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 56 章

清明節前後多雨，往年學校的運動會常常因為下雨無法舉行，今年趕上晴天，雖然已經上高二，但運動會池涼雨還是第一次參加，像是為了彌補去年運動會的缺失，又或是清明假期前的狂歡，今年的運動會熱鬧的過分。

池涼雨沒有報名參賽，作為觀眾坐在班級集合點。

四月的天氣並不熱，但今天太陽出奇的曬人，她被曬得有點蔫兒，百無聊賴地揮動着手裏寫着加油兩個字的彩色小旗子。

剛開始的比賽大家還能老老實實坐在位置上，但隨着比賽的推進，跑道邊早就圍滿了學生，池涼雨本來就坐在最後面，從她的位置看不到比賽情況，也就更沒精神了。

“聞默，聞默……”

前面跑道終點忽然爆發出一陣尖叫，池涼雨聽到熟悉的名字，立刻抬頭去看，但人群圍得滿滿當當，沒有給她留一點空隙，她想過去看看，想想又放棄了，垂着頭盯着自己的影子看。

“水借我喝。”

手裏的礦泉水忽然被人抽走，池涼雨下意識扭頭，眼睛追尋着礦泉水瓶看向身後。

聞默穿着短袖運動服，頂着汗濕的留海，身後是操場震耳欲聾的吶喊聲。

剛跑完八百米，他呼吸還沒有平緩，一手捏着她的礦泉水，仰起脖頸喝水，喝了沒幾口，倒是大半都灑在了臉上。

水珠順着下巴滴落，半瓶水很快沒了，聞默瞄準垃圾桶，投籃一樣把塑料瓶丟進垃圾桶，而後撩起衣服擦了把臉。

這樣的動作和他平時溫和的形象大相逕庭，運動過後的少年身上有種灼熱感，池涼雨看得發了呆。

聞默俯下身，好笑地問：“看我做什麼？”

炙熱的呼吸近在咫尺，池涼雨感覺臉頰發燙，彷彿被戳穿了心事，她急於掩蓋否認，但最後卻乾巴巴說出來一句：“那瓶水是我喝過的。”

話一說出來，就惹得聞默失笑，少年好看的眉眼徹底舒展開，揉了把她的頭髮，說：“那等下再賠你一瓶。”

他好像就只是來喝半瓶水，說完話就離開了，池涼雨有些喪氣，捧着下巴心裏不高興。

但沒過多久就聽到聞默的聲音：“池涼雨，要不要去學校超市？”隔着人群喧鬧的加油吶喊聲，聞默騎着不知道哪裏來的電瓶車，招手喊池涼雨。

“要去要去。”池涼雨嚷道，但周圍太吵，也不知道聞默有沒有聽到，她丟開小旗子，開心地穿過人來人往的籃球場，坐到電瓶車後座。

橘色的電瓶車並不大，她坐上去不可避免地觸碰到聞默。

池涼雨偷偷看了眼他的背影，大着膽子抓住了他的衣角，一瞬間心如擂鼓，急忙掩飾似的歪着頭問：“你哪裏來的電瓶車？”

“找老師借的。”聞默往操場外面開去，耳畔微風拂過，他快速回頭看了池涼雨一眼，笑着解釋：“班裏的礦泉水喝完了，我去超市買。”

說話間出了操場，喧鬧聲逐漸遠去，校園裏幾乎看不到別的學生，而學校超市離操場挺遠，要穿過食堂旁邊的林蔭道。

天上的白雲又軟又可愛，陽光從樹蔭穿過，池涼雨微微眯起眼睛，仰頭看着湛藍的天空，目光從枝頭的廣玉蘭花掠過，雪白的花瓣藏在肥綠的葉片間，她忽然急促地拍了拍聞默的背，嘴上嚷道：“聞默聞默，你停一下。”

“怎麼了？”聞默停下車。

還沒停穩，池涼雨已經迫不及待跳下去，蹦蹦跳跳地跑到綠帶旁，撿起一朵快有她的臉那麼大的廣玉蘭花，獻寶似的遞給聞默看，“你看，剛剛它從枝頭掉下來了，正好被我看到，此花與我有緣。”

說著笑得彎起了眼睛，問：“是不是好漂亮？”

聞默跟着笑，他低下頭，鼻端湊近花瓣，輕輕嗅了一下香味，眼睛卻沒看花，盯着她被曬得通紅的臉頰，想着溫度應該是滾燙的。

他伸手，指節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臉頰，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你幹嘛？”池涼雨瞪大了黑亮的眼睛，捧着花不知所措。

聞默噗嗤笑了，說：“沒幹嘛。”

池涼雨突然紅了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低着頭坐回了後座。

聞默不知道她怎麼了，看着她頭頂的發旋問：“熱不熱？”

“當然熱啊。”池涼雨小聲說。

“渴不渴？”聞默又問。

“渴。”他不說還好，一說池涼雨恨不得立馬喝光一瓶水，本來今天太陽就大，之前又跟着班裏同學一起喊加油，嗓子都要喊破了，結果水又被聞默喝了。

“那我請你吃雪糕好不好？”

“可是吃雪糕不解渴。”池涼雨歪着頭看他，一隻手捧着花，另一隻手拉住聞默的衣服。

“那你到底要不要吃？”聞默故意板起臉。

“要吃。”池涼雨抬高了聲音，生怕他反悔，她怎麼可能不吃。

聞默露出壞笑，轉動把手，電瓶車突然開動，池涼雨沒坐穩，身體往後一仰，嚇得連忙抓緊了他的衣服。

等回過神，立馬氣呼呼道：“你也不告訴我就開了。”

聞默空出一隻手飛快拍了她一下，說：“撒手，我衣服都要被你拽爛了。”

“哪有。”池涼雨拉長了調子，故意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聞默笑出聲，看着前面的超市門口，說：“那等下你別怪我。”

“什麼？”池涼雨剛問出來，聞默猛地剎車，她一下子撞到他背上。

鼻子瞬間泛起酸澀感，池涼雨驚叫起來：“啊，完了完了，我鼻子要塌了。”一邊說一邊捂住了鼻子。

“我看看。”聞默忍着笑拉開她的手，挺翹的鼻頭完好無損。

“哪有塌。”聞默颳了下她的鼻樑，轉頭拔掉鑰匙說：“好了，快點下來。”

池涼雨氣不過，打了他一下才站起來，又怕聞默報復，打完趕緊往超市裏面跑，留下聞默在後面無奈地笑。

今天學校運動會，超市賣得最好的東西就是礦泉水了，基本每個班都要買幾件備着，班裏同學要喝，參加比賽的同學更需要，所以超市進的貨也多，門口堆的幾乎全是礦泉水。

趁聞默買水，池涼雨跑到冰櫃旁，拉開玻璃門，涼氣瞬間撲面而來，臉上的燥熱都消去不少。

她扭頭問聞默：“你要不要吃雪糕？”

聞默正在跟老闆說話，聞言說道：“你幫我拿一個。”

“那你要什麼雪糕啊？”池涼雨又問，看着滿冰櫃的雪糕，覺得真不好選。

聞默朝她一笑，說道：“跟你一樣。”

“好。”

池涼雨沒猶豫多久，選了兩個雪糕，剛要去收銀台就聽到一聲：“班長。”

循聲望去，是彭佳瑤和趙思蕊她們幾個女生來買東西，看到聞默立馬圍在了他身邊。

池涼雨拿着雪糕過去，她跟彭佳瑤她們不熟，況且看她們跟聞默聊的正起勁兒，就沒有開口。

幾個女生你一句我一句說個沒完，聞默好脾氣的應付着，看池涼雨過來，他立刻截住話頭，對幾人說：“你們先去買東西，我先回操場。”

“好，那班長再見。”

聞默微笑着擺了擺手，轉頭看到池涼雨拿了兩個東北大板，隨口問了句：“你喜歡吃這個？”

彭佳瑤她們還沒走幾步，聽到說話聲又扭過頭看，池涼雨被注視的不自在，看了眼她們，才回答：“這個好吃啊，你不喜歡嗎？”她想着聞默要是不喜歡她就再去換一個。

聞默搖了搖頭說：“沒吃過。”

池涼雨還沒說話，彭佳瑤忽然插了一句：“東北大板挺好吃的，班長可以嘗嘗。”

話被搶了，池涼雨就沒開口，聞默笑笑，也沒看彭佳瑤，把雪糕放到收銀台，對老闆說：“還有兩個雪糕，這個另算。”

趁老闆找零的空閑，聞默拿出一瓶礦泉水，看她手裏還拿着那朵撿到的廣玉蘭花，抿嘴笑了笑，把瓶蓋擰開后才遞給她：“給，不是說渴了。”

池涼雨不跟他客氣，接過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感覺沒那麼渴了，把瓶蓋擰上，就要幫聞默搬水。

“不用了，吃你的雪糕吧。”聞默把兩個雪糕全塞給她，彎腰把兩件礦泉水摞起來，深吸了口氣，搬着水大步往外走。

等他們離開，憋了半天的彭佳瑤忍不住開口：“讓班長一個人搬水，她也好意思。”

趙思蕊拉了拉她的胳膊，壓低聲音說：“小聲點，別被班長聽到了。”

“切。”

池涼雨沒聽到身後的議論，蹦蹦跳跳地出了超市，她就迫不及待拆開雪糕，滿足地咬了一口，又把聞默的雪糕遞給他，問：“現在吃嗎？”

“回去再吃。”聞默把水放到了電瓶車前面，兩件水把前面占的滿滿當當，他坐好后回身說：“你的給我嘗一口。”

“等一下。”池涼雨又要拿水又要拿花，還要拿雪糕吃，兩隻手都不夠用，一陣手忙腳亂才終於空出手，把咬了一口的雪糕遞過去。

聞默就着她的手，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低頭在她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口。

池涼雨一時間心跳加速，看着奶白色的雪糕，半晌又唾棄自己胡思亂想。

回到班裏集合地，聞默立刻被同學團團圍住，池涼雨被擠出人群，站在外面看聞默遊刃有餘地和同學交談，一點也沒看到她，心裏不怎麼舒服，失落地低下頭，看着手裏的花，默默回去坐下。

那朵花沒保存多久，本來就是盛開到極致，從枝頭掉落，還沒堅持到運動會結束，花瓣就已經開始發黑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