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不問名歸處,幼虎展崢嶸
陳白十分明白,自己從荒妖之森出來就遭到截殺,閻羅殿的面具或許是他唯一可以安全離開這裏的機會了。
荒妖之森外圍,陳白停下腳步,面色警惕地盯着前方,忽而,一道金光從四面八方射來,感受到其中暗藏着的詭異力量,陳白不得不架起靈氣盾。
境界的差距,即便陳白有着比普通修士更為濃郁的靈氣,仍然無法彌補差距,無奈之下,他只好施展凝絕拳進行抵抗。
金光速度奇快,陳白根本跟不上其中速度,不出一會便見金光滲入他的身體,一股怪異的力量在其體內肆虐開來,鮮血噴出,陳白直接跪倒在地。
“萬般苦難萬般劫,不入佛門不渡人,施主,該放下了。”
陳白渾身浴血,目光猙獰地看着眼前,緩緩走的一名胖和尚,和尚比他還矮個半截,生得肥頭大耳,眼睛像是一條線,皮膚白皙,手中握着根杵。
“去你娘!”
一聲怒喝,只見數道拳影過去,胖和尚只是稍稍往後一退,手中杵只往前一點便是佛光大盛,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閉上雙眼,漆黑中有佛光顯現,一座金身佛像驟然出現。
只見此佛像雙目緊閉,在與陳白對眼時忽然睜開雙目,陳白耳邊便是傳來陣陣頌經聲,彼時一個恍惚間,彷彿在空中飄浮,低頭一看,竟是在一蓮花座上,身上披着袈裟。
“入我佛門,觀因果紅塵”
一道道佛音入耳,奈何陳白此時只想罵娘,一句“我去你奶奶”直接將其座下蓮花震碎,凝絕拳轟出,佛身炸裂,佛音泯滅。
胖和尚吐出一口鮮血,看着眼前這名帶着閻羅面具的少年,眼中滿是憤怒,只見其將手中杵往地面一插,便是一道道金光往陳白殺去。
陳白眉目一挑,右腳往前踏出,右手畫符往膝蓋拍去,與金光方寸間,迅速往天空彈射而起,於半空之中,只見一道巨大拳頭凝聚,直直往胖和尚拍下,此乃凝絕拳第六式-碎金剛。
胖和尚也不說話,手中杵往上空一頂,那拳頭便給擋住,陳白似乎料到,已然隨着碎金剛的落下而落下,一拳加之在杵上,胖和尚腳下便給壓出一個土坑。
“施主,既然你不入佛門,那便由老僧渡你了”
胖和尚言道,陳白聽聞頓時感到不妙,一個后翻落地,果不其然,碎金剛猛得爆炸,一道道佛光射向陳白。
頓時有感無上威壓襲來,陳白動彈不得,唯有拼盡全力使出護盾,最終還是給直接炸飛,傷勢再次加重。看着癱倒在地,狂吐鮮血的陳白。
胖和尚面帶笑意,念道:“阿彌陀佛,施主,何不入我佛門呢?如此便可免受這般苦難”
陳白感覺腦袋十分沉重,他吃力抬起頭,怒罵道:“我去你......。”
“去你姥姥的死禿驢!”
陳白話未說完,便聽一道極其雄厚的聲音傳來,胖和尚才一轉頭,便見一大腳底板過來,直接呼在他那肥大的臉上,跨數十步撞倒大樹。
陳白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出現的人影,閃爍着銀色的光芒,而後暈了過去。
春秋王朝,一共分為三大區域-南庭,東元,西河。其中皇城龍鵬城位處南庭,而唯一由異性王管轄的區域便是東元。
東元有風隨南起,南庭吹起龍鵬旗。在東元,南庭皇室的威望遠遠沒有東元王府的異姓王張嵩來的強大,曾在東元老兵間有句順口溜叫做:東元張嵩走南去,南庭老兒掉褲子。
就這一句詞兒,南庭各部,都在說張嵩的謀反之心是日漸增長。對此說法,無論是當朝皇帝衛韶,還是東元王張嵩都沒當回事,因為他們心裏門兒清,衛韶知道張嵩反不了,而張嵩知道衛韶不能動他。但這樣的局面,卻因為一個人的到來,失去了平衡。
正值三伏天期間,一年之中最為炎熱的那幾日,東元王的王牌軍隊,屠虎軍統領白子義,帶回來一名帶着閻羅面具的少年,導致整個東元王府都震動起來。
張嵩當即下令封鎖整個風見城,若是見到陌生人立即扣押下來。
“娘親,他真的是皇甫青哥哥嗎?”
一名約莫二十來歲的貌美女子,看着床上那名帶着閻羅面具的少年,輕聲細語道。
女子名喚張盈盈,生得是嬌小玲瓏,還有一點的嬰兒肥,似一個未張開的小姑娘,而那床上少年自然是陳白,不是什麼皇甫青。
旁邊一名身着華貴,風韻猶存的美婦人言道:“你父親已經調查過了,在閻羅殿裏面,只有皇甫青一個年輕男子,先前還不太確定,再派人去打探過消息,皇甫青的的確確從南庭離開后,直奔荒妖之森去了。”
張瑩瑩雙手托腮,靠在床邊,喃喃道:“為何與兒時感覺差了那麼多”
說罷,便要伸手去摘下那閻羅面具。
“不可!”
只聽一到渾厚的聲音響起,美婦人立即轉身言道:“王爺。”
來人便是名震春秋的東元王張嵩,張嵩生得高大,留着絡腮,有些許瓜子臉的他,卻因為絡腮和一些刀疤顯得有些粗人形象,渾身透着讓人心寒的氣息,怕是在戰場上殺人得來的。
張嵩邁着虎步過去,將張瑩瑩拉到一旁,看着躺在床上的面具少年,說道:“這面具萬萬不能摘,關於閻羅殿有一句話叫做,閻羅像落地,生死不由你,你們可得記好了。”
“好啦好啦,記住便是了”
美婦人急忙上前挽手牽着張嵩,目光含笑,嘴裏應着。張嵩看向一旁低着頭的張瑩瑩,輕輕咳了一聲,那女子便是極不情願地“哦~”了一下。
張嵩瞪了她一眼,便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急匆匆地帶着美婦人走掉了。
張瑩瑩見父親與母親走後,立即蹦蹦跳跳來到門前,左右觀看無人,竊竊一笑,偷偷摸摸地關上房門。而後躡手躡腳地來到床邊,輕輕將手伸向閻羅面具。
指尖方一觸碰面具,便有一股寒意襲來,張瑩瑩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待她打算揭開面具時,一隻滿是鮮血的手,忽然抓着她那柔荑般的纖臂。
“啊!”張瑩瑩嚇了一跳,急忙閃到一旁,目露恐懼看着床上的少年。
“水,有水嗎。”
陳白沙啞的聲音傳來,張瑩瑩下意識的點頭,然後乖乖跑去接了一碗水,來到床邊,看着那少年,不知如何是好。便是問道:“你要怎麼喝?”
陳白聽聞此言,“咳”猛地一口血噴出,手指下意識地動了下,張瑩瑩再次受驚,看見陳白手指微動,便急忙將碗放過去陳白的手上。
奈何陳白此時無力,根本抓不住碗,於是乎,“咣當”一下,灑滿一地的水。
躺在床上的陳白,緩緩閉上眼睛,有淚滑落,心裏有苦說不出: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張瑩瑩看着陳白已然無聲無息,便是以為死掉了,急急忙忙推開房門,興許要搬救兵去。
而就在張瑩瑩前腳剛走,後腳一名青衣少年,從房內黑暗之中走出。
這位青衣少年同樣帶着閻羅面具,他來到陳白旁邊,將一枚令牌塞進陳白的懷內,輕言道:“既然天意如此,那麼就委屈你當一段時間皇甫青了。”
言罷青衣少年轉身走出,瞬間化作一團黑煙,往上空一躍消失無蹤。
陳白眉毛微微顫動,自然是感受到了什麼,卻沒有聽到青衣少年的低吟。
“王爺,你這麼急着是要去做什麼?”
美婦人被張嵩一路拉扯着,便是疑惑問道,張嵩邊走邊說道:“找你叔叔,黎長青。”
美婦人心裏更是疑惑了,當初張嵩主張搭救皇甫青時,黎長青就極力反對,奈何張嵩一意孤行,黎長青便去觀湖樓閉門。
兩人已經好些天沒有說過一句話,且由張嵩的性子,斷然不會第一個開口打破僵局的,但如今這般行事,且帶着她,想必是有不得不讓黎長青幫忙的事情。
兩人很快便來到東元王府的晶鯉湖,那是一片看着不大的小湖,湖水有些許渾濁,但是細看,就會發現渾濁之中,有點點晶光反射。
凡是到傍晚,待紅霞映下,便會有如晶光閃爍,這皆因張嵩當年東征有功,上一任皇帝衛卓,賞賜的一對一公一母的晶斑鯉魚。如今繁育開來,已經有數十餘條之多,傍晚到來之時,景色只會是更為美妙。
觀湖樓,是正對着晶鯉湖起建的一座樓閣,張嵩言是用於觀賞之用,但黎長青到來之後,對此極為喜歡,張嵩便將觀湖樓贈予他做住所。
張嵩與其夫人黎芊,來到晶鯉湖。當他抬頭看着門窗皆緊閉的觀湖樓時,面色頓露不悅,卻也沒有說話,只在原地一動不動。
黎芊瞧他一眼,便是會心一笑,當即走上前輕輕叩響大門,言道:“叔叔,侄女芊芊求見。”
半晌過去,仍然沒有一點聲響,黎芊回頭看了眼張嵩,唯有苦笑,然後再次叩響大門,言道:“叔叔,侄女黎芊攜王爺張嵩前來求見。”
“誰有事就讓誰來叩門。”
黎長青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來,張嵩當即要說話反駁,黎芊立即蹬了他一眼,走上前拉着張嵩的手,言道:“你啊,認個錯有什麼難的,到時候就把你為什麼要救下皇甫青的原因,原原本本的告訴叔叔,叔叔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去吧,妾身就在這裏等你。”
張嵩雖說一輩子爭強好勝,但在這位美貌婦人面前是沒有一點的強勢,當即點了點頭,走上前去叩響大門。
“黎叔,張嵩有事求見。”
“門沒鎖,直接推開便是了。”
黎長青的聲音傳來,張嵩回頭看了眼黎芊,見黎芊揮了揮手,便是用力將門推開,走了進去。
觀湖樓,上有兩層,下有兩層,從正門進去乃是第一層,主要是存放着東元王府的一些事迹,底下兩層只有張嵩和黎長青才有資格下去,存放何物從來也不聽他們提及,上面第一層是黎長青對排兵佈陣的心得,最後則是黎長青的房間。
張嵩來到黎長青的房間,卻是看見大門緊閉,便是知道黎長青不在此處。他眼眉一挑,急忙往樓梯翻身而下,直接來到第一層,看見下二層的暗格有些偏移,便是知道黎長青下去了。
下一層乃是一處簡易佈置的山洞,四處岩壁上掛着火燭,黎長青的就站在一面石壁前,當張嵩的腳步聲響起,黎長青便開口道:“你可知,皇甫青還活着?”
張嵩言道:“那又如何?皇甫韞一門,對南庭忠心耿耿,世人皆知。”
“那你可否知道,他是從荒妖之森出來的?荒妖之森裏面究竟有什麼東西,那些修鍊者肯定都想知道的。”
黎長青緩緩轉過身,一張有些清瘦的臉龐,在火光照耀下,顯得有些恐怖。他穿着一席黑色素衣,蒼白的頭髮披落即腰,若不是這環境,頗有仙風道骨的感覺。
張嵩眼珠往上轉動,沉聲道:“我乃一朝王爺,府內也不乏高手,那些修鍊者當真敢直接來我府上要人不成?”
黎長青冷哼,緩緩抬起眼皮,說道:“你知不知道,你今日之舉,會給東元帶來多大的麻煩。”
張嵩眉頭緊鎖,上前說道:“黎叔,皇甫青我一定要保,能不能想想辦法。”
黎長青直言道:“唯一可以保下的方法,就得看那位願不願意配合了。”
張嵩有些意外,抬起頭言道:“只要那位配合,不僅可以保下皇甫青,我東元王府也能在即將開啟的亂世中有自保的力量。”
黎長青言道:“你必須要站隊,或者自己組建一支隊伍,如果不然,必定會有人向你出手,不單單是修鍊勢力,朝中勢力也不會放過你的。”
“畢竟東元已經失去一位皇甫韞了,只要把你張嵩拉下來,朝中勢力就顯而易見了。”
張嵩眉頭緊鎖,呢喃道:“那位與三王之間的鬥爭,三王顯而易見勝算更大,為何黎叔你要我與那位配合?”
“衛韶能坐穩這個位置,可不是什麼善茬,武有鴻鵠無敵手的蔣霖,謀有天下為局的莫間,三王在其眼裏根本不夠看的,如若我們不想站隊,就只有一條路了......。”
黎長青欲言又止。張嵩走到黎長青身邊,顯然不想接着這個話題,他看着面前,滿是古怪符文的石壁,緩緩說道:“黎叔,這麼多年,你解讀了上面的內容了嗎?”
黎長青聽聞,眉頭一緊,眼神閃爍,並未作言語。
張嵩伸出右手,輕輕撫摸着石壁,徐徐說道:“我與皇甫韞師出同門,一併在蕩寇將軍林南天麾下當職,在先帝創國之前,曾命令林南天帶隊,前去佔領荒妖之森。我們當時一行人一共有八大武修宗師,皆為鴻鵠三境,餘下百來名弟子最低境界也是化勁一境武修,而我與皇甫韞同是化勁武修之中,且當時還有修士宗門渡劫期三人,合道五人,悟道十餘人一同前去。”
黎長青聽到此處,也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他看了眼張嵩,並沒有打斷他。
“想必你也知道,之所以武修與修士之間和平這些年也是因為那次。當時,我們一行人走進荒妖之森,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恐怖,即便強如修士渡劫期,在那些怪物面前也不過一瞬間便隕落。”
張嵩說著,神色開始有些激動,他顫聲道:“我在一開始便覺得不對勁了,因為怕死,我拉着皇甫韞一起當了逃兵。”
張嵩緩緩跪下,聲淚俱下道:“全都沒了,那個地方就是一切生命終結的地方。”
張嵩猛然抬起頭,喝道:“他們都在反抗,而我拉着皇甫韞逃了,當我們回過頭時,便看見......。”
“看見了橫飛的屍塊,全是鮮血,空氣都是血腥味,很濃,血灑得到處都是,幾乎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那些東西視我們如同草芥,不達天神,終為螻蟻。”
張嵩將頭死死埋在底下,情緒幾近崩潰,一字一句說道:“真正該死的人應該是我。”
黎長青並未在意張嵩的言詞,只是靜靜地看着石壁,眉頭緊鎖。心想,荒妖之森的秘密,再次被提及,是誰,在後面推動着這一切。
黎長青扶起張嵩,眼神中透着異樣,似問非問道:“王爺,帶老夫去見一見皇甫青。”
張嵩抹掉眼淚,他自然是明白黎長青的意思,這位從荒妖之森出來的“皇甫青”,身上勢必有着某種秘密,此人現在在府中,就如同一個隨時會爆的炸藥,若不能搞清楚其所帶着的秘密,將會在接下來的局面中陷入被動。