位女使姑娘可是好本事,我原本也不好多說的,只是提點了姑娘幾句。看着姑娘這副情狀,應當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那女使眉峰已散,別人瞧不出,咱們這些經過多少事的老人卻是一眼能瞧明白的!”唐嬤嬤也是一樣心內鄙夷,“便是再急,也不該這時候啊。那位爺才幾歲,便開了葷,那往後哪裏還了得!”
“可不是這話么。幸而姑娘心中敞亮,都明白着呢。院子裏裡外外嚴實着呢,如今你又來了,他們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個兒的骨頭幾斤幾兩重咯~”梁媽媽嘴角勾起的笑容泛着通體的寒涼。真是藏起了利爪當人是家貓沒威風乖順慣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